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司宸一步一步的走向我，眼眸里閃着寒光。
我知道他一定氣極了，像他這樣驕傲的人，居然也有被人當成替身的一天。
他伸手鉗住我的下巴，強迫我看向他。
「你每天叫的阿宸，也是他？」
我平靜的看着他，腦海里全是被毀掉的琴。
被我的漠視給徹底激怒的陸司宸，愈發加重了手中的力度，他惡狠狠的盯着我，像一頭憤怒的獅子，要把我給吞噬。
「說話！」
我無力的搖搖頭：「我沒什麼好說的，許佳佳說得沒錯，我就是林家破產的女兒林溪，陸意是我的未婚夫，我之所以會接近你，確實是把你當成替身。我的話說完了，你想要怎麼處置我都隨你。」
哀莫大於心死，在林家破產，陸意去世以後，我早就死心了。
陸司宸想要怎麼懲罰我都行，如果不是因為知道陸意的心臟在他體內，我本該在三年前就去死的。
如今多活了三年，我早就知足了。
我越是冷漠，越是平靜，陸司宸就越憤怒。
甚至，在他的眼神里，我還讀到了一絲落寞和痛心。
說真的，他憤怒還情有可原，可那絲難過的神情，實在讓我捉摸不透。
我們之間本就是相互利用，他把我當許佳佳的替身，我把他當陸意的替身，互不相欠罷了。
我以為他會大發雷霆，可能會命令人將我毒打一頓，再丟到街上去，又或者他會把我賣掉，就像當初買我一樣。
可他只是沉默的看着我，然後命人把我送回了公館。
只是這次，他再不准我隨意出門了。
換言之，我被他軟禁了。
我不知道後續他是怎麼和許佳佳說的，在我撲過去要找許佳佳報仇的時候，他命令保安拎着我，把我丟到了車廂里。
只差一點，差一點我就能掐住她的脖子。
如果說在這之前，我痛恨的是那些逼林家破產的人，那麼現在，我最痛恨的人，便是許佳佳。
她毀了我唯一的寄託，毀了我活下去的希望。
第十一章
關在公館的日子裏，我每天都渾渾噩噩的。
回來的第一天，我就發燒了。
不知道是因為受了刺激還是怎麼，吐了個昏天地暗不說，額頭更是燙得嚇人。
從許佳佳那兒回來起，我就沒用再吃過什麼東西，甚至連水都沒喝，這麼一發燒，整個人便不行了。
張媽嚇得不行，連打了好幾個電話給陸司宸都沒人接。
她急的在我身邊打轉。
「紀小姐，這可怎麼辦啊……」
「你醒醒，起來喝點水吧，你還這麼年輕，就算少爺和你生氣，你也不要和自己過不去呀……」
「我去求少爺，求他來看你……」
上次我被保安扔回來，張媽應該就明白，我大概是失寵了。
她只是以為我們吵架了，所以還苦口婆心的勸我，讓我放低身段，去哄哄陸司宸。
可她哪裡知道，這一次我是徹底惹惱了他，能讓我住在這裡，已經是大發仁慈。
我燒的迷迷糊糊，眼睛都睜不開，只能費力的伸手拽了拽她的袖子。
「張媽，別去……他不會管我的。」
張媽沒有回應我，卻也沒有再說話，我鬆開手，費力的喘了好幾口氣。
「我好想回家……」
家這個詞對於我而言，早就成為了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從林家破產，陸意去世以後，我就沒有家了。
以前我住在陸司宸的別墅里，可那不是我的家，如今我被他安置在公館，這裡也不是我的家。
如果陸意在我身邊就好了……
我喉嚨幹得冒煙，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張媽，我想喝點水……」
張媽仍舊沒有回應，但是沒多久便端了水過來，扶起我的腦袋，往我嘴巴里灌水。
平日里她不是這麼粗魯的，今天卻像是變了個人，我被嗆了好幾口，她才鬆開手。
「麻煩你了。」
我閉着眼睛道謝，腦海里都是以前生病時，陸意照顧我的場景。
從小到大，我都害怕吃藥，哭着鬧着所有人都拿我沒辦法，唯獨陸意的話，我不敢不聽。
他拿着葯站在我的床邊，親眼看着我吞下去，委屈巴巴的含着眼淚看着他。
然後他從口袋裡，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糖果，輕輕喂到我的嘴邊。
「今天很乖，獎勵你吃一顆糖。」
現在想來，他喂我吃的糖，比後來吃過的任何糖果都要甜。
不知不覺，眼淚便從眼角流了下來，我咬着嘴唇，哼哼唧唧的喊陸意的名字。
「阿宸……」
下一刻，身邊的人好似忽然驚醒，他很快起身，用力砸門而去。
我蜷縮成一團，把頭埋在被子里，不管不顧。
如今我都成了這副模樣，張媽有點脾氣，也是正常的。
