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嬌靨》[慕嬌靨] - 第26章

第26章
用過午膳,孟元元回到自己房中。
過晌沒有什麽事,就想着自己的琴譜,趕緊寫出來的好。
桌上擺好紙筆,她抱起阮咸,手裏調試著琴軸,手指偶爾在琴弦上一勾試音。
在清荷觀這兩日,幾乎一半的琴譜已經出來,眼看再過個兩三日便會全部完成。
耳邊能聽見隔壁輕微的說話聲,好像是賀勘又在考秦淑慧背書,小姑娘哭唧唧的聲調,顯然是委屈又無奈。然而,男子的聲音卻是不容置疑,必須背書。
孟元元坐在床邊,想起了自己的哥哥,好像有時候也同賀勘這般,對她管教嚴厲。
不過,她的哥哥孟修筠更多時候是疼愛她,讓着她,有他在,從不許別人碰她一手指頭。
想到這兒,她小嘆一聲。等自己見到古先生,再籌好路費就回權州。
孟元元直起腰身,抱着阮端正坐好,手指靈活的在琴弦上撥著,清靈的琴音自指尖跳躍而出,在房中流淌開來。
記起一些,她便停頓下,拿筆記錄在紙上,如此很快寫了半張紙。
剛寫完擱下筆,就聽見隔壁房門開開的聲響,隨後就是賀勘疏淡的聲音。
「秦淑慧,你再背不過,不許用晚膳!」
孟元元往窗扇看了眼,泛黃的窗紙上映着男人的影子,能聽出他語氣中的無奈。可能,只有面對什麽也學不進的秦淑慧時,這個平時冷清淡漠的男人,才會顯出另一種情緒。
下面就是秦淑慧小聲的道歉和保證,像之前的每一次。
窗紙上的影子一晃,賀勘的身形離開,下一瞬竟是進了這邊房中。
孟元元正抱着阮,就看見他快步進來,然後直接坐在桌前凳子上。
「你說,就一首簡單的詩詞,她總也背不過,」賀勘指著連接隔壁的牆,氣笑一聲,「那手字寫得有多難看?」
偏偏,那個小妹態度不咸不淡,你說她就聽著,也不反駁,實在無奈。
「會者不難,她也要一點點的來。」孟元元開口。
賀勘身形坐正,往床邊女子看過去:「你也不用幫她說話,該罰還是得罰。」
房中一陣靜默,兩人中間隔着短短的距離,襯著房簷下的滴水聲很是明顯。
「你在寫琴譜?」賀勘臉一側,看見桌上的紙張,以及上面的字跡。
孟元元應了聲,賀勘突然來到房中,打亂她原本的打算,看他的樣子也沒有要走的意思:「淑慧……」
「我幫你來寫。」賀勘轉身過去,正對著桌子端正坐好。
孟元元本想說去秦淑慧那邊,眼看着賀勘拾起桌上的筆,見她不回應,更是回過頭來看她。
「你不是要記琴譜嗎?」賀勘問,俊臉已經恢復清淡,「你來彈,我幫你記,這樣不是快些?」
總好過她彈上幾個音,放下阮再到桌邊記錄,如此麻煩。再者,曲子總是連貫起來好聽。
孟元元抱着阮,手指還摁在弦上。她是知道賀勘博覽群書,學識厚重,可不知他原也知曉音律。
大概是她的猶疑,賀勘微不可覺得彎了下唇:「你且說出上下指法,進復退復明確一些,我應當不會寫錯。」
「公子沒有事情要忙嗎?」孟元元問。
她彈琴,他記譜?
