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漢彰武》[季漢彰武] - 第20章 抵劍換牛羊

第二日一早,羯人的居地外忽而傳來蕭蕭車馬聲,這不由得讓他們頗感驚奇,西河太守借一輛馬車前來族內都是頭一遭,還會有誰前來這個匈奴最底層的小部族呢?於是不少族人好奇地聚擁在籬欄邊遠望。

待他們遙遙望見一副織繪出展翅雄鷹的黃旜,他們的神色便逐漸從好奇裏透出驚惶來。這非是展翅高飛的雄鷹象,卻是雄鷹掠地而過,利爪欲合的逐獵之象。

白鷹展翅,赤爪藍翼。黃旜雄鷹隨風獵獵,時隱時現的銳利鷹眼攝人心魄,但更攝人心魄的是大旜下的單於。羯人們一鬨而散,在無人看見的角落裏,才開始不禁猜測單於因何而來。

徐庶昨夜喝不慣酪漿,晚上翻來覆去折騰了大半夜才昏沉睡去,如今還沒有睡醒。但魏延倒是毫無不適,照常早起舞劍,劍光如雲,陳冲在一旁看得頗有興緻。聽到響聲,陳冲眯着眼也隨之望去,除去大旜之外,還有幾十甲士隨行,兵戈在旭日下熠熠生輝,襯托得中間四人威勢無匹。

很顯然,這四人只能是尋覓陳冲而來。但陳冲看見這個陣勢,倒也巋然不動,魏延練劍練得忘我,陳冲便也渾然當沒人來過,轉首繼續看魏延舞劍。但石桑作為匈奴治下臣民,卻是萬不能如此作態,和陳冲魏延招呼一聲,便向前去迎接問候。

等石桑將四人帶領過來,與陳冲一一相識,陳冲方與這位,第一位由大漢改立的匈奴單於,正式見面。陳冲打量羌渠單於,第一印象是他難做單於,雖然看上去身體仍然康健,但腰腿間都有肉眼可見的贅肉,太平時節會消磨人的意誌,陳冲一向知道這點,但能在一個人的神色上有如此明顯的體現,他卻始料未及。

而羌渠單於對陳冲的第一印象卻非常訝異。雖說早已知曉新任西河太守年紀不大,但當一名六十的老人當真看見一名年紀不到三十的太守時,還是會忍不住心裏恍惚,暗自感嘆自己的時代早已過去,這是年輕人的世界了。

與他同行而來的三人,分別是左賢王於扶羅、休屠王攣鞮呼利拔,以及大且渠且渠智牙斯。四人相互寒暄一番,原來那個當戶得知自己衝撞了陳冲,連忙上報羌渠單於知曉,羌渠單於得知此事,即刻便派人將於扶羅從五原追回。

又因石桑的部族隸屬於大且渠,而休屠王美名在外,喜好英雄,便又將這兩人帶上,以表敬重之意,羯人以單於一行威勢驚人,卻不知單於真正出行的場面宏大罷了。如此說來,確也體現了單於對此行的重視與誠意,陳冲也不好厲聲作態。

回首間,陳冲見於扶羅走向前來,他連夜趕回,身上的戎裝還未來得及脫下,手中抱有一方漆盒,於扶羅頗為尷尬,但也不失熱情,見面便向陳冲行禮訕笑道:「不知太守遠臨美稷,在下卻是招待不周,讓手下衝突了太守,特以此禮向太守致歉。」

陳冲接過漆盒,搖首嘆道:「大王何來衝突於我?我只是嘆息大王不珍惜子民,人命如何,不可以錢物衡量」話未說完,陳冲將漆盒打開,血腥氣隨盒蓋驟然騰起,夾雜些許塵土,但仍然蓋不住血肉腐爛的味道,這是一股陳冲熟悉的味道,讓他險些喘不過氣,陳冲的內心頓時升騰出巨大的不安,看向漆盒中的「禮物」。

不出陳冲所料,確是那顆「當戶」的頭顱。昨日還頗帶些趾高氣昂的面孔,如今已閉上雙眼,但咬破的嘴角還是可以看出他生前最後的懊惱和痛苦。昨日石桑曾與他說,匈奴人都願死在馬背上,沒有無力與哀傷,只有一腔熱血。此人也會有類似的不甘嗎?

陳冲將漆盒閉上,不顧身旁匈奴貴種們的詫異神色,將它置於地上,跪在布滿草根的泥土上,端正地跪拜再三。隨後又將它抱起,嘆道:「我不殺君,君卻因我而死,是我之過也。」

這一通禮拜讓於扶羅頗為不安,還未等他說話,又見陳冲正色道:「大王,以我漢人習俗,當全屍下葬,其靈方能安息,不知大王可知此人軀在何處?」於扶羅不意陳冲竟是這等反應,只好訕訕回復道:「太守莫憂,其軀已交予其妻。」

陳冲便將漆盒遞還給於扶羅,囑託道:「那還請大王將首級交還家屬,死者為大。當戶固有一時之失,但罪不至死,我所為者,無非公道二字,羯人非是牲畜,當戶非是家財,如果你我將百姓如此蔑視,大漢與匈奴甥舅之邦,又焉能國祚長遠呢?」

在場眾人神色各不相同。羌渠單於見陳冲並無敵意,神色放鬆下來,而休屠王呼利拔則眉頭緊鎖,左賢王於扶羅顯然是大不以為然,但礙於陳冲身份,由自己有曲在先,不敢直言反對,只是收下漆盒,尷尬應是。

大且渠看向陳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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