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煙秦檐》[沈知煙秦檐] - 第5章

沈瑾修被她咄咄逼人說得臉上一滯,可他並不覺得自己錯了。
他是長兄,知煙和姝蘭在他心中都是一樣的,她們都是他的妹妹,他只是想要她們姊妹和睦,想要知煙別那麼斤斤計較。
他只跟自己說知煙是誤會了他,年紀還小不懂他是為她好,壓着心頭紛雜,盡量與她講道理:
「知煙,我知道你不喜歡姝蘭,可是她是你的親姊姊,你們血脈相融,是骨血至親,你為何一定要分彼此,阿兄所做的都是為了你好,你這般計較無容人之量,將來如何嫁進陸家被他們接納?」
「今夜我本是不想讓姝蘭過來,昨日之事也與她無關,是姝蘭知道你受傷之後懊惱愧疚,恨不能以身替你,祖母他們更是因此罰了她讓她跪了許久,她過來只是想要跟你道歉求你回去,你為何非要咄咄逼人……」
「我逼她?難道不是你們逼我?!」
沈知煙真的厭惡極了眼前幾人,無論是沈瑾修還是謝寅,亦或是站在一旁盈盈垂淚,彷彿受盡了委屈的沈姝蘭。
她如同長滿了尖刺,說得毫不客氣,
「沈瑾修,從剛才進來到現在,從你開口質問到罵我咄咄逼人,你可有問過我一句我身上的傷如何,可有關心過半點我是否受驚害怕?」
「你只知道說我不懂事,罵我不容人,我不喜歡沈姝蘭不願見她就是我心胸狹隘,我不喜歡將我東西分給她就是我自私善妒,我不願意與她同處同住就是我無容人之量,欺負她一個沒了娘的孤女。」
「你還記不記得我也是父母雙亡?!」
沈知煙的話格外尖銳,
「她只要掉掉眼淚,你就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幫她,她只要哭一句委屈,我就必須給她讓路,你看不到她明知道我不喜歡她還要屢屢湊到跟前的無恥,看不到她滿是貪婪瞧着我屋中物件的野心,你看不到她砸了我阿娘的長明燈時的囂張,你只看得我做錯了什麼。」
「你能將我扔在䧿山荒林里,對我一身傷視而不見,卻心疼沈姝蘭被人懲罰跪了那麼一小會兒。」
「沈瑾修,你覺得你公平嗎?」
知煙紅着眼看他也與謝寅一樣蒼白了臉,濃睫似是含霧:「你自詡清正,處處對我嚴苛,可是你又做了什麼?」
「我聽聞你昨日回城之後怕她傷心,特意跟謝寅還有陸執年帶着她去買了首飾,划船游湖,你替她簪發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在山裡大哭,你哄她開心的時候,想沒想過被你扔下的我是死是活。」
「你憑什麼來說我咄咄逼人?!」
沈瑾修如同被人敲了一棍,面色蒼白地看着沈知煙。
「我……」
他想要解釋什麼,可對着知煙滿是尖銳冷漠的目光,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自覺自己一直公平,也覺得他對沈姝蘭稍好一些,是因為她身世凄苦過往活的不易,可是知煙的話卻讓他背脊發冷。
有些事情無人提及他從未自省過,昨天回城之後,他滿心怒意都是覺得知煙不懂事,好像真的從頭到尾都沒有想起過她回不回的了靈雲寺,哪怕今日進宮當值之前偶有想起,也只是想着她不知悔過沒有。
沈姝蘭見沈瑾修看着對面知煙那抱起來還透着血色的手,心中一慌連忙上前就「噗通」一聲跪在了知煙面前。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去靈雲寺,也不該與你起爭執。」
「昨日阿兄是為了護着我才會一時大意忘記了你,可是他從未想過要讓你出事,他也只是一心想要你好,你別誤會他…」
她身形柔弱跪在地上時,朝着她就砰砰磕了兩個頭,
「你別怪阿兄,是我的錯,你要打要罵我都受着,可是阿兄不是故意的。」
