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門俠客行》[龍門俠客行] - 第5章 事有蹊蹺費揣摩(2)

早請晏大夫移步貨倉,看看有無適合先生的病症用的。」龍晏點頭。

清晨,章無象醒來出了一身大汗,卻感到分外的輕鬆。他坐起身來才發現床邊臨時安了一張小榻,一個半大少年沐着晨光睡得正酣——正是大夫「晏小令」。

掌柜的端了粥進來,看章無象正端詳少年,連忙低聲解釋因自己昨晚不放心,與晏大夫商量請他留下觀察一晚,沒想到他一口答應了。

看着章無象臉上毫無不爽,掌柜的連忙遞上手裡的粥。

章無象有個毛病,從不與人同屋而眠,更不要說同榻了。掌柜的很意外,他竟然沒嫌棄龍晏。

龍晏一覺醒來,發現房間已經空無一人了。章無象的床上,被褥已經被整理的整整齊齊了。

他坐在小榻上,精神還有點恍惚。從小他的身邊就沒斷過人,他爹怕有人加害他,所以就連晚上睡覺,身邊也總是有人陪着。只是頭幾晚他總是睡不好,等大家適應了彼此的習慣,他才能睡上好覺。沒想到昨晚在章無象瀰漫著淡淡松香的卧房裡,竟然落枕而眠,一覺到天亮。

房門被推開了,進來兩個侍童。一個端着洗漱用品,另一個端着早飯。龍晏打眼一看,直接端起熱茶漱了下口,用剩下的茶抹了把眼睛,就端起粥來一口氣喝了下去,喝完堪堪倒在榻上又眯上了眼睛。

章無象推門而入,就看見兩個仆童大眼瞪小眼立在龍晏榻前。

龍晏並沒有睡着,他在運行體內的氣息。

置身水汽重的地方,他的脊背就會隱隱作痛,這是火災後的後遺症,鑒於他老爹也無措可舉,龍晏自己查閱醫書,在某本道經上發現了一個運氣的小方法,練着試了試,居然可短期緩解他的背痛。離家以後,生活顛簸,居所簡陋,時不時背痛複發。所以每天早起以後,他就運氣練功,早已成了習慣。到了船上,每天在海上漂行,水汽繚繞,背痛尤顯,他就改成了早晚兩次。

章無象進來時,他其實聽到了動靜。但是他的氣正運行到關鍵的經脈,只好繼續裝睡。

以往,他是空腹運氣,除了能緩解疼痛外,並無其他異感。昨晚熬了一夜,今早實在是餓了,一碗海鮮粥下肚,氣息竟然有些不同。一呼一吸之間,氣流上下左右輪轉,腹背如花自滿足而成實,內外精足通氣,保和一身暖意。通體舒泰,而且如入山而不迷誤,氣息脈絡格外清晰。

收神斂氣,頓覺這個早課做的超乎尋常的好。

龍晏稍作尋思,覺得粥的成分都是尋常之物,熬制也是家常做法,作用應該較小。難不成是這屋裡有什麼特殊的物件?

他半張開眼睛,悄悄地打量屋裡的陳設。發現這裡的東西雖然真真價值不菲,卻低調質樸,倒也不是世所罕見的物件。

他又打量章無象的床鋪,肉眼看去,也沒發現暗格或者暗門。他們家的密室設計的極為精巧,尋常人無蹤可尋,這也練就了龍晏的明察秋毫,一般的密室是瞞不過他的。

「難道是在章某人的身上?」龍晏瞟動了下眼睛,在屋子裡找了找章無象的方向。卻看他身着尋常布衣,在窗前負手而立。兩扇窗戶在他面前緊閉着,也不知道他在看啥。

見實在沒有什麼發現,龍晏也不好再賴在床上,佯裝打了個呵欠,從小榻上爬起身來。

「醒了?」章無象聽見動靜轉過身來,看到龍晏炸毛的腦袋和對男孩子來說過於白嫩且還帶着點嬰兒肥的面容,臉上不由自主地掛上了一抹笑容。

「失禮了,失禮了。從上到船上,總是覺得睡不夠。」龍晏有點羞澀地抬了抬手致了個禮。再抬起頭時,乾脆大喇喇地審視起章無象來。

本意上,他是想看看章無象身上是不是帶着啥不尋常的東西,一眼望去沒啥發現,卻意外地被他的笑容閃了神。

不得不說,章無象長了一張清貴無敵的臉。他往那裡一站,只臉上掛個若有似無的笑意,就讓人覺得好像看到了玉潤瓊芽,靜收白雪。他往前走個一兩步,就讓人覺得似帶來一點神光,應物明徹。加上二十七八歲的年紀氣度正好,又身量比較高大,雖然略有清瘦,倒也溫潤如玉,器宇軒昂,竟讓人一時挪不開眼。

