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漢彰武》[季漢彰武] - 第8章 遠走托高丘(2)

到洛水踏青抓的幾十隻螃蟹,細細處理一番,撒上些花椒鹽巴、又淋上些白醋醬油,徑直在灶上蒸透了。

隨後又切了兩大塊自家做的豆腐,一塊切片煎了,分為幾盤盛好。另一塊陳冲從中挖開數孔,把上午剛買的黃鱔鑽入,隨後置入砂鍋內,倒入排骨白湯,撒下姜蒜,小火細煨,等半個時辰,陳冲再開鍋灑下些蛋液,一股清香令他陶醉不已。

此刻恰聞門外一陣車馬嘶鳴之聲,想必是鄭玄一行人已經到了。陳冲安排蔡惔幫忙把握最後一段火候,自己洗手出門迎接道:「是鄭兄到了嗎?鄭兄,事出非常,唐突請兄來府上一敘,還望鄭兄見諒。」

卻見馬車前幾個青年從車中攙扶下一名老者,那老者不過五六十歲年紀,一身藍衫白帶,頭髮已是花白,但步履穩重如山,精神很是矍鑠。特別是他的眉眼,飛揚如電,和他對視一番,便如同身處沙場之上,好似這老人隨時隨地會同你戰鬥一番。

但老者隨即笑了,他的笑容如秋菊一樣緩緩展開,只聽他道:「祭酒有教鄭某,鄭玄作為祭酒屬官,哪裏敢推辭呢?」陳冲也隨他哈哈大笑,向前與鄭玄重重相擁,與這位相隔近四十歲的忘年交談笑道:「鄭兄莫要取笑於沖,誰不知道太學博士要陛下首肯才能履職。兄乃『經神』,學問重於四海,沖現有一事,唯兄可為,故設下宴席,還望兄莫要推辭!」

鄭玄「哦」了一聲,鬆開手反身對弟子們道:「諸君可聞祭酒之言?此乃鴻門之宴!諸君切要努力加餐,莫要讓老師後悔不值!」青年們轟然應是。

眾人隨即到廳堂入席,陳冲家的廳堂不大,容不下這般多的賓客。他隨即讓後院的學生們先端了些菜食到後院去,只挑下幾個得意門生,讓蔡琰安排席位,隨後與鄭玄一起就席。

鄭玄入首席,陳冲入次席,兩人學生依次入座,等入座完畢,陳冲與鄭玄正色道:「鄭兄,我向來主張夫婦一致,所以一向安排阿琰一起用餐,還望鄭兄莫怪。」

鄭玄笑道:「無妨,玄常聞君家琴瑟和鳴,為太學美談。何況君妻有曉霧融光之顏,飄飄乎有若神人,能不嫌棄玄等世俗,已是玄等幸事。」

陳冲便招呼蔡琰入廳來,與自己同席而坐,隨後端起酒盞,禮笑道:「鄭兄,你我相識,我記得已有五年了吧,回想你我這五年共事,沖感慨頗多,沖先敬你一杯。」

鄭玄肅然,舉起酒盞回敬道:「陳兄開篇便追憶往昔,所託恐非善事,莫非陳兄是因太丘公病逝之故,要棄職丁憂?」

雙方一飲而盡,陳冲嘆道:「非是去職,實不相瞞,鄭兄,我是要升任太守,走馬西河而去。調令方才下達,沖不日便將上任。」

鄭玄聽罷,知陳冲不畏眾人譏謗,一心為國,不由深感敬佩,也為之憂愁,問道:「西河之事,玄亦聞之,前有白波,後有匈奴,賊患蜂起,恐不易為啊?」

但孰料陳冲擺手道:「此皆小事耳,賊患雖多,不過小疾。鄭兄,我所擔憂的是,朝廷制度不行,詔令不暢,大禍自腹心而起,而後一發不可收拾。」

鄭玄默然撫須,隨後道:「此乃陳兄《國體論》之言耳,我已拜讀之,兄以東周八百年之變局,而述國體之變化,精深微妙,實乃巨著。但如今形勢,不可一日而變,只可徐徐圖之,不可強求啊。」

陳冲輕叩桌案,整理語氣,而後緩緩說道:「鄭兄所言,沖亦知曉。所以我想舉薦鄭兄為博士祭酒,博士祭酒乃是博士之首,主導太學學風,鄭兄應知,太學位於東都,學子源於四海,學成後又造福地方,乃國家未來之根本,學風興則國家興,學風盛則國家盛,沖在太學五年,心血盡在此處,如今前去並州,唯恐太學衰弱,而後道德淪喪,大道日亡,還望鄭兄不要推辭還是。」

此話情真意切,滿懷家國之誌,鄭玄為當今儒家大賢,與陳冲政見頗多不同,亦為其感動,於席間向陳冲行禮道:「陳兄既對我懷如此厚望,玄若推辭,豈不顯我鄭玄毫無擔當?玄雖已是耳順之年,但尤有一腔報國熱血,此杯,我敬陳兄!」隨後自斟一杯,一口飲盡。

隨即又感嘆道:「我還記得十年前,陳兄駁倒何邵公,有熹平龍首之名,不免有爭勝之心,令弟子廣羅陳兄言論,得以拜讀陳兄所著《天演論》《互助論》《諸史論》,皆令玄眼界大開,為之傾倒。不意五年後,兄四顧寒舍,邀玄為太學博士,我與兄同住同行,方知三代聖賢為何人也。」

說到這裏,鄭玄再次舉杯,邀請在場諸位弟子齊向陳冲敬酒,朗聲道:「兄即自比吳起,今又赴任西河,想必西河晏清,指日可待,玄在此處為西河蒼生賀!」

陳冲各位子弟也趁勢起立,徐庶帶頭向陳冲行禮道:「先生常教我等自律自守,胸懷天地,如今先生身踐大道,我輩豈能落後,還望先生帶上學生。」

陳冲緩緩起身,手指心胸道,隻字說道:「諸位心意,沖感懷涕零,唯有此心光明,無復何言。」

眾人一飲而盡,賓客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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