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起腥甜，沈晤歌閉了閉眼。

重生以來，她都沒有勇氣回憶那日的畫面。

直到他們被前後夾擊，她才意識到，右側山頂的武器反光，很可能真的只是武器反光。

無人在山頂。

她被束縛於空城之計。

六國皆說，熙寧大將軍善於用計，一手陣法更是精妙絕倫，可最後，她竟被反制於此。

何其可笑。

回憶至今，沒有證據證明沈靼與此事有任何關聯。

沈晤歌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那日的戰局太過混亂，所有人都殺紅了眼，漫天的喊殺聲震的她頭痛欲裂，連記憶都有些混亂。

沒錯，她能肯定，當初她決定出兵的時候，兩側峽谷之上是絕對沒有敵軍埋伏的。

右側是空城計，左側的埋伏只是在峽谷的入口與出口處，山頂之上，並沒有滾下巨石，亦沒有箭雨。

她的軍隊驍勇善戰，饒是在逆境中，也硬生生殺出了一條血路。

敵軍被殺怕了，開始後退。

那時她雖渾身是傷，卻還沒有死。

不對。

沈晤歌攸的睜眼，漆黑的雙目宛若冰刀。

敵軍不是被殺怕的，她的軍隊也不是在血路中逃脫的。

他們奮戰到傍晚，她雖知幼童是餌，可孩童無辜，還是選擇了救他。

那個孩子極其聰明，知她救他，竟能克服恐懼，一聲哭鳴都不敢發出。

就在她俯身要抱起孩童的那一刻，一支羽箭破空而來，刺入了她的胸膛。

那時她從男孩剔透的黑眸里，看到無盡血色霞光。

漫天紅霞鋪滿了血肉橫呈的戰場，胸口的羽箭之上，有一個清晰的「東」字。

而與此同時，敵軍開始呈戰敗退卻之勢。

黑市上說，鐵鷹軍有大半在被沈靼納入麾下後戰死，說明當年一役，鐵鷹軍活下來的很多。

也就是說，她死之時，援軍也到了。

楚輕岩口中，沈靼那天晚上拿到了武器物資，扭轉戰局，從此六國之戰終於收尾。

沈靼必然撒了謊，或者，蘇啟與沈靼一起撒了謊，武器傍晚就到了，沈靼用新運來的羽箭，殺死了她！

那箭上的「東」字，是東池啊……

沈晤歌低低的笑了起來，笑着笑着，眼底滲出淚花。

明明早有猜想，她卻不願意相信。

她總覺得，這是敵軍故意刻上去的字，為挑撥離間，擾亂軍心。

卻忘了，她了解沈靼，沈靼亦了解她。

他知道她聰敏，故意將真相大白於她眼前，反倒讓她覺得其中有假。

聰明反被聰明誤。

掌心的血肉沾染了華麗的衣袖，馬車之外傳來百姓的歡聲笑語。

酒樓的歌聲溫婉動人，長街之上，人聲鼎沸。

這些，是她曾拿命護下的家國。

「小姐？小姐？」

馬車外，傳來桔梗的呼喚聲。

桔梗想問問沈晤歌要不要吃些點心墊墊肚子，卻遲遲不見沈晤歌回復，故而又叫了幾聲。

「不必。」

沈晤歌開口，終於冷靜了幾分。

這其中，還有諸多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