藏書閣。

羅纖纖、馮藥師兩人並肩而立，望着身前長發如雪的葉霄，臉色凝重，眼底都有同樣的震撼。

身後奴僕遭受驚嚇，捧着的書籍散落一地，慌忙欲要收斂，被馮藥師一口喝止：

「都出去！」

呼啦啦。

奴僕盡數退下，偌大的藏書閣只剩下羅纖纖、馮藥師、葉霄三人。

氣氛更加凝重。

馮藥師盯着眸如秋水不起漣漪的葉霄，就像是在看一個死人，臉色鐵青，率先打破平靜，一開口就是誅心之語：

「你知不知道，你快死了！」

葉霄不為所動。

「知道。」

平靜的聲音傳出，惹得羅纖纖、馮藥師再次驚訝。羅纖纖美眸充滿焦急之色，追問道：

「你是怎麼知道的？」

葉霄拍了拍手上的古籍，平穩的放進書架，從容不迫：「書里寫着呢。」

羅纖纖、馮藥師聞言頓時一滯。

這理由，還真是讓人無法反駁。

葉霄平淡的反應非但不能讓他們同樣平靜下來，反而內心震撼更多。

羅纖纖朱唇喃動，似乎在考究措辭，許久才試探問道：

「你已經知道大道之痕是什麼了？」

葉霄點頭，神色還是一如既往的平淡。看着他這幅油鹽不進的模樣，羅纖纖也不知道憑空哪來的怒氣，斥責道：

「那你知不知道你不可能活過三年了？」

終於，葉霄第一次瞥了她一眼，羅纖纖看到他眼中的困惑，呼吸一滯，小臉粉紅，這才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多麼愚蠢的問題。

葉霄已經回答過了。

他知道！

是的。

三年必死！

大道之痕就是這般的霸道！

葉霄一上午都在查看這類古籍，早已知曉大道之痕所為何物——

道基之缺！

因為意外或者天賦等其他原因，武道根基碎裂，一般而言，武境破碎，武者當場斃命。但也有例外，那就是大道之痕。

直白點，就是道傷！

武道崩塌，就此斷裂！其無盡深淵的深處，就是一個人最根本的生命元力！當它釋放殆盡，就是這人命隕之時！

天材地寶難愈。

古籍記載，歷史上曾身染大道之痕者很多，但能夠活過三年者……一個都沒有！

三年，就是道傷武者的極限！

最短的，恐怕三五日就死了！

這一過程，完全不可逆！

說起來，這也不過是修鍊界千萬種身死可能微不足道的一種而已，之所以這般令人記憶猶新，更多是因為，道傷者雖根基受損，必死無疑，但也正因為根基碎裂，連通生命本源，因此，他們的潛力，將會在之後的短短餘生內，完全綻放殆盡，就像是流星劃破蒼穹，定然會給修鍊界帶來劇烈的震蕩，展現妖孽之姿！

窮其一生的潛力，都在這短短兩三年的時間裏綻放，能不耀眼么？

正因為耀眼，才更令人嘆息！

道傷者身顯異象，這是常理，也是羅纖纖第一眼望見葉霄模樣大變後連忙詢問的原因，但她萬萬沒想到，她竟然會得到這樣的回答。

「你就沒想過洛兒么？」

「你要是死了，她怎麼辦？」

葉洛！

葉霄聽到羅纖纖的斥責，眼瞳微動，神色依然平靜，道：

「她肯定會沒事的。」

「並且……」

葉霄掃了羅纖纖、馮藥師一眼，聲音清脆道：

「兩位放心，哪怕會死，在臨死之前，我也會完成自己的承諾的。」

「如果兩位沒事的話，還請恕我回去看看洛兒了。」

說著，葉霄徑直朝藏書閣外走去，竟頭也不回。

羅纖纖、馮藥師愣住了。

倒不是因為葉霄此時的態度，更因為他現在的……

狀態！

葉霄，太平靜了！

他明明知道自己就要死了，為何還能保持這般的淡然？

尤其是在談及葉洛的時候，葉霄眼底幾乎要溢出的自信和肯定，讓羅纖纖現在想到都忍不住心頭震蕩。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葉霄昨日還沒事，今天怎麼就身負大道之痕了？

昨夜，發生了什麼？

葉霄不像是不負責的人，他若死了，又如何能放心葉洛的未來？

以羅纖纖對葉霄的了解，她能看得出來，葉霄不是一個怕死的人，為了妹妹葉洛，他定然不會讓自己這般輕易死去。

起碼，不會死的這麼平淡！

但是今天，葉霄的反應實在是太平靜了，平靜地讓人膽寒！

「他做了什麼？」

這邊，羅纖纖還在胡思亂想，站在她身邊的馮藥師顯然已經想到了別的地方，眼底精芒一閃，鄭重道：

「小姐，看來我們的計劃，要提前了。」

「他現在的狀態……」

羅纖纖聞言精神一顫醒來，望見馮藥師眼底的凝重，心裏驚呼一聲，最後化為一聲長嘆：

「那就安排在今夜吧，你來看着處理。」

「是，小姐！」

馮藥師拱手行禮，大步流星離開了藏書閣。他固然也好奇葉霄身上的變化，但是他更為看重的，還是自己一方的利益，匆忙離開，顯然去做今夜的安排了。

呼啦啦。

這時門外等候的奴僕才終於敢上前，只是當他們經過羅纖纖的身邊時，後者如同想到了什麼，突然扭頭問道：

「他是什麼時候來的？」

「看了哪些書？」

在羅纖纖看來，一上午的時間完全不足於葉霄把藏書閣內關於大道之痕的典籍全部翻看一遍，但是，當被嚇一跳的奴僕下意識作出回答，讓她再次大吃一驚：

「回小姐，應該是早上。」

「他……好像把這裡的書都看完了……」

奴僕掃視一周，回想着葉霄飛一般看書的速度，面色迷茫。

羅纖纖頓時驚呆了。

……

這時，葉霄已經回到了偏院，坐定在涼亭之上。

回頭望一眼緊閉的房門，嘴角揚起，露出一抹溫柔的微笑。

他剛才又去看了葉洛一眼，雖然還沒醒來，可體內靈力流淌靜緩，狀態前所未有的好，也代表着，她的病，徹底消解了。

「很好。」

葉霄發自肺腑的嘆息，但眼底哪有半點哀傷？

死固然可怕，但那要看是因為什麼。

起碼葉霄從昨夜到現在都不曾後悔半點，若是昨日的事情再次發生，他還是會那麼選擇。

因為，那是他的妹妹。

那是葉洛！

「三年，足夠了。」

葉霄眼底明滅不定，如若星光閃爍。

「鎏鐏礦區一年後開啟，這一年時間，在大道之痕的幫助下，我的提升定然不慢，不止星海，甚至可再上一層樓……」

「只要能找回父親，以後的日子，有他相伴，洛兒也不會寂寞了。」

「哪怕找不回父親，洛兒已踏足武道，她天賦驚人，一年時間成靈海絕對不成問題，足以在青城自保了。」

如果羅纖纖此時聽到葉霄的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