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吧」，鹿甜音搖下車窗，整個人都很安靜。
「去哪啊？」
阿冬看他。
「隨便轉轉吧」，鹿甜音燃了根煙，最近一直感覺力不從心，鹿甜音不太想說話，就靠着座椅抽煙。
阿冬啟動了車子，開得不快，真就轉轉，沒有什麼目的地。
看了鹿甜音好幾次，鹿甜音好像都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最近的鹿甜音確實略顯疲憊，那種疲憊不是身體上的，是心理上的發泄無門。
開到一處街道的時候，阿冬將車速放慢了些，「沉哥，前面就是裴爺給孟知顏買的那店鋪了。」
鹿甜音抬眸瞟一眼，低低嗯了聲。
阿冬轉頭看了鹿甜音一眼，默默又將車速加快了一些。
鹿甜音的手機響了一下，他懶洋洋拿起，點開信息，然後無奈失笑，「裴爺說晚點給魏天接風，訂了吃飯的地方。」
「裴爺是不是太看重魏天了？」
阿冬皺眉。
鹿甜音笑了笑，聳肩，「不應該嗎？
人家是高材生，又跟着裴娜一起在外面進修了兩年。」
「那你呢？」
阿冬看向鹿甜音，眼底有些不甘。
與時俱進，裴立群倒是做到了，裴娜是裴立群唯一的女兒，魏天也是以後公司的頂樑柱無疑了，那鹿甜音算什麼？
陪着裴立群混了這麼多年的泥潭，上岸了，是一起上，還是要將他一腳踢開？
「沉哥，裴娜喜歡你。」
阿冬看着鹿甜音，突然開口說了這話。
裴娜喜歡鹿甜音，倒是不需要阿冬提醒，那是連裴立群都看得出來的地步。
「楠姐不也說了，她對公司不感興趣，她只要她應得的東西。」
鹿甜音看向阿冬，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你現在真的，是打算篡位了還是打算要做軍師？
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我只是想提醒你，放棄一些東西的話，你能走得更順暢。」
「我都已經好幾天沒見過她了，你還需要提醒？」
鹿甜音無語。
鹿甜音確實好些天沒見過孟知顏了，但沒想到，當天晚上就見着了。
阿冬送鹿甜音到吃飯的地點，一下車，裴爺的車子也差不多時候到了，裴立群不是一個人來的，他帶了孟知顏。
「裴爺」，鹿甜音幾步走過去，朝裴立群點了點頭，抬眸的時候能看到孟知顏，笑了笑，還是開了口，「顧小姐，晚上好。」
「進吧，微天已經在了」，裴立群笑了笑，抬手拍了拍鹿甜音的肩膀，他們好像真的完全沒有鬧過任何不愉快。
鹿甜音現在識趣了，況且裴娜回來了，裴立群一點也不想跟鹿甜音鬧難看。
到達飯店包廂的時候，魏天確實已經在了，而且已經將菜點好了，看到裴立群的時候，他起了身，然後笑了笑，「裴爺，我已經點過菜了，你們的口味我應該還記得，就是不知道合不合顧小姐的口味。」
裴立群笑了笑，往裡走，然後還非常貼心地給孟知顏拉了椅子，孟知顏坐下之後，他才回答，「她不挑食。」
這一頓飯，只有四個人，氣氛其實還是挺微妙的，鹿甜音和魏天，雖然都是在給裴爺做事，但是他們兩個的方向卻截然不同。
你可以說他們是合作關係，但同時他們也是競爭對手，但不管怎麼說，就此時此刻，他們兩個依然還是裴立群的左膀右臂。
以前的時候，如果有這樣的飯局，就是裴爺口中所說的自己人的飯局，他身邊的人會是楠姐，但是現在，孟知顏這樣光明正大的出現，這其中意味着什麼，好像能猜透，又好像更猜不透。
這一頓飯，孟知顏吃得很安靜，安靜到幾乎都可以忽略她的存在，甚至你可以當她就是一個花瓶，坐在裴爺身邊的花瓶。
鹿甜音的餘光好幾次都能看到她，孟知顏氣色看起來還不錯，但好像瘦了一點，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瘦了，鹿甜音又沒辦法再真實的觸碰到她。
