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煙秦檐》[沈知煙秦檐] - 第3章

面對秦檐的逼問,沈知煙死死低着頭,咬牙抑住身子的顫抖,鎮定坐着,執著挾起一筷子春筍放進嘴裏緩緩嚼着,哽着喉嚨冷冷道:「沒有!」
「沒有!?」
被沈知煙傷得遍體鱗傷的秦檐在聽她冷漠絕決的說出這兩個字時,一顆滾燙的心徹底被分裂成兩半,再也控制不住心裏的悲痛怒火,長臂一伸,手已狠狠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對自己,咬牙狠聲道:「既然你從未喜歡過我,為何你在夢魘時叫的是我名字?!」
秦檐至今忘記不了,去年冬日的臘八節,他拿着她退回的包裹去司設局找她,卻聽到她在夢魘里叫着自己的名字。
當時,她那般無助痛苦傷心。他想也沒想,上前緊緊握住她無力的雙手,輕輕在她耳邊告訴她——
別怕,我在的!
果然,有了他的陪伴,她漸漸平穩下來。
而從那一刻起,他驚喜的發現,或許,她根本不像表面那般抗拒自己。
更或許,她的心裏已漸漸有了自己的影子……
從那以後,他時常怕她夢魘的時候自己不在她身邊她要怎麼辦?他多想一輩子都給她堅強的依靠,讓她在痛苦助時,不再痛苦害怕……
沈知煙被迫與秦檐的眸子對視,他眸光里的痛苦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可事到如今,一切再無挽回,她只有讓他恨自己,以後的他才不會痛苦。
冷冷一笑,沈知煙漠然的看着秦檐被逼得通紅的眼睛,冷冷道:「我在夢裡喊你的名字,或許只是在夢裡夢到讓我害怕的人——」
「——而世子爺,就是那個讓我在夢裡都害怕的人!」
全身劇烈一震,秦檐血紅的眸子里的悲痛一點一點的湮滅,最後化做死一般的寂靜。
冷峻的面容上露出了嘲諷的笑意,他鬆開她的下巴,手無力的垂下。
良久,他的聲音徐徐響起,不帶一絲溫度——
「沈知煙,你真的有信心……這一輩子還能遇到比我秦檐更愛你的男人么!」
沈知煙拚命咽下喉嚨間湧上的腥甜,偏開頭不再去看他。
看着她漠然冷情的樣子,秦檐握酒的手劇烈的顫抖,心口密集的疼痛讓他幾乎將酒杯捏碎——
他早就應該對她死心。
因為,不管他多努力,他都走不進她的心!
「別人都說我秦檐最是冷血無情。沒想到,我竟是栽到了比我更無情之人的手裡!」
仰頭一口喝光了沈知煙親手為他倒的決別酒,秦檐摔碎酒杯,頭也不回的離去……
酒杯破碎在沈知煙的腳邊,碎片濺得到處都是。
木然的看着滿地的碎片,沈知煙彷彿在看着自己破碎的心。
她的心一如這滿地的碎片,再也拼不完整了。
心口劇烈一痛,更多的腥甜湧向喉間,她終是再也剋制不住,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明媚春光里,後宮的宮女們換上新季的春裝,襯着蔓出牆院的各色嬌花,整個後宮一片奼紫嫣紅,看得人心情也愉悅起來。
而秦皇后心情更是前所未有的好起來,今日也難得的換上了一身牡丹鳳凰紋浣花錦衫,讓瓔檐替她梳了流沈髻,一番裝扮下來,卻是比平時莊重嚴肅的打扮又年輕了三分。走在一群后妃之首,竟是一支獨秀艷壓群芳,分外的耀目!
一開春,冰雪消融,天氣漸漸暖和,太后的慈寧宮也打開了宮門,眾妃開始如常的晨昏定省請安!
眾妃在秦皇后的帶領下一大早來到慈寧宮請安。
為防春日回潮,慈寧宮的主殿里還燒着炭盆,眾人一路走來,身上都起了薄汗,一進去,更是覺得暖意融融。
秦皇后臉上身子發熱,臉上也染上了紅暈。正要上前給太后請安,眼風掃到跪在太后面前的身影,心生不由生出疑惑——
看背影,她一身素凈的藕色宮裝,不像宮人卻是後宮的妃嬪。
可後宮的妃嬪都跟在她身後。
後宮的妃子都是先到她的永坤宮請安,再由她領着一同來太后的慈寧宮請安。
可方才,除了得了風寒卧病在床的一個小貴人沒有前來請安,還有禁足中的寧嬪,其他妃嬪都是悉數到場了。
心中疑惑,秦皇后腳下的步子就快了些。
然而,等她走到近前,看清那跪着女子的面容,頓時全身一震,腳下步子不穩,堪堪差點摔倒!
