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白原諒》[留白原諒] - 第10章

「她越這樣,我越要跟她說我在工作里的事,淺顯的詞我偏不用,我就要說她聽不懂的話,我要讓她從心裏覺得自己已經被時代拋棄,被社會淘汰。
「我在她臉上看到恐懼和茫然,我就知道我成功了一半,她簡直被馴化成一頭麻木的豬,一頭麻木的豬能找到什麼工作?
「你別說,還真有人願意賞她一口飯,做文秘,太搞笑了,我付凱丞身價上億,她要去做文秘?
「女性互助嘛,我懂,不過,套子一破,誰也沒辦法。吃藥?早被我換成助眠劑,真東西被我藏在枕頭底下了。」
女人冷不防插話:「還多虧了你換藥,要不然,我們哪有那麼多機會偷情?」
付凱丞誇她:「不得不說,寶貝兒,你才是我同類。」
狗男女。
我顫着手,咬着牙往下翻。
付凱丞說,他現在對我一點興緻都沒有,他不想把我當成一個女人來愛,連當親人也不願意。
他不愛我,甚至看見我就心生厭惡。
可他喜歡演——當看到我被他瞞騙的表情,就像看到被逗貓棒操控的小貓,有種馴化的爽快。
「我總說她是我的唯一,說我的童年有多悲慘,她有同情心,她受不了這個。
「好幾次我還暗示她,我要自殺,她當時的表情你真該看看,痛苦得像在被油煎,可比她在床上的表情令人興奮得多。
「我跟她說,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多胖,多醜,我都愛你。但實際上我想吐,寶貝兒,你看見她的肚子你也會吐。
「所以她現在就覺得自己又胖,又丑,又沒未來,離開我她根本就活不了,她只能靠我的愛活着。
「我一度怕她跳樓,她死了我的馴化就失敗了,所以,我只好用母親的身份綁架她。
「她太愛孩子了,如果離婚,她沒工作,孩子只會判給我,我一面都不會讓她見,她不敢的。
「我也不會跟她離婚,寶貝兒,她太廉價,太便宜,性價比太高了!想困住她,甚至都花不了幾個錢,只需要一點母愛,一點責任,一點道德就夠了。」
女人冷笑:「你真是太變態了,我懷疑你是不是從小就虐待動物。」
他也冷笑:「猜對了。」
付凱丞回復她的,是幾張照片。
照片上,他提着血淋淋的福多,嘴臉像個戰犯。
當年,根本就沒有什麼虐貓的學生,只是他丟貓被我撞見,又面不改色地撒謊。
事後,他居然還跟我收養了福多,扮演愛貓的樣子,福多抓咬他,也並不是因為調皮。
我雙腿失了力氣,跌坐在地,新養的金吉拉從我身邊蹭過,喵喵地叫。
我輾轉聯繫到了貓舍,才得知,這隻金漸層,當初是他提前三個月預定的。
也就是說,他至少在三個月前,就預判了福多的死亡。
或者說,策划了它的死亡。
相應日期的聊天記錄里,付凱丞發了張魚罐頭。
「準備投毒。」他說。
女人回復:「被發現了當心她會鬧哦!」
「我陪她去產檢,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怎麼突然要殺貓?」
「當年就該殺了,這貓抓我。呂妍拿這它當孩子養,她現在又懷了孕,母性泛濫,還是這時候捅的刀子最痛。」
「哇哦,到時候她什麼表情,你記得講給我聽。」
隔了幾小時,付凱丞傳來「捷報」。
「天助我也,丈母娘揍貓,趕上毒發身亡,甩鍋成功。
「正好趁這個機會,挑撥一下她們那岌岌可危的母女關係。
「以後她連娘家都沒得回,我就是她的全部了。」
我想起他丟掉福多的東西,原來並不是怕我睹物傷情,興許,只是毀滅證據。
聊天記錄還有很長,他們幾乎每天都要聊起馴化我的「戰績」,興奮的嘴臉躍然紙上。
每隔幾天,他們就會藉著工作應酬偷情,等回到家,付凱丞就會擺出一副疲憊不堪的姿態……
「原諒」我的忘記煮飯,「原諒」我的母乳匱乏,「原諒」我的不修邊幅,「原諒」我的產後抑鬱。
不久前,他還「原諒」我穿不進那條昂貴的裙子,無法陪他出席高端的晚宴。
他說我穿那條裙子的樣子,像是菜市場紅燈下的一扇豬肉。
是啊,這段婚姻是刀俎,付凱丞就是宰割我人格的屠夫。
我是個失敗的女人,作為懲罰,身邊才睡着一個心理變態的虐貓狂。
身邊,明心還在叫着要看動畫片。
此時此刻,其實很妙——那些席捲了我全身的絕望,一點點演變成憤怒,和一些別的什麼。
我忽然記起了freedom這個詞的意思,自由。
原來絕望,是邁向自由的第一步。
到達宴會場時,付凱丞已經酩酊大醉。
他高舉酒杯,揚言男人的三大喜事,是陞官、發財、死老婆。
那一刻我站在門口,攥刀的手忽然頓住。
最終我沒有走進去,而是默默回了家。
我還有女兒,我要的不是和他同歸於盡。
我要神不知,鬼不覺地……
殺夫!
6
付凱丞的死,從策划到實施,我用了兩年時間。
我想過把掌握的證據抖摟出去,藉助媒體大肆宣揚。那樣,付凱丞苦心經營的形象,他的事業,他引以為傲的完美人生,都將付諸東流。
他會身敗名裂,比死更痛。
但不論我承認與否,明心都是付凱丞的女兒,這是我的糊塗賬,卻記在了明心的頭上。
我不想讓明心一輩子暴露在生父的醜聞中,被人指指點點,我想要她安安穩穩地長大。
我的人生已被魔鬼毀掉,所以我更需要錢,越多越好——讓付凱丞社死固然解氣,但論實際收益,並不划算。
還是橫死的結局,更適合他。
他父母雙亡,死後不會有人來爭奪遺產,至於他的腌臢事,大可以等我帶着明心遠走高飛後,再做清算。
我所有的卧薪嘗膽,都是為了明心,可是如今……
明心久病不愈,生死未卜。
明心重病後,我經常做夢,夢到這七年來的種種。
夢境如同一塊玻璃,每到夜裡,我便會透過這塊玻璃,一遍遍地窺見七年來我飽受的所有煎熬,踩下的每一個陷阱。
我想要改變,可這塊玻璃固若金湯,阻隔着我,我只能眼睜睜看着一切重演。
過去我聽說,地獄有十八層,前十七層,無非是些肉體上的酷刑,而第十八層什麼都沒有,只有生前痛苦記憶的重演。
如此看來,我不用等死後,就早已活在了地獄裏。
今夜的長夢一如既往,那塊玻璃的中心,有個很小的黑點。
我以為那是一塊污跡,伸手用力地擦,卻怎麼也擦不掉,直到黑點處,向四周發散出蛛網一樣錯綜複雜的裂痕。
那是我四分五裂的人生,而起點,分明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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