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安言景漠宇全本》[景安言景漠宇全本] - 景安言景漠宇全本第14章(2)

>景安言是在很久之後,才知道他已經離開了。
她沒哭,她覺得自己可堅強了,但那天晚上,她頭一次要靠吃安眠藥才能入眠。
在後來很多次因為想他而痛到窒息的時候,她安慰自己,都會過去的,都會忘記的,只是時間的問題。
可是,疼痛並沒有被時間沖淡,反倒與日俱增。
美國被颶風襲擊的那一天,她甚至訂了去華盛頓的機票,她不想挽回什麼,只想親眼看看他,確認他是不是安全,在吳家過得好不好,是否吃得慣西餐,是否適應了華盛頓寒冬的冰天雪地,是否……已經忘記了她。
後來,她還是取消了機票,她怕自己看了一眼後,就再也捨不得回來。
幸好,在她就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齊霖回來了。
他看見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回來娶你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一看見齊霖陽光燦爛的笑臉,積壓了很多天的情緒好像在那一刻突然爆發,且一發不可收拾。
她抱着他,大哭了一場,直哭得天昏地暗,直哭得經驗豐富的齊霖手足無措,直哭得他丟盔卸甲、棄械投降:「嫁給我就真的讓你這麼委屈?!
好了、好了,不娶了,不娶了……」她還是哭,好像只有這種痛哭才能讓心口的疼痛停止。
齊霖說:「我求你了,別哭了……你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能不哭。」
她哽咽着抬頭,望着他:「要不,你借我點錢吧,景天這個月沒錢發工資了。」
齊霖咬牙切齒地幫她擦眼淚:「你怎麼不早說!」
那段時間,確實是景天最艱難的時候。
景昊天的事情雖然解決了,但是,景天因為賬目問題,聲譽一落千丈,**不再像以前一樣大力支持,銀行的貸款政策也收緊了,再加上景漠宇突然離開,建立分公司的議案也只好被擱置了,公司一些老員工看不到希望,紛紛辭職。
幾個正在談的項目也紛紛終止,公司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危機。
景昊天也因為經歷過此次大劫,又得知了景漠宇的決絕離開,徹底心灰意冷。
他想把景天的股份變現,帶着她換個城市安安穩穩地生活。
她卻不想這麼輕易放棄,她對他說,沒有了景漠宇,她一樣可以撐起景天。
可是,有些事做決定很容易,實施起來太難,就像她離開景漠宇。
幸好在最關鍵的時候,齊霖一口答應會幫她,然後立刻回家找他老爸要錢。
她原本擔心齊霖的爸爸不會幫景天,沒想到幾天後,齊霖真的給她的賬上打了一筆錢,讓她驚喜萬分、感激涕零,恨不得以身相許。
很久之後,她才知道,齊霖之所以能說服他爸爸借錢給景天,是因為他答應會放棄自己高雅的藝術追求,回來幫他爸爸打理生意……她當即拿了錢去還給他,讓他快點贖回自由身。
他笑着說:「我現在才知道,在關鍵時刻,藝術幫不了人,錢才有用!」
平安夜。
華盛頓一片雪白的流光溢彩,歡快的聖誕歌和笑聲,不時震落窗沿上的積雪。
埋首在公司文件中的景漠宇揉揉太陽穴,端起手邊的咖啡杯抵在唇上,才發現杯子里只剩下殘留的最後一滴咖啡,正順着杯壁滑落。
僵硬地端着空杯,許久,他才壓抑下胸口陡然而生的刺痛。
他又忘了,她已不在他的身邊,再也不會有人在他專註於工作的時候,悄無聲息地為他的杯子續上溫熱的咖啡。
那時候,他以為杯里的咖啡是喝不完的,就像她對他的愛是取之不盡的一樣。
原來,咖啡杯會有空的一天,她的愛,也有耗盡的時候。
放下杯子,他繼續看文件,可文件上一行行的英文忽然變得雜亂無章,他煩躁地合上資料,脫了衣服走進浴室。
急速流下的水沖刷在身上,他感到微微的灼痛。
沐浴乳的甘草味混着綠茶香氣被熱水吹散,充斥着整個房間。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靜靜地聞着那種味道,很香,和記憶中的味道相似極了,只是少了一種特殊的甜香。
記不得是多久以前,景安言還沒被憂傷浸染過,一雙忽閃忽閃的眼睛永遠充滿笑意。
那晚,他帶着一身疲倦回家,她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劇。
她似乎剛剛沐浴過,黃粉色的睡裙襯得小巧的瓜子臉更加清秀,猶如深海寒潭上灑落的一抹暖陽,驅散了他心裏最深處的落寞。
他坐過去,捏捏她軟綿綿的小臉:「這麼晚還不睡?