靜靜垂首跪在太后面前的女子,雖素顏簡髻,卻難掩嬌艷如花的面容。竟是被削位禁足的後宮第一美人——寧嬪!
雖然瓔檐手疾眼快的扶住了秦皇后,可她還是崴了腳,腳踝上傳來鑽心的疼痛。
而心裏的震驚卻是讓秦皇后感覺不到腳踝上的崴傷。
她驚詫的看着突然出現的寧嬪,一口氣堵在心口竟是半天說不出話來。
不等秦皇后反應過來,寧嬪也不起身,轉身朝她款款拜下磕頭,恭敬道:「妾身叩見皇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聞言,不光秦皇后驚住,跟着進殿的一眾嬪妃皆是個個面露訝色!
因着之前的盛寵無比,再加上一進宮就執掌中宮大權,寧嬪的嬌縱跋扈在後宮是出了名的,比之麗姝公主有過之而無不及,連秦皇后都懼她三分!
如今,看着她一身素凈衣裳,恭敬請安的樣子,簡直與之前的寧貴妃換了一個似的!
之前,她可是仗着恩寵和手中的大權,別說下跪,想聽她一聲請安都難!
而她平日里的着裝也盡顯奢華,宮裡新得的最好的面料式樣都是她最選挑好,再將餘下的不喜的分成其他嬪妃,何時見過她穿過這等樸素的衣物。
秦皇后從驚詫中回過神來,淡淡問道:「你不在長信宮禁足自省,怎麼無旨擅自出宮了?」
她語氣平和,淡淡問着,心裏卻是翻起了滔天巨浪——
寧嬪再大膽也不敢擅自出宮的,必定是奉了旨意解禁出宮。可是,她被罰禁足半年,如今才剛剛過去二個月就解禁了,這是太后的主意還是皇上的?
她又是因為何理由解的禁?
不等寧嬪開口,坐在上首的太后已涼涼道:「按理,寧嬪禁足之期未到,按着宮規不能提前出宮。只是……」
話語一頓,太后眸光從底下眾妃嬪臉上一一掃過,最後停在秦皇后身上,眸光微變,這才注意到,今日的秦皇后竟是與平日有些許不同。
「近來,陛下因着北邊的戰事,心煩憂慮。曾跟哀家直言,身邊沒一個合他心意的貼心人侍奉。所以昨日向哀家提議,免了寧嬪的禁足,讓她回身邊伺候……」
聞言,眾妃皆是一驚,嚇得跪下請罪。
秦皇后聽了太后的話臉色白了——
後宮由她打理,可慧成帝卻不滿意了,這不是在怨怪她么?
正待開口,太后看着她涼涼道:「皇后,你執掌中宮,此事,你說應該如何?」
太后醜話都說在了前面,秦皇后那裡好再推卻不同意。
只是,好不容易才扳倒了寧嬪,皇后如何願意就這樣放虎歸山!?
眸光微轉,秦皇后溫婉一笑,面帶愧色道:「兒臣慚愧。既然如此。不如將三個月的選秀提前,提前為陛下挑選中意合適的秀女充盈後宮,想必如此一來,陛下定能龍心大悅!」
秦皇后到底厲害,也深知慧成帝對寧嬪余情未了,知道這時候解她禁足,只會是放虎歸山。所以,並不答應讓寧嬪提前解禁出宮,而是提議將選秀提前,以此來轉移太后與皇上的注意力。
只要新秀女進宮,皇上的目光被新人吸引,自然就會淡忘了禁足中的寧嬪。
而相較入宮四年,有了根基的寧嬪,新人更好被她掌控。
更重要的,前些日子秦皇后為了操辦榮清公主的婚事以及新年的大小宮宴,還有對付沈知煙與瓊妃,還騰不出手來收拾寧嬪。
如今,榮清如願嫁了,瓊妃死了,沈知煙根本就是她腳下的一隻螻蟻,她隨時一腳就可以踩死她,也有了時間開始真正收拾寧嬪,讓她在這皇宮永遠消失……
聞言,太后眸光微沉,心裏卻是明白皇后這是不答應了!