飯局結束的時候，他們是一起出來的，魏天看着裴立群，問了句，「裴爺回哪？」
裴立群笑了笑，「回家，還能回哪，我兒女回來了。」
裴立群說完又瞟了一眼鹿甜音，笑了笑，「阿沉送我回去？」
「嗯」，鹿甜音點頭，然後轉身去拉開了車門。
「阿天送一下瑤瑤吧，還有，店鋪的裝修設計圖，儘早弄好。」
「好，知道了裴爺」，魏天笑了笑，欣然應下，然後看着裴立群和鹿甜音的身影上了車。
鹿甜音啟動車子的時候，抬眸看後視鏡，他能看到鏡子里孟知顏越來越小的身影。
「已經走遠了，顧小姐要上車嗎？
還是再看一會？」
魏天轉身看向孟知顏，笑得挺意味深長。
第37章 夜宵魏天開車的時候，孟知顏很安靜，目光一直望着窗外。
她此刻的情緒其實有些複雜，今天再看到鹿甜音，陌生又熟悉。
明明只是幾天沒有見到，卻好像已經過去了許久許久。
「甜品店有什麼想法嗎？」
魏天雙手搭在方向盤上，問得漫不經心，微微轉頭看她的時候，似乎又將她所有的安靜情緒都收入眼底了。
「沒什麼特別的想法，裴爺說讓你幫我，那我自然相信你的品味」，孟知顏自己確實沒什麼想法，這個甜品店，也就是為了打發時間的。
「嗯」，魏天悠悠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車子開到半路的時候，魏天突然又看了一眼孟知顏，「你還餓嗎？」
孟知顏轉頭看他，眼底帶了一絲探究和防備。
雖說她現在的身份，魏天對她客氣甚至是討好都是應該的，但，還是會讓她不適應。
「你吃飽了？」
魏天失笑，「那你適應能力還是挺厲害的，不瞞你說，我每次跟裴爺吃飯都沒吃飽，前面應該就是鹿甜音的地界了，吃點東西嗎？」
孟知顏沒說話，只是看着他。
魏天沒再徵求她的意見，沒一會兒就將車子停下了。
車子停下之後，魏天解開安全帶的時候順帶瞟了孟知顏一眼，「裴爺說你不挑食，那就隨便吃吧？
路邊攤沒問題吧？」
「嗯」，孟知顏點頭，然後跟着解開安全帶，然後下了車。
魏天下車的時候還將外套給脫下了，然後拉開了後面的車門，將衣服工工整整的放在了後面的座椅上，將外套脫下之後倒是看起來休閑多了，也跟此刻這街道上的氛圍融合了一些。
魏天帶着她在一個路邊桌坐了下來，然後很熟練的去點了東西，再回來的時候給孟知顏帶了瓶飲料，一氣呵成的動作，將飲料推到她跟前。
「你對這裡很熟悉？」
孟知顏抬眸看他。
「還行吧，沒出國前偶爾會過來吃一吃，怎麼？」
魏天笑了笑，笑得輕描淡寫。
孟知顏笑着搖了搖頭，然後將面前的飲料拿起喝了一口。
明天你帶我過去店子那邊看看，我應該一天的時間就差不多能把圖紙給你畫好」，魏天是真的將這事情當一件正經事來辦，頓了頓，又繼續開口道，「要是有什麼特別的想法，你都可以跟我說，我盡量讓你滿意。」
「嗯」，孟知顏點頭，顯得有些拘謹。
她其實心有餘悸，她都不確定會不會有眼睛又在盯着自己，她之前跟鹿甜音的事情裴爺知道，現在魏天跟她坐一塊，她心裏也很忐忑。
可是抬眸看魏天，卻儼然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或許，真的只有心裏有鬼的人才容易心虛。
「阿冬」，魏天突然笑着抬了抬手，望向了孟知顏身後的方向。
孟知顏轉頭，就看到了阿冬朝着他們這邊而來了。
「天哥，稀客啊，怎麼到這吃東西了？」
阿冬笑着跟魏天打招呼，還是客客套套的模樣，然後看了孟知顏一眼，還是笑着，「顧小姐晚上好。」
「好」，孟知顏只回應了一個字。
「一起坐着吃點？」
魏天瞟了一眼自己身旁的位置，「你這大晚上的怎麼還在這？」
「瞎晃蕩嘛」，阿冬拉了椅子坐下，餘光看了一眼孟知顏，笑了笑又繼續道，「我這不是在等我家沉哥嘛，不是說給你接風嗎？
怎麼你在這，沉哥還沒回。」
