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昔流年》[今昔流年] - 第3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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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稍微緩了緩,我就摔了所有的東西讓他滾。

他半蹲在我面前說:「小嫿,我們回C市治療好不好?」

我歪着腦袋問他:「司年,你到底明不明白什麼叫晚期,我的治療都是拖延生命,我不想治!」

而且,我也不想回C市,那裡有那麼多我厭惡的記憶。

「怎麼會呢?肯定會有好轉的啊。」

我甩開他的手說:「有好轉有什麼用?我的家人都在地下,我正好去跟他們團聚,你為什麼總是攔着我闔家團圓?」

「小嫿,我們也是……一家人啊,你不記得了嗎?」

「司年,明兒也拍個片子吧,我看是你該治治病,我們離婚了!給你打個橫幅出來掛頭上你才能記着是不是?」

我深吸一口氣問:「你是不是對這個生病的姑娘,你就特別有好感啊?一開始你喜歡的姑娘,是不是就是你那助理,她病了去醫院掛點滴你就跟人家好上了,後來喬心也是三天兩頭跑醫院。」

我恍然大悟,「懂了,你就是喜歡病美人。」

司年蒼白着臉搖頭。

「你這個癖好挺奇怪的真的,你趁早你看看去吧。」

對着他這張臉我現在都開始噁心,「我警告你,別再礙着我找護工,我明天就死我的錢也不留給你!我取出來從窗口揚出去也不給你!」

司年紅着眼睛拿出盆來放在我身下說:「隨便你。」

他拍着我的背流淚,我更噁心了,將晚上吃的東西吐了個乾淨。

司年沒再攔着我的護工進門,只不過他有時候會幫我請來的護工大姐幹活,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是滿足他這奇怪的癖好。

只要不在我眼前晃,都好。

元宵節這天,大姐請假,我欣然應允,畢竟大姐的小孫子奶聲奶氣,我喜歡得很。

窗外還在放煙花,我靠着窗戶看外面。

「小嫿,窗邊涼。」

我轉過頭看司年,他一直沒走,一個多月一直待在這,睡在外面的長椅上。

小周護士一開始還趕他,後來悄悄跟我說:「他總在你睡着的時候去給你暖液體,我不好意思趕他了。」

「司年,我們出去走走?」

元宵節是不一樣的,年少的時候,新年裡這一天司年會從家裡偷偷跑出來,牽住我的手到學校後面的小吃街,拿他的壓歲錢請我吃好吃的。

司年家族勢大,他總是要從各種聚會中偷偷逃出來,穿着小西裝像個小王子一樣的出現在我眼前。

一年裏面,我最期待這一天。

我曾經問他,「要是你家裡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怎麼辦啊?」

司年笑得開懷,他輕輕擁住我說:「小嫿,那我們就私奔,像現在一樣。」

後來確實,司家希望他娶更門當戶對的姑娘,不想他娶一個連親人都沒有的孤兒。

他毅然拒絕,然後在某一個元宵節帶着我從這個城市離開。

我永遠記得那年顛簸的火車上我趴在他懷裡,「我沒有家人了,司年。」

他緊緊抱着我說:「小嫿,我們組成一個新的家!我做你的家人!」

那年他牽着我的那雙溫暖的手,激動到像要從喉嚨蹦出來的心臟,我一直記得。

誓言聲聲入耳,如今物是人非。

我們為彼此做過的那樣多,怎麼也會走到今天這種地步呢?