章無象似乎習慣了別人這樣注視他,對龍晏的片刻晃神也不以為怪。

倒是龍晏有些不好意思,稍作調整,趕緊詢問他的感覺。看到章無象輕鬆一笑,知道已基本無痛感,心裏也跟着一松。

「十五年前,有過一次偶然的撞擊,落下了頭疼的毛病。」章無象說著,遞給龍晏一杯紫色的液體,示意他嘗一嘗,「這些年遊走各地,也曾尋醫訪葯,卻沒有多大起色。昨晚應該是自撞擊後睡得最踏實的一晚。」

龍岩見他確實已經見好,「離家這幾天,難道我的醫術已經有了這麼大的長進?」他略歪歪頭,又打量了一下章無象的表情,發現不像作偽,不僅有些自我膨脹地在心裏表揚起自己來,嘴上卻還謙虛着「學醫不精,先生謬讚」云云。

一抬頭,把杯子里的東西一飲而盡,將將嗆得他咳嗽起來。

「這是源自北境肅慎古國的一種飲品,釀自深山松林中的一種罕見的果實。是不是有些濃烈?」章無象從床頭的一個錦盒裡抽出一方嶄新的帕子遞給龍晏,示意他擦一擦。

「實際上,它對身體極好。肅慎貴族都會在降雪前想方設法釀製一點飲用。因為那種果實極為稀少,所以這種飲品市面上很難見到。」章無象說著,遞給龍晏一個小皮囊,「這裡還有一些,你帶着慢慢用。」

「這東西太稀罕了吧?小令怎麼好意思?」龍晏說著接過皮囊來掛在自己腰帶上,壓根沒有半點不好意思。

章無象覺得他有趣,有心與他交結,就問他:「不知晏大夫下船後有何打算?」

「我想從陸路遊歷,這一路想去找個兄弟,再拜個師傅。」龍晏咧嘴一笑,流露出幾分童真來。看着這個應該年長於自己近一倍的男子,他又恭敬地說,「我年少,先生不要客氣,還是叫我小令吧。」

「小令?」章無象心裏想,這名字確實適合他,這個晏小令看上去就可愛,清善無拘卻又有點道氣精神,雖然是個男孩,卻讓人不由心生憐護之意。

「船到登州後,我也會前往北方一趟。小令如果有空暇,不如在登州等我幾天,待我處理完雜務,咱們結伴而行。若何?」

龍晏正中下懷。反正他有兩年的時間,到哪玩都是玩,從小沒怎麼出過遠門,登州他也沒去過。瞧着章無象這排場,路上幫着尋個把倆人一定方便的很,況且還是和他重名的人,他一定很有興趣幫忙。再說跟他走一定是一路香車寶馬,遊山玩水,還不用擔心他師兄逮着他,遂忙不迭地點點頭。

「正好這一路上探探他究竟有何寶物,可襄助我運氣療傷。」龍晏越想越美,看着章無象也更加親善起來。

船到登州,正逢細雨迷濛。

在章無象的安排下,朗博轉乘返航。雖然再三推讓,在龍晏的堅持下,朗博還是收下了兩小錠金子,章無象又囑咐掌柜的挑了些珍稀海產、毛皮藥材,裝了只小箱子讓他隨身帶了回去。

朗博左恩右謝,才不舍地作別了龍、張二人。

龍晏為了防止起燎泡,不能淋雨。一路上使勁擠在掌柜的傘里,不肯讓雨水打到一點。章無象看了不覺好笑,念他到底是個孩子,嬌氣得很。於是把他招呼到自己的傘下,讓出一大半空間,完全地罩住他。

等龍晏發覺章無象的關照,卻見其人在一眾隨從的簇擁下已經轉往商號去了。

龍晏在章無象的安排下,住到了雲澤盟在登州的一所別院里,等着他處理雜務後再行啟程。

說是別院,其實是個三進三出的大院,背山面海,景緻上乘。龍晏手搭涼棚,極目遠眺,想像着那朝暉夕陰定是氣象萬千,能在這裡小住幾日,甚是舒心。

龍晏招呼豆兒大燒開水,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豆兒伺候他洗完,又把他里里外外的衣物徹底清洗熨干。龍晏穿上潔凈乾爽的衣物,這才感覺完全活了過來。

從離家以來,這是他過得最舒服的一晚。在外顛簸,為躲避家裡人找到他,凈找小地方住了,不要說洗個澡,臉洗起來想用熱水都不方便。

掌柜的指定豆兒照顧他,也甚合他意。在船上幾日,他們已經混熟了。豆兒是登州人,對城裡哪兒都熟悉。接下來的日子,除了一早一晚到章無象那裡報到,他揪着豆兒,打着滿城瘋玩的名號,找着蓮心的消息,碰到缺醫少葯的或者恃強凌弱的,就站出來施把援手,過得倒也暢快。

反而章無象就不是這個情況了。

猜你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