「送裴爺回去了，要再碰着裴娜，估計這一時半會回不來。」
魏天說這話的時候帶着笑，甚至有很濃重的調侃意味。
「那也得等啊……」阿冬笑着無奈聳肩，然後又起了身，朝着送吃的過來的人而去，接過，然後再次回來，放到了桌上，「這頓天哥請是吧，那我可真不客氣了。」
「吃，使勁吃」，魏天笑了笑。
阿冬倒是一點不客氣，又問魏天喝不喝酒。
「一會還開車送顧小姐回去，就可就真喝不了了」，魏天笑着拒絕。
阿冬邊吃東西話還挺多，一直叨叨的滿是好奇的問魏天在國外有沒有什麼好玩的趣事。
孟知顏吃了一點就飽了，但阿魏天和阿冬聊的起勁，她也不想打斷，只是托着下巴聽他們的聊天內容，嘻嘻哈哈，阿冬說話粗暴中帶着歡樂。
不知道的還以為那大嗓門是喝多了呢。
「沉哥？」
正說得起勁的時候，阿冬突然又閉上了嘴，眼睛亮了亮，人也跟着蹦了起來。
「我在那邊馬路可都聽到你聲音了」，鹿甜音走來，手輕搭上阿冬肩膀的時候，垂眸看了一眼孟知顏。
只一眼，孟知顏的心臟突然就劇烈跳了跳，將拖着腦袋的手放下，她想不到有一天她會因為對面的人是鹿甜音反而讓她感到拘謹不安。
「還是這邊的味道好吃吧？」
鹿甜音笑了笑，也象徵性的拍了一把魏無的肩膀，「國外可沒這樣的夜宵攤吧？」
「那是，我相當想念，所以這不就一回來就迫不及待的要吃一頓。」
「吃點？」
魏天抬頭看他。
鹿甜音笑了笑，將手從他肩膀收回，然後自顧走到孟知顏身邊，拉了把椅子坐下。
倒也不用心虛，就這麼個小桌子，魏天跟阿冬都坐那邊了，那可不就只剩孟知顏身邊還能坐得下人了。
因為鹿甜音坐在身邊，孟知顏的心臟更跳得張狂。
「我還以為你得半夜才回來呢，沒想到這麼快」，魏天低頭看了眼時間，「在國外，裴娜就一直念叨你，這回怎麼這麼輕易就讓你走了？」
「沒啥可聊的，其實原本就不熟」，鹿甜音笑了笑，倒是說得坦蕩。
是他們一直跟着裴立群，所以裴娜常看到，自以為他們很熟，因為裴立群寵她，所以大家也都讓着她，對她很客氣，但其實，在鹿甜音心裏，要是有選擇，都不一定想跟對方做朋友。
「顧小姐飽了？」
鹿甜音突然轉頭，看向孟知顏。
其實很諷刺，顧小姐的時候，可以直視她，當鹿甜音心裏叫喚瑤瑤的時候，反而目光不能對視。
畢竟眼睛會出賣很多情緒，你內心裏想要擁抱一個人時，很難掩藏，你必須提醒自己，只是顧小姐，那樣，才能坦然不帶炙熱的望向她。
第38章 情緒發泄魏天送孟知顏回去的時候，鹿甜音也在車上，魏天開口說了送完人找地方喝一杯，他自然不會拒絕，刻意避嫌反而顯得心虛。
鹿甜音坐在魏天身邊，孟知顏一個人坐在後面。
「怎麼樣？
傅爺那邊你談妥了？」
魏天說話時候總是漫不經心，什麼都像隨口一提，手還握在方向盤上，餘光都不給你一個，你完全看不出來，他是真心想問，還是就打發時間而已。
「差不多了，談了好幾次呢」，鹿甜音失笑，將車窗搖下了一條縫，然後燃了根煙。
「傅爺不好說話吧，哈哈」，魏天也跟着笑。
「嗯，差點沒把我打死」，鹿甜音將所有發生過的危險都說得輕描淡寫，他吐了口煙霧，微微轉頭看了一眼後面的孟知顏。
孟知顏很安靜，目光一直都望着車窗外，卻在鹿甜音轉頭看她的時候像是有感應似的將目光收回，對上了鹿甜音的視線。
鹿甜音目光里的情緒還是挺微妙的。
四目相對，一觸即分，鹿甜音將煙夾到手上，收回目光的時候笑了笑，「你這一回來就要開始當設計師了，你在外面學的什麼呀？」
鹿甜音的話語裡帶了些許的調侃。
「裴爺開口了，那我硬着頭皮也得上啊」，魏天輕笑着大大方方轉頭看了一眼孟知顏，「況且，顧小姐說了，她相信我的眼光跟品味。」
鹿甜音跟着笑，也轉頭大大方方地看了一眼孟知顏，「你還真信他啊？」
「只是一個店子而已，其實裝修成什麼樣子都無所謂的」，孟知顏笑了笑，倒是回答得很誠實，她沒有要求，那是因為她本身就不是多麼在乎。
