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小孩兒自欺欺人。

「昨夜山中大雨，若非我湊巧路過，你早已經摔死在那雪坳里。」

「你那兄長明知山中危險，可回城到今日都沒出城找過你，就連顧鴻和顧老夫人也毫無察覺，你那個婢女倒是想要來找你，卻被顧瑾修以冒犯了那庶女為由打了幾板子。」

「你確定你要就這麼回去？」

趙璟的話如同刀子，刺得顧青莞慘白着臉難受地喘不過氣來。

顧姝蘭入府之後，她處處不如意，每有爭執時她總會因為顧姝蘭跟阿兄吵得天翻地覆。

昨日是她母親冥誕，她特意跟阿兄他們一起去靈雲寺上香。

原是約了謝寅和陸執年一起外出散心，順道緩和跟阿兄之間的關係，可她沒想到阿兄居然會帶上了顧姝蘭。

她本就極為厭惡顧姝蘭這個外室女，更不喜阿兄跟她親近，一路看見謝寅和陸執年也處處關照她，甚至為了那個外室女忽略她時，她心中憋了一肚子的氣。

等上山之後顧姝蘭「不小心」打翻了她母親的長明燈，將她母親的福祉毀了一地。

她所有怒氣就都爆發出來，氣急之下給了她一巴掌，顧姝蘭就哭着跑了出去。

顧瑾修滿眼焦急騎馬在林子里將人追回來，表哥謝寅和陸執年也拖着她過去讓她跟顧姝蘭道歉。

顧青莞自然是不肯。

她又沒錯，她憑什麼跟顧姝蘭道歉？

顧青莞口不擇言罵了顧姝蘭幾句，顧姝蘭就哭哭啼啼說要回安州。

顧瑾修當時便大怒斥責她毫無教養，沒有女子謙順之德，說她欺辱身世可憐的顧姝蘭，毫無半點容人之量。

她賭氣與他吵了起來，他就叫她滾回靈雲寺去自省，而本該護着她的謝寅和陸執年也皺着眉頭說她太不懂事。

他們幾人只顧着去追哭的梨花帶雨的顧姝蘭，將她一個人留在了白茫茫的林子里。

上一世她在林中迷了方向，天黑後馬兒受傷摔下了陡坡。

她沒有這一世的運氣遇到了趙璟被人救了上來，而是摔下去滾進了深不見底的雪窩，直到第三天早上才被過路的農戶發現。

昏迷不醒地送回京城時，瘸了腿，毀了臉，身子骨也被徹底凍毀了。

顧青莞呼吸時都帶着怨恨：「她不是庶女。」

「嗯？」

「我說，顧姝蘭不是庶女，她只是個身份不明的外室女。」

她想起上一世回去後她滿是怨憎，姨母也因她受傷氣得發狂。

顧瑾修他們剛開始還心懷歉疚，跪在她面前哭着說對不起她，顧老夫人和顧鴻也重重罰了他們，說會將顧姝蘭送走。

可後來姨母出事，顧家對她的態度就變了。

他們開始勸她放下過去，勸她憐惜顧姝蘭凄苦，他們心疼顧姝蘭替她取血求葯的大義，喜愛她輕言細語的溫柔，而因毀容斷腿困在後宅，又失了至親姨母性情大變的她，就成了人人厭惡的存在。

最初的爭執，次次摔門而去。

她的不甘和怨憤就成了他們眼裡的「不懂事」，後來她看明白了顧家涼薄，只想要遠離他們，可他們卻一個一個的來指責她，說她出現在外面會連累了顧姝蘭的名聲，讓顧家遭人恥笑。

他們斷了她跟外間的聯繫，取走了母親留給她的東西，將她關在廢棄的院子里不見天日。

她臉上起滿膿瘡，苟延殘喘地留在那房中「自省」。

外間顧鴻高升，顧瑾修名冠京城，顧姝蘭更拿着她母親留給她的東西成為人人稱羨的才女，連陸執年都為她悔婚對她傾心。

顧青莞滿腔怨恨無處發泄：「她說她是我父親年輕時在外的風流債，是我爹養在外面的外室女。」

「祖母他們說此事傳揚出去會讓顧家名聲有瑕，我阿娘也會被人嘲笑，所以才對外說顧姝蘭是我母親身邊良奴所生的庶女。」

趙璟眉心皺了起來：「他們說，你就答應了？」

「所以我蠢。」顧青莞紅着眼。

趙璟被她這話說的一堵，見小姑娘垂着腦袋露出個發璇，隱約又見了眼淚，他嘆了口氣盡量聲音低些。

「庶女還是外室女先不論，你確定她是你父親的血脈？」

顧青莞抬頭。

「你父親與你母親極為恩愛，你母親誕下你後傷了身子再難有孕，當年京中多少女郎痴迷你父親風采，競相求嫁，願以平妻貴妾之禮入顧家替他綿延香火，都被他出言拒絕。」

「他要是真貪女色，何至於養個遭人不恥的外室？」

顧青莞睜大了眼：「可是三叔和大伯都說……」

不。

不對。

顧青莞陡然白了臉。

她隱約記起顧姝蘭剛到府中的時候，三叔是直接將人送去大房的。

當時大伯母臉色極為難看，祖母也對她十分厭惡，府中只是將人安置在偏僻小院里，才會讓她誤會以為她是哪家前來投奔的親戚。

是後來過了幾天，三叔才突然說她是父親年輕時在外留下的血脈。

顧青莞隱隱察覺自己被隱瞞了什麼，用力咬着嘴唇，氣得渾身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