又不聽話了?」
「還不是為了等你,沒良心。」
她佯作薄怒,眼角眉梢卻仍蕩漾着笑意。
一種從未聞過的香甜味道從她的身上飄來,讓他忍不住沉醉。
他伸手將她摟進懷裡,在她光潔柔滑的頸窩處深深地吸氣:「好香,是什麼味道?」
她低頭,抓着自己的領口聞了聞:「是我新買的沐浴乳,你喜歡這個味道嗎?」
他點頭,又深深地嗅了嗅:「嗯,很喜歡。」
從那之後,她身上永遠有這個味道,以至於,他根本不需要用眼睛去看,便知道她在他的身邊。
來美國後,他再也聞不到這個味道,那感覺如同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
他讓人把所有知名品牌的沐浴乳都給他買來……成百上千種牌子的沐浴乳,他一種一種地聞,全都不是。
他自己也去商場里找過,卻再也找不到她身上的味道。
當時他遍尋不得,站定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忽然就明白她的愛為什麼會枯竭了——她可以為他隨口一句的「喜歡」,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用着同樣的沐浴乳,而他,竟從未留意過它的牌子,就像他從未試圖去探尋她內心的想法。
不是他不愛,只是這場不對等的感情中,她與他,好比火與冰,她用她的熄滅換來他的融化。
她說她輸了,其實沒有誰輸誰贏,只有兩敗俱傷。
後來有一天,他在街上聞到了相似的味道,他循着那味道找了兩條街,終於從一個陌生的中國女孩的口中得知,那是國內一款小眾的沐浴乳,甘草加綠茶的味道,每瓶的價格不足十元,且量很足。
洗完澡,他披上浴袍坐在床邊。
身上的香氣還沒散盡,他彷彿覺得她就在他的身邊。
就像在T 市的酒店裡,她安靜地躺在床上,頭枕着他的腿,任由他慢慢吹乾她的長髮。
後來,她睡著了,卻睡得極不安穩,連夢裡都在流淚。
他想幫她擦乾,擦了很久,又有新的眼淚流出來。
他心中一陣悸動,輕輕地吻了她的眼角,淚水流過他的舌尖,是極苦澀的味道,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憂傷。
他幾經思索、幾經猶豫,終於一把將她攬入懷中。
從那晚開始,他真的把她當作一個女人——他的女人。
晶瑩的雪花自天空飄落,空曠的房子,清冷的陳設,更為這平安夜增加一絲寒意。
他又倒了一杯咖啡,深深地喝了一口,讓微苦的咖啡因麻痹神經的絲絲抽痛。
手機響了,他接起,裏面傳來吳邱帶着幾分醉意的標準美式英語:「堂哥,出來玩吧,今晚是『聖誕寶貝』之夜,保證你度過終生難忘的平安夜!」
他淡淡地回應:「沒興趣,你們玩吧。」
「有各種美人哦……」「二叔給我的資料,我還沒看完。」
回絕了吳邱,景漠宇掛斷電話,端着咖啡杯又回到書房,翻開剛才合上的文件,繼續看。
幾個月來,他的能力、他的氣魄,吳家的人有目共睹。
但沒有人知道,他在無人的黑夜付出過怎樣的努力。
她說:「景漠宇,等你有能力拿回去的那一天,再來跟我說這句話。」
這句話,至今仍像一根針刺在他的心頭,時時刻刻地提醒着他:等到他有能力的那一天,他一定要站在她的面前,拿回他失去的——尊嚴、親情,還有愛情……會有那一天的,一定會有的!
