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魂烙印》[軍魂烙印] - 第8章
「那一天,整個前線是那麼沉寂和寧靜,戰報上有一句話:西線無戰事。」
——埃里希·馬里亞·雷馬克《西線無戰事》
1942年3月24日 緬甸中部 同古
這是一場讓日軍都難以置信的伏擊戰。由於之前的進軍過於順利,他們甚至連情報都來不及收集分析就一路輕裝北上。部隊星夜兼程,開着繳獲的英軍車輛,直到油料用盡,然後騎上單車出發。
部隊拉出去很長,將自己的重武器都遠遠落在了後面。
於是在同古城遭遇到中國軍隊第200師的「當頭一棒」之時,第55師團的先頭部隊既沒有還手之力,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被誰伏擊了。就像被人用麻袋蒙住了腦袋狠敲了好幾悶棍,死傷慘重,先頭的搜索大隊幾乎全軍覆沒。後方的情報也是一片混亂,直到數日後在前沿陣地上俘獲了一名中國軍官後才證實和自己交戰的是中國軍隊。
為此,55師團中將師團長竹內寬差點被15軍軍長飯田祥二郎中將罵死。
不過此刻他們也無計可施——由於輕裝追擊的太快,重炮等重裝備都在後面沒來得及運上來,坦克部隊也因為燃料補給沒有跟上的問題,落在後面了。現在光是讓拉得很長的隊伍集結起來就需要不少時間。因此眼下,他們只得用現有輕武器和中國軍隊交戰。但是憑藉著在中國大陸上以一個大隊(相當於營)打中國軍隊一個師的自大,他們也不等集結完畢或者後方的支援火力到達就主動發動進攻,依靠空軍的掩護,直衝上來。然後在精銳的200師防線上撞得頭破血流,屍橫遍野。
然而,200師此刻情況也不容樂觀,當200師師長戴安瀾來到同古和英緬軍第一師師長斯科特少將接防時就問過對方關於日軍的位置,兵力,戰術,裝備等等。結果對方來了個一問三不知,讓200師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情報。
而且本來應該掩護一下側翼的英軍也毫不顧忌,在中國軍隊和日軍剛一交火就立即揚長而去。中國軍隊這邊也沒有任何增援,不得不分兵保護同古側翼。
同時,200師由於急着在同古城設伏,布防,自己的重炮部隊也在後方沒來得及全部到位。雖然依靠伏擊戰取得了一個先手,但是日軍一個師團的兵力本身就將近兩倍於中國軍隊一個師,再加上日軍還有制空權,因此戰況很快就變得異常慘烈。
同古城內外炮火連天,天上無數的日本飛機呼嘯着投下巨大的航彈,地上日軍輕型坦克和步兵在92式步兵炮的炮火掩護下叫囂着向同古城一次次的發動進攻,雖然撞得頭破血流,但是卻始終無法前進一步,只是留下陣地前面無數血肉模糊的屍體。
200師官兵用他們的血肉之軀同數倍於幾的日軍展開激戰,寧死不退。戰況打得十分慘烈,日軍多次突破中國軍隊的防線,但是都被打了回去。到處都有肉搏,拉響手榴彈和對方同歸於盡的官兵,所有的陣地上都在爆發著憤怒的吼聲……
同古城 戰地醫院
「小杜,你去門口看一下,有救的放左邊,沒救的放右邊!」
同古城內的戰地醫院裏,來支援200師醫療隊的第五軍直屬醫療隊副隊長林雪風的手已經麻木了,這幾天從早上開始,她就在不斷的做手術,沒有一刻的休息,無數的傷員被抬了進來,只有很少一部分能夠恢復,缺醫少葯即使在遠征軍這樣的精銳部隊中也是比較平常的事情。所以,她只能採用最殘酷的方法來確保僅有的這點醫療力量進行有效的救助。