可她偏偏說得也在理,口口聲聲也是為了博皇上開心,太后竟是反駁不得。
正在此時,門外有唱諾請安聲,卻是慧成帝下了早朝過來了。
一屋子的女人見到慧成帝的到來,個個都暗自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貌,盼着被皇上瞧上一眼,晚上的綠頭牌就翻到自己頭上來了。
秦皇后也不免緊張了一下,不自覺的抬頭順了順兩鬢墜下的流沈——
慧成帝已有日子沒到她的永坤宮了,卻隔三岔五的會在晨省時到慈寧宮請安。
所以秦皇后今日這般打扮,就是想引起慧成帝的注意。
可惜,慧成帝從進門開始,神情一直冷冷的,眸光掃過皇后一眼,卻並未在她身上多做停留。
向太后請安後,慧成帝的眸光轉瞬就落在了一直跪地不起的寧嬪身上。
與一屋子濃妝艷抹的女人相比,素服簡髻的寧嬪倒是成了最吸引人目光的那一個。
而她這個樣子,也是慧成帝之前從未見過的,所以乍然之下,竟有些意外和驚艷。
一眾妃嬪向慧成帝請安,他擺手讓大家平身,見寧嬪還跪在地上,眉頭微微一皺,道:「地上涼,起身罷!」
寧嬪依言爬起身,秦皇后面色如常,眸子里卻冷了半分。
太后將方才同秦皇后商議的話告知給了慧成帝,她直接道:「如今,皇上是想直接解了寧嬪的足讓她回你身邊伺候,還是如皇后所言,提前選秀女進宮,由皇上自行定奪!」
太后此話,看着公正不偏幫,實際卻是站在了皇上這邊,表示自己不再反對皇上提前赦了寧嬪的罪。
聞言,慧成帝眸光從寧嬪身上划過,最後落在秦皇后身上,沉聲道:「如今邊關戰事吃急,再加上之前的持續大雪,百姓欠收,國庫欠盈。所以,今年的選秀就免了吧。」
此言一出,秦皇后身子一緊,寧嬪卻是心口放下了一塊大石。
慧成帝此言,已是表示,同意寧嬪的解禁了。
太后淡然一笑,對慧成帝的話深表讚許,道:「君王者,就得以天下為重。皇上此舉,哀家同意!」
說罷,調轉頭看向寧嬪,訓道:「雖然解禁,但你還是得收斂安分些,不可再在後宮挑起事端!若再有下次,哀家必定重重罰你!」
寧嬪感激涕零的跪下謝恩。
皇上與太后皆已開口恩准,秦皇后再有不甘也只得咬牙忍下!
走出慈寧宮,秦皇后驀然打了個寒顫,頓時感覺春寒也是刺骨。
瓔檐給她披上披風,扶着她上宮輦上坐好。
看着她明顯腫起來的腳踝,瓔檐心痛道:「娘娘忍忍,奴婢已讓人請了太醫去永坤宮候着了。」
秦皇后心口一片冰涼,眸光死死的看着從慈寧宮裡出來的寧嬪。
察覺到秦皇后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眸光,寧嬪抬頭面無表情的涼涼看了一眼秦皇后,轉身跨下台階朝宮門這邊而來。
宮門口守着各妃嬪帶來的宮人,除了像瓔檐這樣的貼身大宮女可以跟着秦皇后進殿,其他宮人都等候在外面。
寧嬪帶了兩個人出來,一個自然是菲兒,而另一個宮女就是沈知煙。
沈知煙之前一直默默的站在角落裡,所以秦皇后出來時並沒有發現她,直到看到她上前跟在了寧嬪後面一起來自己的宮輦前辭別,秦皇后才一臉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相比方才見到禁足的寧嬪,沈知煙的再次出現,更是讓秦皇后感覺到震驚!
看着一身淺粉宮裝低眉順眼跟在寧嬪後面的沈知煙,秦皇后再也忍不住,手指指向她,驚詫道:「你……你不是出宮了?怎麼在這裡?」
沈知煙出宮的事不是秘密,所以她並不奇怪秦皇后這樣問自己。
再見秦皇后,沈知煙的心境已是發生的翻天覆地的變化。
面前的秦皇后不再是她心目中那個溫婉大度的後宮之主,卻是她最大的仇敵。
她極少力斂住心裏的深深仇恨,上前恭敬回答道:「之前在緋煙宮,世子爺因為奴婢暈倒。奴婢出宮是為了看望世子爺是否安好……既然世子爺無事,奴婢自然要回宮當差……」
「而妾身自禁足以來,之前那些賤婢一個個拜高踩底,竟是認準了妾身沒有再翻身的機會似的,一個個離開長信宮尋找高枝去了……」
「所以,陛下見妾身身邊連侍候的宮人都沒有幾個,就將她指派到妾身身邊來了!」
寧嬪接着沈知煙的話替她回了皇后的話。
今早剛剛入宮,沈知煙還沒有時間將秦皇后的事告訴給寧嬪。所以寧嬪並不知道眼前之人或許就是害死她腹中孩兒、並陷害她削位禁足的元兇。
但寧嬪骨子裡的傲氣終是在的,再加上這麼久積壓在心裏的冤屈,說起話來,終是帶着憤恨與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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