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嬌靨》[慕嬌靨] - 第20章(2)

展開,整個人身形纖薄。
賀勘看着她,就是這樣一個柔弱女子,守住了秦家最後一點基業。而他以前,甚至沒有耐心聽她說句完整的話。
「上船罷。」他背在身後的手指蜷了蜷,很想去幫她理下額前落髮。
孟元元彎腰一禮,當做感謝。
「你先回房,送你回北岸後,我會跟着船送伯父一段。」賀勘道了聲,或許是因為寒風太過凜冽,他的話語有些柔和。
孟元元應下,便自己抱着阮上了船。
碼頭上,夥計正忙活着搬運補給,大概這一趟下去,就是賀滁去往權州上任了。
還是原先一層的房間,照舊裏頭生著炭火。興安得閑跑過來說了兩句,並轉交了劉則送來的信。
信上,劉四嬸問了幾句安好,便說秦家宅子還好好地,沒有房契,任憑是秦家長輩也沒辦法動。
孟元元將信收起,這又是一個好消息。以後秦淑慧長大了,最起碼手裏還能掌握點什麽,莫要讓秦尤全部糟蹋了才是。等離開的時候,她就把房契還給小姑。
最後的一點兒東西,她藏得緊緊地。
大船開始啟動,船工吆喝一聲,就試到船身慢慢的轉動。
孟元元看一眼躺在邊上的阮,此時換了新琴弦,音色也被先生調過,方才取琴時走得急,都未來得及試試。
如今沒有事,她抱起阮端直腰身,秀巧的手指摩擦過琴弦,隨後指尖一勾,彈出了第一個音。
阮是母親留給她的,也是母親教她的,母親是一個溫婉的女人,所以琴音中也全是溫婉,像春江之水般柔和。
美妙的阮琴聲響起,如珠玉相碰,穿透寒風、浪聲,時而輕緩,時而急促。甲板上忙碌的夥計亦是停下手裏活計,往船尾樓閣看去。
房中的孟元元短短彈奏一曲,很是滿意新換的琴弦,韌性尚可不傷手指,而且音色優美。遺憾的是,自己手法生疏不少。
剛想將阮收好,就聽見噠噠兩聲敲門,她走過去拉開門扇。
外頭站着一個清秀少年,見她出現彎腰抱拳行禮:「娘子好,我家主人剛才聽到你的琴聲,想看看你的琴。」
孟元元端詳著少年,也就十六七的樣子,他說自家的主人,這船上的話,那不就是賀滁?
少年一直等著,她只能抱上阮琴前往,一路由人領著上了樓閣的二層。
才上了半截樓梯,就聽見上頭的說話聲,一個男人道:「我道昨日聽到兩聲琴音是錯覺,不想竟是在船上。」
「沒想到大人也喜好琴樂。」另一個聲音說著,是賀勘。
「只是略有涉獵罷了。」男人哈哈一笑,正是去往權州上值的賀滁。
樓梯處的腳步聲,讓上頭兩人的對話戛然而止,孟元元只能跟着上了二層。
一上來,她看到了幾步外的賀勘,一如既往面上無波。
而在賀勘前面,一位中年男人站在窗邊,透過窗口看着茫茫江水。聞聽腳步聲,便回過頭來,第一眼看去孟元元懷中的阮。
少女素手抱琴,完完整整的一張阮呈現出來。船艙的光線極好,琴身面板上的螺鈿熠熠璀璨,奪目不已。
「螺鈿紫檀阮咸,出自前朝名士之手,」賀滁不由讚嘆一聲,上前兩步,「果真好琴。」
孟元元雙手下意識收緊,將琴往身上攬。
「能否給本官看一看?」賀滁問著,全部目光都在阮琴之上,儘是驚喜與讚嘆。
「是。」孟元元雙手一抬,小心把琴送出一點兒。
對方已是等不及,雙手即刻接過,托著阮便到了窗前,細細觀賞、琢磨。
孟元元手裏一空,緩緩落下手臂,眼睛一直跟隨着自己的琴。賀滁說的沒錯,這把阮是絕世名品,當初父親費了很大心思才尋到,送給了母親。
那邊,賀滁忍不住一聲聲的讚嘆,一遍遍摩挲著琴身,愛不釋手。
「好,很好。」他心情愉悅,乾脆就坐在那兒,抬手彈了起來。
男人彈阮與女子相比很不一樣,更顯力量與豪情,連帶著琴音也高亢許多。
然而在孟元元聽來,完全感受不到琴聲震撼,而是心裏點點發冷。賀滁懂琴樂,他看上了她這把螺鈿紫檀阮咸。
果然,賀滁一把按住琴弦,樂聲戛然而止,臉上仍是意猶未盡:「好阮,比我家中收藏的那幾把強出太多。」
眼看着他繼續觀賞阮琴,完全沒有歸還之意。孟元元心底是發急的,她知道這些權貴只要喜歡上什麽東西,便會想方設法得到。
萬萬不行,她愛惜那把阮不是因為多名貴,而是因為深刻着自己那段美好的過往,與家人點點滴滴的溫暖。
一旁,賀勘看着孟元元,女子側臉恬靜,清靈的眼睛一直盯着阮琴,眼底難掩緊張,雙肩緊緊繃著,好似怕阮被搶走。她聽小妹說過,這把阮是孟母留下的遺物。
他往她靠近來,衣袂相碰在一起。
孟元元感受到輕微的碰觸,隨後略有僵硬的側過臉看他。
是不是,這次他也不會幫她?他那大好的前途,若是將螺鈿紫檀阮咸順水推舟送給賀滁,必定是錦上添花……
「元娘,」賀勘低聲喚著,握上她冰涼的手,感受到微抖,「我來。」
緊攥起的手驀然被一方溫熱包裹,孟元元看着那雙從來沒參透過的深眸。下意識浮現在心底的,是他對她的不在意。
賀勘低嘆一聲,他看到她的眼中,沒有對他的信任。
「大郎,」窗邊,賀滁喚了聲,「這把螺鈿紫檀阮咸,可否割愛?」
他問的是賀勘,而不是阮的擁有者孟元元。
孟元元腦中嗡的一聲炸開,眼前就和她方才想的一模一樣。她張口就想拒絕,手心被人攥了下,制止。
而後,賀勘不着痕跡的鬆開她的手,邁著穩當的步伐往前兩步。
「伯父,其實這阮是元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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