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嬌靨》[慕嬌靨] - 第7章(2)

也不一定能想出。
一聲輕嘆自賀勘唇邊嘆出,道:「且不提你自作主張隨意出府,不說去哪兒,做什麽。就說夜間不歸,你可還知女子聲譽?」
「聲譽」二字,像一記悶錘敲在孟元元頭上,恍惚著似是看到了一年半前,紅河縣她與他的那場荒唐。
是了,他一直都認為她是不在意聲譽的女子,一年多前是,現在仍然沒有改變。哪怕她是真的回不來,住在可靠的長輩家裏,還託了人回來傳信兒。
沒用的,在他心中,不安分的她是那樣的根深蒂固。
賀勘見她不說話,好似在在聽他的話,又好似沒有:「昨晚,淑慧不是因為等你,不會多吃那倭瓜餅。」
孟元元只覺疲憊,嘆了聲:「我讓人捎過信兒回來。」
她的聲音清淡,雖然明知這句解釋,賀勘並不一定會信她。就像她與他說的話,他不會在意;提及秦尤將她抵掉,他給的同樣是先去紅河縣核查虛實……
兩人相對,一時又是無言。
恰在此時,院子裏進來一人,手臂上搭了個包袱,沖著屋裏就喊:「元娘子,方才有位公子說你拉了包袱,給你送了來。」
是融氏,正提着裙裾到了門前,笑吟吟的往裏頭看。
半開的門扇,孟元元瞧見了人手裏的包袱,是郜夫人給她的那個,給了好些吃的。她急着趕回來,忘在了騾車上……
視線回來,看到的還是面前的賀勘。他仍舊沉着一張臉,可她發現了他眼底的變化,更深了幾分墨色,冷冷的暈染開來。
一夜未歸,大清早的,外男說她拉了東西。瞧瞧,一切來得真是合時宜。
「有勞融少夫人,」孟元元從賀勘臉上別開視線,轉而走去門邊,大方從融氏手中接過包袱,「不知我家兄長可還在?剛才走得急,有句話忘了跟他交代。」
她臉上盈盈帶笑,冬陽璀璨了清靈的眸子,酒窩淺淺。
「兄長?」融氏一愣,沒想到孟元元就這麽大方承認。她以為這村婦做着入住高門的美夢,什麽事都會隱瞞遮掩,尤其還是和別的男人。
一直盯着輕雲苑這邊,她可是挑着時候過來的。
「我還是自己去去看看罷,」孟元元心中波濤翻滾,然面上絲毫不顯,一副純凈的笑容,又道,「少夫人下次可以小聲些,慧姑娘剛睡下。」
此言再清楚不過,融氏一聽,就知道被孟元元識破了心思。當下竟拿不出話來回,孟元元的話有道理,她多說反而顯得心虛。
孟元元也不再理,手臂一伸,包袱放於門後架子上,自己裙裾一提,輕步出了屋去。行走間,很快到了垂花門下,背影幾分纖瘦。
正屋這邊,賀勘眼看人就這樣離開,連句解釋都不給他,背在身後的手不禁攥緊。
兄長?她那唯一的舅父家,可沒有什麽兄長。又說昨晚去探望長輩,今早被人送回包袱。這個孟元元,心裏藏着多少謊話?
融氏也很不自在,她是只敢在心裏恨賀勘,面上一點不敢露出來,如今還得裝出一副笑臉,當真難為。
這位賀家長子的氣勢著實覺得壓迫,她極力收起尷尬,指著東臥房訕訕一笑:「我進去瞧瞧慧姑娘,可憐見的。」
賀勘微一頷首,隨即大跨步邁出門檻,仍舊是端正的步伐。
等出了輕雲苑,他踏上那條熟悉的小道,往前走去。沒多時,就看見前面女子的身影,一身素淡,大冷天裏連件斗篷都不披。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跟上來,是想親眼看她的那個什麽兄長?
眼看着那邊,孟元元讓守門小廝開了栓,笑着與人道謝,隨後身形輕盈的出了小門……
出了那扇小門,面前就是一條長巷,早就沒有郜英彥的身影,他有自己的事要做。
孟元元深吸了一口去,好像出了這牆外,整個人就鬆快了許多。
這件事後,一些傳言也在賀府中傳開。當初人們只知道輕雲苑住着秦家來投靠的小姑娘,可漸漸的,有說大公子當初在紅河縣娶的村婦也來了。人們除了好奇,剩下的就是看熱鬧,當然明著是不敢說出來的,畢竟誰也不確定。
可即便真是的話,以賀家的門第,嫡長子的妻子絕不可能是一個鄉野村婦。這一點,明明白白的擺在那兒。
輕雲苑偏僻,但有些風聲也能傳進來。
頭晌,竹丫和秀巧在牆外吵架,孟元元隔着多少聽到一些。秀巧說竹丫眼瞎,蠢笨的去討好孟元元,說就算是大公子娶的那人,賀家也不會認,不然也不會丟在紅河縣不聞不問。
竹丫心實,當場就漲紅著臉反駁,說拜過天地就是夫妻,嘴巴笨的來來回回就兩句,差點被秀巧氣哭。
回到正屋的西間,這裏是孟元元的臥房,隔着正間,比秦淑慧的東間小了不少,堪堪擺上床榻桌椅,就沒剩多大地方了。
臨窗的小桌上,是早上讓竹丫取來的筆墨。
整個正屋此時非常安靜,秦淑慧喝了葯已經睡下。小姑娘身底子弱,吃壞東西差點丟掉半條命,好在昨日一通調理,今天好了些。
孟元元洗乾淨手,利索的一提裙裾,坐到桌前。
窗紙透進來外面的光線,耳邊好像還殘餘著秀巧刻薄的話,不過人說的倒也沒錯。事實嘛,賀勘就是不在意。
她抿抿唇,卷翹的眼睫扇動兩下,隨後撿起毛筆,潤了兩筆早就磨好的墨。
面前鋪著一張白紙,吸滿了墨汁的狼毫卻遲遲不落,嘀嗒的落了滴墨。她只得又重新鋪了一張,這回倒是沒猶豫,落筆下去寫了字。
字如其人,娟秀清靈的三個字:和離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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