「知煙,你別與阿兄置氣,我求求你……」
沈姝蘭跪在地上磕頭,只片刻額間就已青紫,原還恍惚的沈瑾修瞬間心疼動容,連忙上前拉着她:「姝蘭,你做什麼?」
「阿兄,是我的錯,是我才讓知煙誤會了你,是我……」
沈姝蘭眼裡掛着淚,「知煙你別怪阿兄,只要你能夠原諒阿兄,只要你不誤會他和阿寅哥哥,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謝寅原是惱怒沈姝蘭的,氣她瞞了他身世,也惱她讓他在錢家丟人,可是此時女孩臉上掛着淚。
那滿是柔弱纖細彷彿風一吹就能倒下去的模樣,卻讓他再一次心軟。
「沈知煙,你還說你不咄咄逼人?姝蘭是你姊姊,你就不能心胸寬廣些?」
知煙嗤了聲:「不能。」
「你!」
謝寅大氣,他一把拉着沈姝蘭起身怒聲道:「你跪她幹什麼,你看她如今這樣子,她攀上了秦督主的高枝,眼裡哪還有我這個表哥和她兄長。」
他氣知煙得理不饒人,有些口不擇言。
「沈知煙,你說我們昨日不該將你留在䧿山,可怎不想想那是因為你任性在前。」
「我們已經跟你道歉了,姝蘭也哭着與你下跪,你還想要怎麼樣?你又沒有真的出事,你只是受了點兒傷而已,難不成你要我們給你償命……」
啪——
鋮王妃在廚房裡替知煙看着湯藥,想着她昨兒個受驚,親自替她熬點補湯,可誰知道一轉眼謝寅就帶着沈家兄妹闖了知煙的院子。
她怕知煙受了委屈匆忙趕過來時,剛一進院子就聽到謝寅大放厥詞。
手裡端着的葯湯朝着謝寅腳底下就是一摔,燙的他驚叫一聲連連後退,鋮王妃滿臉鐵青上前:「誰准你把他們帶進來的?!」
「母親……」
鋮王妃抬手就是一巴掌,將人打得趔趄:「我看你就是死性不改。」
「今日在錢家的事情你都忘了,還是我跟你說的話你半句都沒記在心上,你明知道知煙差點被這賤人害死,你還敢把她帶進來?」
「榮姨母。」沈瑾修嚇了一跳,「不是阿寅,是我……」
「沈大郎君!」
鋮王妃直接斷了他的話,一句稱呼滿是冷怒,
「這裡是鋮王府,不是你們沈家後院,我教訓我自家又蠢又毒又沒腦子的兒子,還輪不到你沈家大郎來插嘴,還是你沈大郎君平日在朝中錄事郎沒當夠,連我這個鋮王妃也想訓斥幾句?」
滿是譏諷怒嘲,沈瑾修臉上乍青乍白。
「還有,我是知煙的姨母,不是你的,難怪你們沈家會教出個充庶亂認親戚的外室女,感情沈大郎君這些年的禮義規矩都學到狗肚子里去了。」
「見到本王妃,該行什麼禮,要我教你嗎?」
沈瑾修臉上先惶然,再是難以置信,緊接着煞青煞白滿是屈辱。
鋮王府和沈家雖無血緣,可因着二房知煙母親的關係,兩家往日走的極近,就連他也時常回出入鋮王府中,往日鋮王妃待他甚是親近,他也一直都跟着知煙喚她姨母,可他怎麼都沒想到鋮王妃會突然翻臉。
對着鋮王妃冷漠的眼,他滿是屈辱忍不住朝着知煙看去,希冀她能開口。
可誰知秦檐大袖一揮,便將紅着眼的小姑娘掩在身後。
「沈大人是聽不懂鋮王妃的話,還是不知禮儀?」
「滄浪,教一教他。」
滄浪拿着劍上前,一腳就踹在沈瑾修腿腕上。
「下臣見王室,行跪拜大禮,沈大人可要記住,下回莫要忘了。」

第17章小海棠,要不要跟本督走?
整個院中風聲秦秦,沈瑾修那一膝蓋跪下去時,就聽見伴隨着悶哼的一聲重響,知煙甚至懷疑他膝蓋是不是都磕碎掉了,而身前站着的高大男人,卻只是拉着袖緣擋住了她的臉。
知煙感覺到隱約溫熱遮住眼前,耳邊是他玉石清冷淬寒的嗓音:「你叫沈姝蘭?」
沈姝蘭臉色慘白。
「你既說昨日之事因你而起,你不該失手掀翻了沈二夫人的長明燈,又說只要能求得知煙原諒,要你做什麼都可以,那你就從這裡出去,從鋮王府門前開始,一步一跪磕頭直到靈雲寺,替沈二夫人重請長明燈。」
「沈大娘子這般善解人意為兄分憂,想必不會拒絕。」
沈姝蘭聞言瞬間獃滯。
他瘋了?!