被叫「小杜」的女護士沒有任何的猶豫,堅定的點了點頭就跑到了門口,開始甄別——這幾天以來,這些醫務人員早已經對死亡麻木了。
「林副隊長,林副隊長。」一個掛上尉軍銜的200師軍官跌跌撞撞的沖了進來,一手提着一支MP18衝鋒槍,頭上還纏着繃帶,三兩步衝到林雪風面前敬了個禮說道:
「林副隊長,快帶上你的人,跟我走吧。」
「傷員都在這裡,我們怎麼能走呢?」
林雪風繼續低頭幫傷員包紮傷口。
上尉狠狠喘了幾大口氣,「機場快失守了,向北方的退路快被切斷了,你們隸屬於第五軍軍部,能來協助我們200師的戰地醫院我們已經很感激了。師座有令,命令我部護送你們立即出城,傷員能帶上的都帶上,突圍後和後方的新22師會合。」
「你們在打仗,不斷會有新的傷員,我不能丟下傷員。」林雪風說了一句,就走到下一個士兵身邊,開始給他注射嗎啡,頭也不回的說道:
「你盡你們的職責,我盡我的,這裡就是我的戰場,你們沒放棄陣地,我也不會。告訴戴師長,醫療隊感謝他的好意,我們也是軍人。200師願意和同古城共存亡,我們也願意同200師共存亡,這是我們的職責。要撤的話,你們送傷員撤下去就行!」
上尉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絲欽佩,不過他也是軍人,必須服從命令:
「那對不起了,林副隊長。」說完他一揮手,兩個士兵走了過來,一人一邊,不由分說的架起林雪風,不顧她的大呼小叫徑直拖了出去。其他士兵也魚貫而入,用擔架抬起重傷員跑了出去。其他的醫療隊員也沒了選擇,只得紛紛攙扶着那些輕傷員一起湧出。不少還能作戰的輕傷員堅持留在這裡,繼續作戰。
同古城以北,永克岡機場上此時已經打成一片,到處是機場設備和飛機的殘骸,200師守軍誓死不退,利用這些殘骸作為屏障同日軍拚死一戰。只是無論兵力,火力還是士兵的素質,他們都與日軍有着差距,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日軍一步一步的攻克他們的陣地,步步緊逼。目前城裡也再沒有預備隊可用,機場的失守只是遲早的事情,但是上面的命令下來了,再多堅持半個小時,一定要堅持到醫療隊和傷員撤出同古為止。
「上尉,我必須回去,同古城裡還會有很多傷員需要我的照顧。」林雪風頭戴一頂M35鋼盔,一邊在機場上匍匐向北方前行,一邊大聲抗議道——她並非沒有大局觀,知道在這種火力封鎖下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只能跟隨部隊前進,不然死傷的不只是自己一個。
「小心。」上尉一下子衝上去擋在她身上,一發迫擊炮引起的爆炸衝擊波夾雜着人的殘渣和血腥的氣息從他們上空衝過。
「頂住,給老子頂住。」上尉立即起身大叫,然後猛地端起MP18,衝著那兩名端着刺刀幾乎快要衝上來的日軍瘋狂打了一梭子子彈,直到那兩名日軍士兵倒在地上不動了,然後才扶起林雪風。
「快走。」
話音未落,又一聲爆炸在旁邊發生,一個沒來得及卧倒的醫療隊員應聲而倒。
「小杜。」林雪風失聲哭了出來。
但是已經沒用了,鮮血已經從那個美麗女孩的頭上流了出來,依然睜開的眼睛已經沒有了生機,彷彿依然留戀這這個殘酷的世界。
「她已經死了,快走。」上尉猛的拉起林雪風,連拖帶拽的向前跑去,一邊還不忘記給駐守這裡的兄弟們鼓勁:
「弟兄們,頂住啊。」