「那對顧小姐來說，什麼是有所謂的呢？」
魏天轉頭看她，笑了笑。
孟知顏垂眸，沒有回答魏天這個問題，好像也無從回答起，對她來說，什麼是有所謂的，好像現在對她來說什麼都是無所謂的，已經一無所有的人，就不會再想着要握住些什麼了。
「我覺得顧小姐應該是個感情至上的人吧？」
看孟知顏沒回答，魏天笑了笑，自顧又說了這話。
孟知顏微蹙眉頭，既沒有點頭承認，也沒有搖頭否認，只是將目光再次望向了窗外，以此舉來結束這個話題。
「反正時間還早，要不，順道過去看看？」
魏天突然又開了口。
「顧小姐是無所謂，但我還是想力求完美」，魏天輕笑着，把一件事情做好，不是為了讓孟知顏滿意，更像是為了給自己一個交代。
孟知顏沒說話，不過應該是一種默認了。
車子很快在孟知顏的那個店鋪前停了下來，孟知顏下車的時候，鹿甜音也跟着下了車。
魏天慢悠悠的最後下車，卻又繞到後備箱拿了紙跟筆。
「你這麼認真？」
看到他將筆紙拿在手上，鹿甜音失笑。
「我真的有順道學設計，你當我開玩笑呢？」
魏天蹙眉斜了他一眼。
那個店鋪還是挺大的，不過，還是空架子，比毛坯房精緻不到哪裡去。
「我到後面看看」，魏天在店子里轉了一圈，目測了一些基本數據，又拿着紙筆出去了。
「這幾天怎麼樣？」
看着魏天的身影離開，鹿甜音的目光落在孟知顏臉上。
「還行」，孟知顏點頭，沒有多餘的話。
再看到鹿甜音，此刻跟鹿甜音獨處，孟知顏不能說完全沒有感覺，但，他們之間確實隔了許多的距離，而那些距離跟阻礙不是說不顧一切就能衝破的。
鹿甜音看着孟知顏，孟知顏的沉默是明顯的。
「照顧好自己，別再生病了」，鹿甜音抬手，沒觸碰上孟知顏，因為她已經後退一步了。
鹿甜音收回落空的手，笑了笑，笑得有些苦澀。
有時候，人真的會慌不擇路的抓住一切所有以為可以成為奇蹟的東西，但，很多時候抓住過後還是需要放手，可能，其實他們，誰也不是誰的救贖。
「挺好的，好好經營，我希望你過得能快樂充實一點。」
鹿甜音抬眸環顧了一圈店子，最後深深嘆了口氣。
「你的印象還停留在我生病上？」
孟知顏開口，語氣有些冷硬，不愉快的情緒是明顯的。
離上一次生病，她後來又受了多少驚嚇和委屈，鹿甜音不知道，鹿甜音或許知道卻無能為力，但神氣的是，孟知顏她撐過來了啊，沒有鹿甜音，她還是過來了。
「對不起」，鹿甜音沉默幾秒，開口道歉。
「對不起什麼？」
孟知顏抬眸看他，又無奈勾唇笑了笑，「我還在走」，孟知顏後退了兩步，退到牆邊，抬手撫了撫手感還很粗糙的牆壁，「你放不放棄是你的事，我還在走。」
委屈和難過都是真的，雖說鹿甜音也無能為力，但，每一次的絕望孟知顏都只能歸咎於鹿甜音，被放棄的感覺也很濃烈，鹿甜音成為不了她的稻草，但至少，鹿甜音說過想跟她在一起。
還是喜歡，但，總還是得允許她生氣和有情緒上的不痛快。
此刻的孟知顏就是有情緒的，她的情緒更多的時候都是只能自己消化，可此刻好不容易跟鹿甜音同處一個空間，她不對鹿甜音發泄還能對誰呢？
「你覺得裴爺今天是什麼意思？」
孟知顏將手從牆壁上收回，又垂眸看了看指尖上殘留的從牆壁上撫下的暗灰，她將手伸到鹿甜音跟前，抬眸看他。
鹿甜音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往自己面前拉了拉，低頭，輕含住了孟知顏的指尖。
孟知顏沒再說話，只是看着鹿甜音的臉。
鹿甜音握住她的手，然後將她手掌攤開，撫在自己的臉上，抬眼看她，「如果不痛快，你可以打我幾巴掌。」
孟知顏將手抽回，看着鹿甜音的眼睛，看了好幾秒，才又笑了笑，「不至於不痛快，我覺得還值得的時候，那就沒問題，我覺得不值得了，也沒必要打你，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