第二天聖誕節,他看完資料,去了一家咖啡廳,坐了很久很久。
並非這裡的咖啡味道有多麼純正,只因為這裡的侍應生會給客人無限續杯,只要咖啡杯空了,她就會走過來,倒滿。
所以,他才會忘了離開。
一個黑髮黑眸的小女孩走過凝了霜雪的落地窗前,似乎看見了他,隔着玻璃窗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仰頭望着他,白嫩的臉頰,柔軟的髮絲,肉乎乎的小手,一下子觸碰到他心底最柔軟的角落。
時空好像在某一處發生了交錯。
他彷彿站在了很多年前A 市的某幼兒園教室門外,教室里的小孩子都玩瘋了,景安言一個人安靜地坐在最角落,垂着臉,柔軟的髮絲遮住了她的臉。
他走過去,撩開她的頭髮:「言言?
你怎麼了?
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她抬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含着晶瑩的水霧。
「哥哥,為什麼別人都有媽媽,我卻沒有?
媽媽是不是不要我了?
她為什麼不要我了?」
九歲的他,第一次嘗到心痛的滋味,他艱難地對她笑着:「言言,她沒有不要你,她去了很遠的地方。
臨走之前,她還抓着你的手,說捨不得你,可是,她不能不走……」她眨眨眼,認真地思索了許久:「她死了,對嗎?
就像電視里演的一樣,閉上了眼睛,再也睜不開了。」
「是的。」
她垂下眼,小手緊緊地揪着衣襟。
他以為她會哭,可她沒有,她抬起臉時,緊咬着唇,而後鬆開,問道:「那哥哥會離開我嗎?」
這個問題,他根本無需思索:「哥哥不會離開你的,哥哥會永遠陪着你……」那時的他,並不明白這個承諾意味着什麼,更沒想過,「永遠」兩個字已經在年幼的女孩心中,變成了無法替代的心愿。
她一直堅信着他承諾的永遠,也一直等待着他承諾的永遠,他卻在她鼓起勇氣向他表白時,斷然地拒絕了她。
她要糾結多少次,才能勇敢地站在自己哥哥面前說出那一句:「我真正愛的人,是你!」
可他不但拒絕了,還一次次企圖讓她相信,他只當她是妹妹,他不可能愛上她。
他以為這是為了她好,他對愛情的麻木和冰冷已經傷害了很多女人,他害怕再傷害到她。
最後,她終於相信了,終於放了手,終於漠然地說出那句:「我已經不再需要你,你走吧……」他這才恍然醒悟,沒有一個哥哥可以永遠陪着他的妹妹,只有一個男人,可以永遠守着他的女人。
二十多年的生命中,沒有一個女人能融化他的冰冷,不是因為他生性冷淡,而是,他的心早已被一個女孩佔據。
人生最悲哀的,不是失去了她,才後悔沒有珍惜,而是你珍惜她勝過珍惜自己的生命,但你沒有發覺,所以,她也不曾知道……手機響了,是母親打來催他回家吃飯。
他從錢包里抽了一張鈔票遞給正準備續杯的小妹,說了聲「不用找了」,便走進冰天雪地的寒冷里。
