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多可笑，竟然之前還會覺得她接近他，是因為她早對他情根深種！
姜嶼深怒極反笑，他冷冷盯着面前的女人。
「好，你好得很！
綠軸我會讓你知道耍了我會有什麼代價的！」
他放下狠話，站直了身子，準備離開。
可下一秒，衣角倏地被拉住。
姜嶼深神色不耐，回頭看去，卻見剛剛還在跟他沉靜對峙的人臉色突然變得慘白。
目光下落，有血跡正順着她的大腿流下。
第17章 姜嶼深心口登時一滯。
身體遠比腦子反應更快，他幾乎是下意識地蹲下來，伸手扶住她：「你怎麼了？」
「幫……幫我叫救護車。」
舒雅緊緊拉住他的衣角，額頭不住冒出虛汗來，捂住腹部，臉色滿是慌張。
腹部的不適是在從姜嶼深提及孟川的名字開始的。
大抵是情緒波動過大，又加上剛剛姜嶼深伸手掐了她。
原本以為只是簡單的胎動，可當血跡流出時，她才察覺出事態的不對勁。
身邊無人在。
她只能求助於姜嶼深。
「孩…孩子……姜嶼深……救救……」驟然而來的痛楚讓她緊咬住下唇，已經沒力氣說一個字。
下一刻，舒雅眼前一黑，再沒了意識。
「故瑤！」
失去意識前，她彷彿聽見一聲略顯緊張的叫喊。
可她有些分不清是自己的錯覺還是真實。
眼前是一片黑。
在意識混沌中，舒雅又夢見了孟川，同時還夢見了姜嶼深。
跟上次毫無邊際的黑不同。
這次，她夢見的是孟川去世的那天。
那是一個很平常的日子。
早上她外出去參加畫展，結束的時候收到孟川說給她準備了驚喜的消息。
於是她懷着無比雀躍期待的心買了最快的航班。
從港城趕回寧城。
飛機落地，以往出口的熟悉身影卻沒有出現。
當時她還在想，或許是他路上堵車，晚了。
於是她將手機開機準備給孟川打電話。
然而手機開機的瞬間。
湧來的是孟川給她打來的電話留言。
沒等她收聽，一串顯示是警局的號碼就打了過來。
「你好，這裡是寧城總局，一個小時前在機場環山路上發生了一起車禍，車主孟川搶救無效已經身亡，他手機的緊急聯繫人是你……」電話那頭後面再說了些什麼舒雅已經聽不清了。
她的耳邊彷彿只剩下那句「車主孟川搶救無效身亡」。
怎麼會呢……兩個小時前還在跟她視頻的愛人，怎麼會跟車禍、搶救無效、身亡這幾個詞彙相關呢？
舒雅不明白，也不相信。
她渾渾噩噩想，肯定是詐騙電話，所以毫不猶豫掛斷了電話。
然後開始給孟川拚命打電話。
可那頭回應她的永遠只有一句無法接通的提示音。
巨大的恐慌從她心裏升騰而起。
她看着孟川留下的最後一通電話留言，始終不敢點開。
再之後，方柔帶着她趕去了警局，趕去了醫院，趕去了殯儀館。
處理着孟川的後事。
他們跟她說：「孟川生前簽過器官捐獻，現在正好有個患者需要他的心臟。」
她木訥點頭說「好」，因為她記得孟川說過，救人是他的畢生理想。
器官捐獻是雙盲政策。
孟川的家人無法得知受贈人。
大抵是冥冥之中天註定，舒雅始終逃避看孟川的屍首，於是在醫院漫無目的地遊盪着。
忽的，聽見隱約有人說：「姜總的心臟病可算是有救了！」
仿若過電般，她似乎意識到什麼，鬼使神差跟着他們來到了那個手術室前。
然後等到了手術結束。
她看見所有人在慶賀這位姜總的心臟手術的成功。
病床推出來時，舒雅的目光對方的心臟處停留。
心底冒出異樣的想法。
孟川的心臟，在那個人的身體里重新跳動着。
直到方柔找到她，將她帶走。
她看了眼那人的名字：姜嶼深。
自此記住了他。
夢裡的回憶到此戛然而止。
耳邊傳來叫喊聲——「舒雅？
舒雅！」
她緩緩睜開眼，看見了那張在夢裡出現的臉。
是姜嶼深。
舒雅卻彷彿還未從夢中抽離一般，心口仍然殘存着回憶中的抽痛，她就這麼盯着姜嶼深的臉，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悲傷，淚水在從她眼眶肆意流出，怎麼都止不住。
見狀，姜嶼深愣了一瞬，心臟跟着收緊。
但很快，他看清了她眼底的痛意難過，霎時腦中閃過什麼，心裏一片清明。
那抹莫名的心痛被劇烈的不爽和怒氣取代，他將手抽離。
臉色陰沉得過分。
「舒雅！
你看清楚我是誰！
我不是孟川！
別用你愛他的眼神看我！」
第18章 姜嶼深冷聲警告，話語里的寒意簡直能將周遭冰凍。
舒雅卻恍若未覺，下意識抬手想去觸碰他。
怒氣正盛的姜嶼深往後退了一步，他冷冷望着她，隨後沉聲告知。
「胎兒沒事，醫生讓你安心休養就可以。」
彷彿是回應着話，肚子里的胎兒跟着踢了她的肚皮一下。
舒雅才在這一刻猛地清醒過來。
眼底的悲傷在一瞬凝固，她低頭撫向腹部，神色複雜。
「謝謝。」