鋮王府在京城最繁盛的地方,光從這裡到城門處都得小半柱香的時辰,更何況是一路去到靈雲寺,她要是真的一步一跪磕到靈雲寺,先不說丟人與否往後還能不能在京中立足,她這雙腿也別想要了。
「怎麼,不願?看來沈大娘子也不是那麼心誠。」
沈姝蘭被秦檐目光看得臉色慘白渾身發顫。
「阿兄……」她害怕地顫聲,又忍不住看向身旁謝寅,「阿寅哥哥…」
謝寅本就氣怒,此時直接怒罵:「你未免欺人太甚,這麼跪到靈雲寺,你這是想要姝蘭的命!」
沈瑾修腿上被踹的生疼,那膝上刺痛一遍一遍提醒他剛才受過的屈辱,行過「大禮」之後無人喚他,他強撐着站起來,也不去看秦檐,只默然對着沈知煙:「你就這麼看着他欺辱你兄姊?」
秦檐眸色一冷,就被身後人輕輕扯了下袖緣。
知煙從他身旁露出一張小臉來:「秦督主是我阿兄,我阿兄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們百般糾纏想要我原諒,可以,讓沈姝蘭一步一跪一路磕頭到靈雲寺,我就考慮原諒她。」
她似是想到了什麼,朝着二人露出個惡劣的笑來,
「我本就歹毒狹隘,不如沈姝蘭懂事溫柔。」
「沈郎君心疼令妹,謝世子憐憫她出身凄苦柔善體弱,你們也可以代她去跪,要是你們不夠的話,將陸執年也一起找來,反正你們三人將她視為珍寶,想來替她跪一跪也是願意的,還是沈郎君所謂的疼愛只是口頭上說說?」
「沈知煙……」沈瑾修不敢置信她能說出這般話來,「我是你阿兄!」
「你不是。」
早在他違背諾言,將沈姝蘭置於跟她一樣的位置,早在他能為了沈姝蘭一次又一次地訓斥責罵她,將她扔在䧿山不顧她死活的時候,他就已經不是了。
對着沈瑾修滿是怒意的眼,她聲音如落雪清寒
「沈瑾修,我不想要你這個阿兄了。」
沈瑾修如遭雷擊,滿是蒼白地踉蹌了一下。
沈知煙長睫輕垂拉着秦檐的衣袖:「阿兄,我不想見他們。」
「沒聽到?」秦檐冷漠,「送他們滾。」
「沈知煙,你瘋了。」謝寅嘶聲怒道,「你是不是摔糊塗了,我和瑾修哥才是你的親人,我們才是你至親,你居然認一個閹人當兄長,還這麼折辱你長兄,你還要不要臉面了……啊……」
滄浪拿着劍鞘就甩在謝寅臉上,直打得他嘴上都見了血。
那句「閹人」如同觸及了什麼要害,秦檐神色驟冷,只一句「拔了他的舌頭」,原本空空蕩蕩的院子里突然躍出三道黑影,其中一人手中長劍「唰」地放在謝寅臉前,只差一寸就能要了他腦袋。
謝寅驚叫出聲,滿是驚慌地朝後躲開,卻依舊被一劍劃破嘴角,本是盛怒的鋮王妃也是驚住。
「督主!」鋮王妃嚇得慌忙出聲。
她氣謝寅糊塗,卻也沒想要他喪命。
秦檐卻是眸色冷厲絲毫沒留情,眼見那黑衣人還要再動,正在這時院外突然有人沖了進來。
「秦督主,別衝動,別衝動。」
鋮王大步走了進來,一邊大聲說話一邊快步到了謝寅身前,抬腳就朝着他腿上踹了過去。
「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誰准你冒犯督主的,什麼話都敢往外說,你這張嘴早晚要惹出禍事!」
謝寅挨了一腳後,鋮王就將人推到一旁,堪堪擋住對面那黑衣人手裡的劍,
「只是幾個孩子家打鬧玩笑,怎值得驚動秦督主的黑甲衛。」
他說完怒視謝寅,「臭小子,還不跟秦督主道歉!」
謝寅嘴上疼得厲害,那一劍雖然避開,可劃破的地方依舊流了血。
他既驚也怕,沒想到秦檐這閹人居然敢在鋮王府動手,更沒想到父王對着秦檐也是先賠罪。
他心中驚懼怨怒至極,可是對着近在咫尺的黑甲衛,看着不遠處神色淡漠是真想拔了他舌頭的秦檐。
謝寅滿是壓抑的低聲道:「剛才是我失言說錯了話,還請秦督主原諒。」
「失言無事,失命要緊,謝世子下次要是學不會怎麼說話,這舌頭就別要了。」
謝寅臉上漲紅。
鋮王眼底也是划過抹惱怒,覺得秦檐太過囂張,可奈何這閹人在朝中權勢滔天,卻也只能忍着。
「秦督主今夜過府,怎不讓人先與本王說一聲,本王好能設宴款待秦督主。」
鋮王強行轉了話題,想要緩和氣氛,
「先前就聽聞督主與知煙投緣,認了知煙為義妹,這可是天大的喜事,這外頭的天還冷着,就都別在這裡站着了,知煙,快喚督主和你阿兄他們移步前廳,有什麼話大家好好說……」
「有什麼好說的,知煙又不想見他們!」
鋮王妃從謝寅險些被弄死的驚嚇回過神來,直接惱怒。
「瑾修畢竟是知煙的兄長,小孩子間生了誤會說幾句也就算了,鬧得太過知煙臉上也無光,況且秦督主還在。」
鋮王拉着她柔聲勸完,便轉頭看向秦檐,
「秦督主,大家都是自己人,你也勸勸知煙別鬧了,免得傷了和氣。」
秦檐抬眼涼薄:「本督的自己人早就死絕了,鋮王想去陪他們?」
鋮王臉上笑容一僵。
秦檐有些厭煩這些前仆後繼使着心眼的人,扭頭對着沈知煙道:「這裡污糟,不好養傷,要不要跟本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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