踩着薄薄的積雪,他莫名地憎恨起這個國家,憎恨起華盛頓的氣候,因為這種寒冷會讓他無法抑制地懷念記憶中最溫暖的手。
雪夜裡,景安言凍得渾身發抖,還會用雙手包住他的手,放在嘴邊輕輕地哈着氣:「哥,你冷嗎?」
他搖頭,拉開衣服,把她整個人摟在懷裡,用大衣包裹住。
那時候,天再冷,他都沒有過冷的感覺。
有些愛情,愛得轟轟烈烈,愛得如膠似漆,落幕時,在心裏留不下一絲印記,最多成為茶餘飯後的一段笑談。
有些愛情,愛得清清淡淡,愛得平靜如水,分開後,卻成為心中再也無法癒合的傷痕,即便不去碰觸,也有錐心刺骨的疼痛。
他不會永遠待在這個冰冷的華盛頓,終有一天,他會尋回他心中的溫暖。
時間,有時你以為它走得很慢,可當閑來無事翻日曆的時候,你或許會突然發現,一年的時間不過是轉瞬之間。
一年後,又是初冬時節,天空陰沉沉的,一片陰霾。
景安言坐在病床前,輕輕地用浸了溫水的毛巾為文哲磊擦拭着手臂,他又瘦了很多,因長期注射營養液,血管越發明顯,一雙手臂乍看上去像枯柴一般。
「你到底還要睡多久?」
她不知道他能不能聽見她說話,但她還是不停地跟他說。
醫生說要多跟他說些開心的事情,才有可能喚醒他。
所以,她今天特意來告訴他一件開心的事情:「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眼睛脹痛,景安言用手背揉了揉,緩了緩,才繼續說下去:「我爸爸病倒了,骨癌晚期,癌細胞已經擴散到了肝臟,醫生說他最多還能活半年,做手術的意義不大。」
又停了很久,她才說:「我沒告訴他,我希望他最後的半年能活得開心點。
這一次,我真的救不了他了,也沒人救得了他。
你說,這個世界是不是真的有天理循環、因果報應?
是不是真的人在做,天在看……公司今年又虧損了……銀行一直在催還貸款,股東們都建議我停了那個景漠宇啟動的項目,就連齊霖也勸我停了那個項目。
可我不會停,因為這是唯一的希望……我已經找了Bill 注資合作,資金不成問題……不過,我還是決定賣了紅土山。」
所有的股東一致反對,他們說,賣了紅土山,等於賣了景昊天和那些合伙人畢生的心血,賣了景天的根基。
可她還是堅持要賣,不是因為景天真的撐不下去,也不是因為紅土山埋藏了太多的罪孽,而是紅土山的礦產越來越難開採,金屬含量也越來越低。
賣了紅土山來挽救景天,這是爸爸最後的決定,但她怕那些股東打擾爸爸養病,所以,把這個「惡名」一力承擔下來。
賣紅土山的那天,細雨霏霏,天色是孤寂的深藍,渲染得這個清晨如傍晚一般濃墨重彩。
她沒有想到,景漠宇回來了。
他變了很多,比過去更冷漠、更沉靜。
一年後的重逢,應是最感人的一刻。
然而,她與他,只有一步之遙,微雨夾着初雪,落在他們中間,她與他彷彿隔着千山萬水,再也無法靠近彼此。
視線短暫地對上,只有一秒而已,卻像比分別的三百多天更久。
彼此擦肩而過,他們一句話都沒有說。
也許,是過去話說得太多,以至於她此刻面對他,竟想不出還能再說些什麼!