我想不明白,就不再去想。

「我想吃那個。」我指着一根烤腸對司年說。

「小嫿……」他面露難色。

我撇撇嘴上前去,準備自己買。

「好了,給你買就是了,你站在這裡等我,那裡煙大,你別去了。」

我心滿意足地咬了一口,久違的找到了年輕時候的感覺。

隨後又指揮着司年給我買了糖葫蘆、魚丸、冰碗。

自己拿不下,我就勉為其難的用司年給我做人工支架,這吃一口那兒咬一下。

「小嫿」,他突然開口。

「閉嘴!」我瞟他一眼說:「你要是討我的嫌,你就滾回去。」

「小嫿,少吃一點吧。」他聲音有點哽咽,我抬眼望過去,只能看到他微紅的眼眶。

「哭什麼啊?你是不是守在這就是為了看我什麼時候死啊?」我嘆了口氣甩開他一口氣走出好遠。

「小嫿,小嫿,是我說錯話,我說錯話。」司年快步追上來小聲問:「再吃一點嘛?」

「不吃!」我剛剛不痛快,自然也不能讓他高興。

「這些都對身體不好,你是不是想我早死啊?」

司年垂下眼來,見我要走還是伸手扯我的衣角,「小嫿,想不想吃米線啊?后街的那一家。」

那是我們以前每年必去的一家店,我最愛她家的東西。

可能是食物的誘惑,也有可能是身後衝過來一行年輕的學生,更有可能……是司年穿着西裝低下頭的樣子跟某一年某一刻某一個瞬間重合。

我點點頭說好。

9

米線店換了老闆,以前的老闆是個胖胖的大哥,現在換了一對年輕夫妻。

看着更親切,可我還是想要原來的大哥。

食物味道也不一樣了,創新了許多。

我沒吃幾口,司年也沒怎麼動筷子。

結賬的時候小夫妻叫住我們說:「能問一下,是食物味道不好嗎?我看你們都沒怎麼吃。」

我擺擺手,「不是,就是……」

就是喜歡原來的。

食物也是,人也是。

變了就是變了,留不住的。

我們並肩往回走,天上又開始放起煙花,我看着司年的臉想,被愛的人還是擁有特權。

「許個願吧,在放煙花呢。」

我站住腳吸吸鼻子看着他,「快點。」

司年彎下腰來,貼近我的臉頰,他平視着我認真地說:「如果上天能聽見,我希望能回到過去。」

我扯了扯嘴角對他說:「上天聽到了,並對你說了一句:說出來的願望不靈哦。」

老天爺聽不見的,因為我早就許了一萬遍。

沒有反方向的鐘,也沒有過去。

今天氛圍太好,我還是開了口,「喬心的孩子,不是我推掉的。」

司年的嘴角向下落去。

「你讓她來當我的助理,我確實生氣,但不要臉的是你,孩子又沒成型,我不至於對他下手,她的手段太惡劣,你居然真的信!」

我越說越氣,沒讓他進屋。

「你真是……太髒了!」

我又狠狠關上了門,希望門能將他拍死。

很快我就不怎麼能下床了,醫生問我要不要手術說這樣有一定風險但是成功的話可以多活幾個月。

原話不是這樣講的,我自動翻譯了一下。

我說不要,司年說要。

我嘲笑他,「你說了不算,你現在都沒有資格在我的病危通知單上簽字。」

他又流眼淚,我不想看。

「我們早沒關係了。」

他不能替我做決定,這世上早沒人能替我做決定了。

我一直沒讓司年進門,他長期睡在門外的椅子上,小周護士都來勸我要不讓他進來住。

我大驚失色,「你可是我這邊的人啊!」

小周護士笑着說:「是啊,可是你不是偷偷給他蓋被子嘛。」

誰先失城池,我先失城池。

我還是不讓他進來,我跟小周護士說:「這是我唯一一點堅持了。」

生命走到最後,要說有什麼希望,就是想要更對得起自己一點。

我不能原諒他,那讓我覺得愧對自己。

司年進不來,就開始送花給我。

我最喜歡白玫瑰,他日日訂上一大束給我。

我擺弄了半天笑了一下跟童念說:「你來給我上墳的時候也帶這個花吧,我不太喜歡菊花。」

童念半晌才說好。

司年第二天就換了粉玫瑰,我想好嘛,果然,童念就是個小騙子。

是敵軍的姦細!

但我也沒說什麼,粉玫瑰也得我心意。

我半夜的時候睡不太熟了,總能看見模糊的影子坐在床前。

我尋思着,莫不是身子弱到這種地步,還是我逝去的家人來接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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