守軍雖然早已死傷慘重,但是看着從自己身後被運出去的傷員,守軍卻死戰不退,讓進攻的日軍進展緩慢……
不知道走了多久,槍炮聲已經越來越遠,這隻撤離的部隊已經到了戰場之外,所有人才敢直起身子來行進。醫療隊員們來不及喘口氣,已經開始在擔架上繼續處理傷員了。
「什麼人?口令!」
帶隊的上尉突然大吼一聲,躲在了一旁的障礙物後面,兩邊的士兵們也閃電般的卧倒在道路兩側,端起槍對準了前方逐漸出現的人影。醫生護士和傷員們也紛紛跳入道路兩邊,頓時一片哀嚎——不少傷員是被扔下去的。
「驅逐倭寇!」
前方的人影立即說出了對應的口令。
「還我河山!」
上尉一邊說出了口令的下半部分,一邊做出了一個保持警戒的手勢,讓手下暫時不要動,自己先跳出來觀察情況。
不料林雪風幾乎同時跳了出來,滿面怒容的對上尉說道:「別擔心,這個聲音化成鬼我都認得,老熟人了!」
說完她徑直向前走去。上尉有些不放心的端着自己的MP18擋在她前面。
人影越來越清晰,很明顯這是一隻穿着中國軍隊服裝的隊伍,也保持着警戒的姿勢,走在前面的是幾個裝備了花機關和俄國水連珠的士兵,也小心翼翼的貓着腰摸過來。
看到林雪風現身了,為首的上尉也沒了顧忌,快步走到他面前,一敬禮:「新22師66團3營9連上尉連長蕭天河,奉命來接應醫療隊撤退。」
「蕭連長,我們又見面了。」
沒等200師的上尉開口,林雪風就搶一步衝到前面說道,聲音里似乎帶着一絲嘲諷。
「林醫生!」蕭天河一本正經的沖她打了個招呼敬了個禮。
「200師快打光了,你們新22師在做什麼?」林雪風看了看身後那個軍裝和臉龐都被硝煙染黑的上尉,又看了看這邊軍裝乾淨的多的蕭天河問道。
「我們……在等命令!」蕭天河有些慚愧又無可奈何的答道。
林雪風抿着嘴,從他身邊走過,又恨恨的小聲說了一句:「你們怎麼就不能再勇敢一點?」
上尉警惕的看了看周圍和後面的隊伍,確認沒有問題後終於鬆了口氣,衝著後面揮了揮手:
「出來吧,自己人!」
醫療隊和200師的官兵們這才從隱蔽的地方跑了出來,迅速和9連官兵匯合,將擔架和傷員們交到他們手上,然後重新集結。
上尉看着部下集結,然後衝著蕭天河一敬禮:「兄弟,醫療隊和傷員都交給你們了,我們任務完成,要回同古了。」
「兄弟!到前面營部修整一下再走吧!」蕭天河看着這些身上被戰火硝煙熏得發黑,不少人還帶傷的官兵們,急忙說道。
上尉苦笑一聲:「感謝好意了,200師的弟兄們還在等着我們!我們不能在安全的地方看着自己的弟兄們和鬼子作戰!」
上尉一拉槍栓:「運氣好的話,我們還可以通過機場那邊殺回城去!」
說完,他就轉身要離開,卻被蕭天河一把拽住。
「等一下!彈藥還夠不夠?」蕭天河沒等對方回答就轉過身,從自己的警衛周士明那裡拿出兩個MP18的彈匣遞了過去,然後將上尉武裝帶里的空彈匣拿了出來,又給他腰間揣上了兩個手榴彈。
有了連長做表率,其他官兵也心領神會,拿着相同武器的士兵立即跑上去,往對方的子彈帶和攜具里裝子彈和手榴彈。
「7.92的子彈有沒有,德制的!」
「這槍沒法用了,那邊誰拿着水連珠呢,跟人家換一把!」
「手榴彈,多來幾個手榴彈!」
200師的上尉心裏似乎有些激動,一邊上子彈,嘴裏一邊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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