於是,他們選擇各自走各自的路。
車子啟動了,車輪將一地潔白的雪花碾壓得四處飛濺。
她最後看了一眼後視鏡里的景漠宇,他竟然還站在原地,只是離她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手機又響了,這次是景昊天打來的。
他問景安言拍賣的結果怎麼樣。
她舒了一口氣,盡量讓聲音聽來十分愉悅:「四千七百萬,比我們預想的高很多。
還了銀行貸款和利息,足夠新項目的啟動資金了。」
「是誰買的?」
「景漠宇。」
她本不想告訴他,怕景漠宇的出現會勾起他的感傷,對他病情不利,可是,拍賣紅土山如今是A 市最受關注的新聞,即使她不說,他也很快會知道。
「他回來了,你見到他了嗎?」
爸爸的聲音有點急切。
「嗯,見到了。
他很好,意氣風發。」
「哦……讓他有空回來坐坐吧。」
爸爸在電話里沉默了一陣,說,「如果他願意的話。」
「嗯。」
她還能說什麼,這是一個父親對兒子唯一的期盼,其姿態是如此的卑微。
他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沒有多少時間去期盼,所以,不管用什麼方法,她一定不能讓他留下遺憾。
景安言和一向難纏的Bill 討論了一個下午的合同,勉強算是達成了初步合作共識,但是,具體的合作細節,還要再進一步討論。
討論得差不多了,她收拾好文件,說:「Bill,這兩天我會讓助理草擬一份合作協議書給你看看,如果沒有什麼問題,我希望能儘快簽約,好讓項目早點啟動。」
「好!」
Bill 一口答應,看看手錶,「晚上有空嗎?
不如一起吃晚飯,再詳細討論一下細節問題。」
按道理說,和合作夥伴吃吃飯、聊聊天,可以讓合作更愉快、更順利,可Bill 看她的眼神似乎總表達出一種超越合作夥伴的關係的感覺,這讓她和他的每一次單獨相處,都要心存警惕,特別是在晚上。
「很抱歉,我晚上和朋友有約,改天吧,改天我請您。」
「朋友?
齊公子?」
Bill 用不太地道的中文說。
「嗯……是。」
「那好,祝你們玩得愉快。」
Bill 很有紳士風度地與她告別,雖然從小接受中國傳統教育的她一向不認為男人在女人臉上親一下,算是紳士禮儀。
她剛打發走Bill,齊霖又來湊熱鬧,跑來要她陪他參加朋友聚會,還口口聲聲地說自己沒有找到女伴。
景安言嘲諷道:「我們齊大帥哥還有身邊沒女伴的時候?
開什麼玩笑?!」
齊霖理所當然地回答:「出了點意外,約好的美女放我鴿子了,我才來找你江湖救急,你不會這麼不講義氣,這點小忙都不幫吧?」
「幫忙可以,老規矩,不喝酒,不能超過十點回家。」
「沒問題。」
他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職業套裝,「不過,穿什麼衣服要聽我的。
走吧,我先帶你買套衣服。」
本以為正值冬季,齊霖不會給她選什麼袒胸露背的裙子,她才答應讓他買衣服。
誰知他的品位還是那麼低俗,冬裝竟然也給她選了件極為節省布料的,衣服緊緊地貼合著身體,好像生怕多加一寸布料就會虧本一樣。
胸前的兩顆扣子,被綳得緊緊的,看起來隨時可能會掉落。
她真不知道他在意大利到底學的什麼藝術,該不會是某種行為藝術吧。
「有沒有大一碼的?」
她問售貨員。
「尺寸剛剛好,就這件了。」
不等她提反對意見,齊大少直接刷卡付款了,「言言,相信我的眼光,你很快就會感激我幫你選的這件衣服。」
感激?
景安言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她跟着齊霖走進包房,看見端坐在主位上的景漠宇,她才明白齊霖為什麼要她做女伴,還這麼殷勤地為她選衣服。
敢情他是君子報仇,三年不晚。
如果她沒猜錯,這次聚會應該是為景漠宇接風,所以,在座的大半都是景漠宇的朋友,自然也都認識她。
也正因如此,一見她和齊霖雙雙進門,他們的表情剎那間變得豐富多彩,有幾個人往景漠宇的臉上瞟,偏偏景漠宇連眼睛都沒抬一下,好像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好吧,其實他們本來也沒有了任何關係。
景安言這樣安慰自己。
齊霖毫不避諱地把僵硬的她拉到景漠宇對面的空座位前,殷勤地幫她脫下身上的外衣,然後雙手搭着她的肩膀,將她按在了座位上。
她無意間看向景漠宇的方向,正好撞見他一掃而過的視線。
來不及捕捉到他的任何情緒,他已低下頭,看菜單。
景漠宇將菜單一頁頁地從前翻到後,又一頁頁地從後翻到前,竟然一個菜都沒點出來。
服務生耐心地守在旁邊,不敢多言,齊霖可沒那麼好的耐性,一把搶過景漠宇手中的菜單。
「點了這麼久都點不出來,是不是吃西餐吃慣了,不知道中餐什麼味道了?