「我倒是想有事做,不是困在這山上了嗎?」賀勘垂眸,動作優雅的潤了潤筆,「你彈得曲子是什麽?」
於這種曲樂上,他不像賀滁那般痴迷,但是清雅的琴音,誰又能拒絕呢?與她成親,都不知她會樂理。
余光中,她靜靜抱琴坐着,說話輕聲細語,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恬淡雅緻,讓人覺得神情舒服鬆緩。
「古松吟。」孟元元回了聲,手指習慣的勾了下琴弦。
「那本失傳的琴譜?」賀勘回頭來看,心中不無驚訝,「所以,你方才的這一聲琴音,我如何寫記?」
孟元元搖頭:「這一聲不是。」
「那你現在彈罷。」賀勘重新回過身去坐好,半面手掌摁在紙上,已經準備好。
如此,孟元元倒找不到理由離去,有人幫忙記錄,的確會增快速度。想着,手裏乾脆撥弄起琴弦。
清亮的琴音在屋中響起,輕緩而清晰。
「上,按彈得音,按弦手指不離。」女子好聽的聲音說著,伴着剛剛落下的琴音。
「好。」賀勘頷首,手下開始行雲流水,一行字跡赫然紙上。
孟元元歪著腦袋,往那桌面上看了眼,果然是一字不差。重新坐好,繼續彈了起來:「接,向右上走一音。」
話音剛落,那邊賀勘熟練運筆,快速寫完。
琴音陣陣,於這樣安靜的山中,有一份獨特的意境。和著竹林的輕響,琴聲時遠時近。
過晌日光漸漸暗淡,又開始變冷,屋簷下慢慢的生成了一根根下垂的冰凌柱,晶瑩剔透。
這段功夫,古松吟居然完成了許多。
「你看看,哪裏有不對的?」賀勘吹乾紙上的墨跡,站起來走到床邊。
孟元元放下阮,接過琴譜,隨後低下頭看着:「對的。」
賀勘看去她的手,指尖已經發紅,是撥弄琴弦所致。好聽的樂音,到底是她手上的一番功夫,花氣力的。
想起在秦家時,他與這個妻子並沒有多少相處的時候。娶回來以後,好似全部心思放在讀書上,並不在意她,加之兩人之前的那場荒唐,也讓他從未認真對待她。
「有勞公子了。」孟元元並不知道賀勘在想什麽,將琴譜收拾好,連著阮一起放去了床頭。
賀勘覺得她話語過於客氣,便道:「剩下的,只能等回去府中再記了。」
客氣也不打緊,畢竟他是她的夫,往後的時日都會在一起,總會接近。
孟元元站起來,透過窗紙的光線觀察現下時辰:「我去淑慧那邊看看。」
說著,頷下首,從人的面前離開。
剛推開門,聽身後喚了聲,「元娘。」
孟元元手握著門邊,回頭去看,男人仍舊站在床邊,半邊身子籠在昏暗中。
「小心你的手,別再凍著了。」賀勘道。
孟元元視線一移,看上自己的右手,嗯了聲。
化了一天的雪,石門山朝陽的地方顯露出些許痕跡,但是放眼望去,還是大片的白色。
山道被清理了出來,山下也來了消息。
這場雪是近年來少有的大雪,同樣光顧了洛州府,只是不若石門山這般嚴重。說是官道明日可以通行,剩下的殘雪不足為慮。
夜裏,孟元元仍是和秦淑慧一間房,曲譜的事之後,她就沒在回過自己房間。
這般,第二日如約而至。
同樣是個晴天,風也不大。一行人準備回城,與觀中主持道了別。
秦淑慧包裹得嚴嚴實實,同樣是一頂小轎子抬着她下山。吳媽和竹丫兩個,小心的跟在轎子後面,手裏拿着回程的物什。
孟元元是最後從觀中出來,披着自己的那件素色斗篷,陽光落上她白皙的臉,映出腮頰的兩團紅潤。石階仍舊發滑,她仔細看着腳下。
「元娘。」
一聲呼喚讓孟元元抬頭,前方三丈外,賀勘站在那兒。見她停步,他折了走回來。
「給我罷。」賀勘站到人前,伸手去接她背上的阮。
孟元元不自覺就往後退,身子一側:「我自己就好。」
熟悉的一聲拒絕,賀勘的動作一頓。突然也就明白,冷落一年的不聞不問,終究是造成了隔閡。他的靠近,她會躲避,就像她不會和他同榻而眠。
「路滑,給我罷。」他沒管她的拒絕,兀自從她背上卸下阮咸,掛上了自己肩頭。
她的躲避也不是她的錯,總歸現在她到了他身邊,一步步的總會緩和好起來。
他這樣想着,先邁步踏上了下山的石階,腳步沉穩。心中回想起秦家時,娘對他說過,讓他好好待孟元元,說那是個好姑娘。
也許,娘的話很對。秦家父母對他是真的好,從來不把他當養子看,辛勞著供他讀書。所以,他們給他選的妻子,一定也是好的。
她付出了許多,他該對她好的。
孟元元背上一輕,眼看着賀勘先走了出去,自己只好抬步跟上。
前方,賀勘放慢了腳步,好似在故意等着她。
正在這時,身後傳來一聲呼喚。
兩人同時回頭,正見著紫娘從觀門追了出來,着急忙慌的對著兩人揮手。
孟元元才將走到賀勘身旁,抬頭看見他的面龐瞬間陰沉,眼中更是發冷。
發覺她在看他,他蹙了下眉,道聲:「走,下山。」
簡單的從齒間送出三個字,賀勘便轉身往山下走,一腳一級台階,完全沒有要停留的意思。
孟元元不明所以,再看追來的紫娘,算著也是一個長輩,她怕人滑到,趕緊喊了聲:「小心石階很滑。」
聞言,紫娘腳下仍是沒有放緩,匆匆而來:「元娘子稍等。」
孟元元往回幾步台階,伸手扶住了紫娘。不由,手背上碰上一方溫熱,低頭看,是紫娘手裏拿着的包袱。
「什麽事?」她問,余光中見到賀勘停下了腳步,在下面十幾級石階外,只是並未回頭。
紫娘看去前方賀勘的背影,無聲一嘆,回來對孟元元笑了笑:「空清道人做了些紅豆餅,娘子和公子帶著路上吃。」
說著她將鼓囊囊的包袱往孟元元手裏一塞。包袱著實有些分量,試著溫度,應當

猜你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