我哪裡還有資格使喚人家，她能給我口水喝就算不錯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忽然覺得自己像是被火點燃了一般，有冰冷的手撫摸我，我想推卻推不開，最後只能被抱得更緊。
有唇吻向我，水深火熱里，我像是要被煉干。
再醒來時天已經大亮了，我出了一身汗，燒也退了，意識才終於清醒過來。
我打開門走到客廳，張媽正在廚房煲粥，我走到她身後和她道謝。
「張媽，昨晚辛苦你照顧我了。」
聽到動靜張媽這才回過頭來，她看着我笑得臉上的皺紋都擰成了一團。
「昨天可不是我照顧的你，是少爺，昨晚少爺過來了！」
第十二章
陸司宸？
昨晚陸司宸來了？
思緒回籠，我腦海里開始浮現昨晚的畫面。
難怪昨晚照顧我的人忽然變了性子，我還當是張媽不耐煩了，原來竟是換了一個人。
只是我一直閉着眼，都沒有立刻察覺。
不過，陸司宸為什麼會來看我呢？
他應該恨毒了我，我欺騙了他，利用他，甚至昨晚，我還一直在叫陸意的名字。
以他的個性，是不會對這樣的人心慈手軟的。
更何況，許佳佳如今已經在他身邊，我這個替代品，他隨時都可以扔掉。
我不知道，越想便越覺得奇怪。
陸司宸這個人，實在是難以捉摸。
當初許佳佳回來的時候，我以為我就可以離開了，可是沒有，如今都到了這份上，他也還是把我困在身邊。
按照道理，兩人應該都可以商量婚事了吧，按照許佳佳對他的痴戀程度，就算陸老太太不同意，哪怕不辦婚禮，她也是願意的。
我不知道陸司宸要困住我到什麼時候，之後的日子裏，他一次也沒來過。
我等啊等，卻等來了許佳佳。
她一進門臉色就很難看，大概沒想到她即便戳穿了我的陰謀，陸司宸居然還會讓我安然無恙的生活在他買的房子里，並且還請了傭人照顧我。
張媽是個會看人臉色的，給許佳佳倒了水以後，就以買菜為借口出了門。
我坐在沙發上，看着許佳佳一臉鄙夷的瞪着我。
「紀南汐，哦不，我應該叫你林溪。你可真夠不要臉的。」
紀南汐也好，林溪也罷，不過是一個名字代號罷了。
我的家人，愛人都不在了，隨便他們喚我什麼，都是一樣的。
許佳佳見我不出聲，又開口道。
「說真的，我挺佩服你的，自己愛人的心臟在仇人的胸膛里，還能安然自得的享受仇人帶給你的一切。」
仇人？她指的是陸司宸？
我目光凝重了幾分，反問道。
「你什麼意思？」
許佳佳笑了，眉眼裡都是嘲諷。
「你不知道？真不知道你是演技超群，還是真的不知道。你未婚夫陸意的車禍不是偶然，上不是有人在你面前提過嗎？難道你就不感興趣？」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我追問道。
「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說。」
見到感興趣，許佳佳反倒賣起關子來。「這個時候知道緊張了？林溪，我就沒見過你這麼冷漠無情的人。」
我實在沒耐心和她耗下去，以前我不惹她，是因為我不想和她計較，我只要留在陸司宸身邊就行，不願和她有過多爭執。
可如今讓陸司宸已經知道我的身份，我沒必要再忍受她的臭脾氣了。
我站起身來，直接走到她面前，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領。
第十三章
「我沒時間和你啰嗦，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否則我會讓你見識我的手段。」
許佳佳冷冷笑出聲來。
「原來你真的這麼在意陸意，司宸知道，只怕會大發雷霆。原以為你是沒有感情的機械人，其實不過是因為你不屑對他發火罷了。」
「說到底你也是個可憐人，那我便告訴你吧。」
「當年陸意的車禍的確不是偶然，他的心臟能捐獻給司宸更不是偶然。當年司宸心臟衰竭，不做器官移植，便只有不到一年的壽命，陸老太太找遍了全國，都沒有合適的心臟配型。知直到陸意在醫院登記了器官捐獻，司宸的病情這才有了希望。」
「要知道，陸意是個身體健康的年輕人，更何況他家世不錯，不會為了錢就放棄自己的生命，所以只有出現一場意外，他的心臟才能理所應當的被移植進司宸的胸膛里。」
「話說到這裡，我想你應該知道，為什麼一切會那麼巧合了吧？」
我木然的站在原地，渾身上下的力氣都好似被抽幹了一般。
回憶一波波閃現，我忽然便想起了陸意發生車禍前的事情。
那時候他剛去醫院體檢，然後便瞞着我們簽下了器官捐獻協議，不到兩天便發生了車禍。