她這句道謝是真心實意的。
可聽在姜嶼深耳里，卻依舊不太舒暢，他厭煩地睨她一眼：「沒必要跟我裝，你這副樣子只會讓我覺得噁心！」
舒雅身形頓了下，垂眸看不清眼底深處的情緒。
她淡淡開口：「如果真的噁心，你何必送我來醫院呢？
孩子掉了，你應該很開心才是。」
這話讓姜嶼深臉色僵住。
「你簡直無藥可救！」
姜嶼深冷冷扔下話，準備離開。
舒雅的聲音在他身後輕聲響起：「我一定會讓你娶我的。」
回應她的是姜嶼深一聲冷笑，以及摔門而去。
病房重新歸於平靜。
舒雅低頭緩緩撫摸着腹部。
記憶卻不受控制地回想着當年的事。
如果說剛剛的夢境是讓她渾渾噩噩重新體會到失去孟川時的痛楚，可現在清醒時分的記憶，卻讓她深刻感知到當時的心情。
其實一開始，舒雅是沒有想過要接近姜嶼深的。
她很清醒地知道沒有人能替代孟川。
也接受着孟川已經去世的現實。
甚至能夠平靜地處理着所有關於孟川的後事。
舒雅忙得腳不沾地，但後來事情結束後。
很長一段時間她整個人都是麻木的，她就像一個靈魂抽離的行屍走肉，機械地做完所有的事。
外界的所有信息彷彿都無法影響到她。
在孟川出事後，她住在方柔的家裡，沒有踏入過她和孟川的家裡一步。
就這麼過了半個月。
她以為自己好像已經接受孟川不在了的現實。
於是那天晚上，她回了家，家裡很久沒有人打掃，已經落了厚厚的一層灰。
推門而入的瞬間。
腐爛的玫瑰花味綠舟道撲面而來。
舒雅僵在門口，手中的包掉落在地。
邁動僵硬的腳走進客廳。
看清客廳的一切時，她整個人都崩潰了。
-「等你回來有個大驚喜哦。」
-「到時候你肯定又要變成小哭包了。」
-「快點回來吧，我來接你！」
孟川跟她說過的最後幾句話浮現在她的腦海。
那個時候，誰都沒有想到，那將會是他們之間的永別。
心臟被狠狠揪起疼。
舒雅從模糊的視線中再度看清了客廳的全貌——那是布置得浪漫至極的求婚現場。
原來當時的孟川口中所說的驚喜。
是要跟她求婚。
婚戒擺放在台上，已經落了厚厚一層灰。
她哭着走過去，將他準備好的婚戒戴在無名指。
「我願意。」
她對着空氣回應着。
可下一秒滿屋的寂靜讓她整顆心臟痛到失語。
「孟川！
我說我願意嫁給你，你聽見沒有？！」
「孟川，我好想你……你回來陪我好不好？
你看見沒有？
我好難過，我在哭啊……」「孟川！
你出來抱抱我啊，你看不見我有多傷心嗎？」
「孟川……孟川……你回來好不好……」她癱坐在地，對着空氣哭了很久喊了很久。
直到她哭得嗓子啞了，眼睛腫了，眼淚乾了。
心口的痛意一陣陣壓過來。
而後，她的視線落在了茶几上的水果刀上。
第19章 就像是黑暗中看見了光，她拿起來，幾乎是毫不猶豫就要割腕。
但舒盛明追來及時，在她落刀前很快搶過。
「雅雅！」
他將她緊緊抱在懷裡，眼裡痛意盡顯，安撫：「別做傻事，雅雅。」
「哥，他本來是要跟我求婚的……」她緊緊抓住哥哥的衣服，哭得泣不成聲。
舒盛明渾身一震，神色浮現悲傷來，沉默着將妹妹抱住。
那是她情緒失控最厲害的一天。
自那天后，舒雅患上了抑鬱症，她將自己關在他們的家裡，舒盛明和方柔他們就每天都過來陪着她。
那段日子是她求死心最強烈的時候。
直到她點開了孟川留給他的最後一通電話留言。
時間上看，那是她在飛機上，也是他出事時打來的。
也就是說孟川留給她的那通電話是他的遺言。
整整半年的時間，她都不敢點開。
只要想到他在打這通電話時的模樣，她的心便痛到無以復加。
可當她決定坦然赴死去見他時，對這通遺言也就沒了那麼多的恐懼。
即便是過了三年之久。
如今的舒雅也能清楚記得當時自己點開遺言時的心情。
窗外的風吹起窗帘。
初秋的樹葉早已經落得差不多了，枯黃的樹榦在窗外佇立着。
舒雅靠在病床頭，看着窗外凄涼的景色。
低頭將手機拿起，在備份文件中點開那聽了上萬次的語音。
-「怎麼辦，我的驚喜好像要變成驚嚇了，小哭包要變成大哭包了……」-「我答應過你不讓你為我難過傷心的，這下要完蛋了，咳！」
說到這裡時，孟川大概是被血嗆住了，他大口喘着粗氣，隔了好久才繼續往下說。
但語氣已經變得虛弱無力起來。
他說：「舒雅，對不起……我沒法陪你一輩子了。」
-「你只能為我難過小半個月，然後就開始新生活吧，好不好？」
-「我知道你肯定又要說不好了，你本來就不聽我的話。」
-「我不會離開你的，我會以另外一種方式永遠留在你身邊的。」
-「所以舒雅，不要做傻事，別為我傷害自己……」他的話戛然而止。
語音到此結束。
三年前的舒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