還是我來點吧。」
說著,齊霖翻到一頁,拿着菜單問景安言,「這個雞湯炒燒蘆筍、翡翠彩蔬卷,很不錯,肯定合你的口味。」
景安言坐直,刻意與有意無意靠近自己的齊霖拉開點距離,說:「嗯,你隨便點吧,我都喜歡。」
「我點的,你都喜歡……」齊霖重複了一遍她的話,意思聽來卻大不相同。
她低頭喝茶,乾脆什麼都不說了。
齊霖一口氣給她點了一桌子的素菜。
景漠宇淡然一笑,依舊顛倒眾生:「一年不見,齊少的口味清淡了不少。」
「人都是會變的。」
景漠宇看她一眼,沒再說什麼。
都說酒逢知己千杯少,果不其然,這些酒量都不差的男人久別重逢,喝酒就像喝水,一杯接一杯地干,不知不覺幾瓶烈酒見了底。
包廂里的煙酒氣味越來越濃,再加上她身上的衣服勒得她有些呼吸困難,便以去洗手間為借口,溜出去透風。
坐在休息區的沙發上,景安言閉着眼睛倚在沙發上,微涼的空氣吹透了身上的衣服,一絲絲往肌膚里鑽。
有點受不了冷,她起身準備回包房,一轉身,意外地看見景漠宇站在她的身後。
一時受驚過度,她愣了愣,竟忘了該說點什麼。
他嘲弄地勾勾嘴角:「怎麼?
不認識我了?」
不認識?
他就算化成灰,她都認識。
乾笑兩聲,她找了個自以為不錯的開場白:「好久沒見了!」
他看了她一眼:「我們上午剛見過。」
「……」他還是沒變,總能讓她無言以對。
「恭喜你拿下紅土山。
哦,對了……」她終於想起了一個話題,「需要辦理什麼更名手續,你找金助理就行,爸爸已經委託他全權處理。」
「嗯,我知道,下午他來找過我,把合同交給我了。」
「哦,那就好!」
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景漠宇沒有離開的意思,景安言也還站在原地,想說的話在嗓子里幾度徘徊,卻不知怎麼說出口。
景漠宇似乎看出來了,問:「有什麼話,直說吧。」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他的聲音里好像有些許期待。
「你什麼時候有空,能不能回景家看看爸爸?
你離開的這段時間,他挺惦記你的……」提起爸爸,他的目光暗了暗:「等我有空,我會回去的。」
她自然聽得出這是敷衍,卻也知道多說無益:「嗯,好吧。」
景漠宇剛要開口,卻被齊霖的叫嚷聲打斷:「言言……哦!
你們兄妹在聊天啊,那我不打擾了,你們繼續。」
「齊霖,我有點累了,你送我回家吧。」
「現在?
哦,好!」
回家的路上,她問齊霖:「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今晚有景漠宇在?」
「告訴你,你還會來嗎?」
「……」「怎麼?
還是不能原諒他?」
景安言搖搖頭:「沒什麼原諒不原諒的,我從來就沒怪過他。
齊霖,你知道嗎,愛的反義詞並不是恨,是淡然,因為有恨就代表還有愛。
我和景漠宇已經過去了,沒有愛,又何談恨?」
齊霖笑着瞟她一眼:「你要是真對他一點感情都沒有了,那不如成全了我這麼多年的苦守,嫁給我吧。」
「苦守?
前幾天我還看見你和一個美女又摟又抱,如果這是『苦守』,我看你巴不得苦守一輩子。」
「言言,還是你了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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