車禍發生後，醫護人員很快便趕到了現場，檢查最後可用的器官，移植到其他人的身體，一氣呵成，彷彿事先便做好了排練。
當時我和陸伯伯陸阿姨都沉浸在痛苦裏，根本沒有心思注意他器官的動向，並且當時警局的調查，顯示的就是普通的交通意外事故。
誰會想到，真相的背後，竟然有這麼大一張網。
可是，許佳佳為什麼要告訴我？
我鬆開她的衣領，握緊手心，才發現自己的手掌已經汗涔涔的。
如果許佳佳說的是真的，那陸老太太便是親手造就這一切的人。
而陸司宸，即便沒有插手這件事，可一切的源頭，都是他！
我調整好呼吸，平靜的看向許佳佳，好似什麼也沒發生過一般。
「你說的事沒有證據，我為什麼要相信你。更何況，以你和我的關係，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告訴我真相。」
許佳佳咬緊了嘴唇，隨後憤恨的擰緊了眉。
「你以為我願意多和你說話嗎？如果不是為了和司宸在一起，你這個地方，我就是多看一眼都嫌臟。」
「我回國前，就聽說了司宸身邊多了個女人，一個長得和我有八分相似的女人。大家都傳言說你是我的替身，所以我當時並沒有多想。替身而已，不過是因為他太愛我了，所以才會我離開他以後，找了你來填補他心中的空白。」
「可是後來我才發現，一切好像根本就沒我想像的那麼簡單。不得不說，林溪，你可真會耍手段，讓司宸離不開你，到最後即便知道你騙了他，他還是把你留在身邊。」
「雖然你現在心裏還記掛着陸意，可以誰能保證你的心不會變？一年以後，兩年以後呢？相信我，司宸有這個實力。所以，我只能從根源上徹底斷了你對司宸的念想，那就是讓你知道事情的真相。」
「我不信，你會和一個間接害死自己未婚夫的人在一起。如果這樣你都能忍，那我輸得心服口服。」
第十四章
許佳佳的每一個字，都有理有據，真情實感。
以她的個性，這的確像是她能做出來的事。
我麻木的坐在沙發上，看着她氣焰囂張的朝我笑了笑，然後踩着高跟鞋出了門。
在她的眼裡，我一定可笑至極吧。
委身仇人，還不得不關注他的身體，只因為他胸腔里有自己看來最珍貴的東西。
她走以後，我上了樓。
我看着鏡子里的自己，只覺得可笑至極。
如果陸老太太真的是奪走陸意心臟的人，我該怎麼做？
我不會原諒陸家，也不會原諒陸司宸。
一切還得從長計議。
我想了想，如今的突破口，還是陸老太太，我得先接近陸老太太，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陸司宸不讓我出去，可這難不倒我，我打了個電話給陸老太太，那邊馬上便說會安排人來接我回陸家老宅。
陸老太太其實很早就想要陸司宸成家了，可自從當年和許佳佳分手後，便再也沒有往陸宅領過女人。
說起來，我倒是個例外。
第一次回陸家的時候，陸老太太對我還算熱情，她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對什麼都興緻缺缺，只是見到我卻格外的感興趣，也常邀請我去陸家吃飯。
後來，陸司宸再也沒有其他公開的女友，陸老太太這才開始着急。
可不管她多麼着急，她始終都不同意許佳佳和陸司宸在一起。
從一開始，她便不喜歡許佳佳，哪怕那時候她還沒有去國外。
用陸老太太的話來說，許佳佳心思不純，且沒有當陸家女主人的氣魄。
聽陸老太太說這些的時候，我並不在意。因為跟在陸司宸身邊，不是我的本意，我也從未想過要成為陸家的女主人，更沒有奢望過要從陸家得到什麼。
大概是我的這份淡然，才讓陸老太太刮目相看，以至於默認我在他身邊待了三年。
這次之所以能讓陸老太太親自安排人來接我，是因為我撒謊了。
我騙了陸老太太，說自己有了陸司宸的孩子。
這話陸司宸一聽便知道是借口，因為每次他和我同床，都會做好避孕措施。
其實不需要他如此緊張，我自己也會吃好避孕藥，我可不想有他的孩子。
這個借口實在拙劣，除此之外，我沒想到其他法子。
老太太早就盼着抱孫子了，聽到這個消息也不會想着馬上核實，只是叫人把我接回陸家照顧。
只希望陸老太太，不要在聽到我懷孕的消息後，立馬打電話告訴陸司宸。
回到陸宅，老太太難得的親自出門迎接我。
她走上前握住我的手。
「汐汐，手怎麼這麼冰？怎麼不早告訴奶奶，坐車過來累不累？」
我搖了搖頭，手不露痕迹的從她掌心抽了出來。
只要一想到，她這個偽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