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傳奇》[我是傳奇] - 第8章

即使浣衣忙碌,間隙時林寧還會想起那個男人。季遠凝這些日子過得不算好。
季遠凝常常在季園長吁短嘆,林寧「去世」後,他似乎去了季先生的銳氣,安茹給他送了人蔘湯來,敲開他的房門,一股撲面的酒氣迎面而來,安茹眯了眯眼睛,這股辛辣的氣味由鼻子只衝頭腦。
「阿寧,阿寧,你回來了?」季遠凝又抿了一口燒刀子。他以前根本不會嘗試這樣烈的酒,對酒很有節制,然而現在每況愈下,時常醉醺醺的。
他看見安茹,搖搖晃晃的站起身走過來,打算抱住她。
安茹沒有抗拒,沒有解釋,任他在身後伸出手環抱着,她的參湯晃了晃,潑灑了一些。
「這都是什麼勞什子,起開!」季遠凝莫名被參湯濺出來的湯水燙了一下,皮膚的微微刺痛令他微醒,他掃掉了安茹手中的湯,「乒乓」一陣亂響,隨着響聲,他的吻落在了她的臉頰上,安茹不自覺震了一下,習慣性拍拍他的背。忽然,季遠凝抓住了她的手,他費力地睜開眼睛,仔細辨認着面前的女人:「不,你不是她,你是誰?」
「先生,我是安茹。」安茹此時方才表露身份,辯解道,「先生,是你抓着我,我……我……掙脫不開。」
季遠凝「哦」了一聲放開手,道:「抱歉,你去吧。」
安茹收拾着地上的殘片,季遠凝準備轉身時,他忽然想起什麼站住了,轉過身來似乎清醒很多:「安茹,老實說,有天晚上我在西苑醉酒,那天是不是你假扮阿寧?」
他一直沒有想過來,直到今天,感受到被拍拍背的熟悉微妙。
「我……」安茹心中一跳,她的手忽然被瓷片扎了一下,「嘶」地疼了一會。她把手指含在嘴裏擠着血,心中焦慮如何應答,季遠凝絲毫不覺,他執着地盯着她,等她的回答。
安茹心一橫,推卸責任道:「是的,先生。那天林小姐計劃逃出季園回江城,她利用我扮成她的樣子,迷惑先生你,爭取逃跑的時間。」
「阿寧啊阿寧,你就如此不信任我,寧可讓別人假扮成你,寧可真把我拱手讓人!」季遠凝的眼睛裏濕潤着,自己的膝蓋緩緩跪在地上,「阿寧,是我害死了你,我沒臉求你原諒,我沒有那個資格!」
安茹要扶他,季遠凝冷了面龐推開她,只對她吩咐道:「你去叫鄭平備車,我要出去。」
安茹只好出來,對鄭管家道:「我看先生情緒不對,我去找邢先生,你安排車子,我們分頭行動。」
鄭管家聽安茹些微描述了季遠凝的情形,他頓時擔心起來,馬上同意安茹的方案。
季遠凝坐上車子,他拒絕其他人跟從,車上只剩司機和他自己。
「先生,您去哪裡?」王司機問道。
「桃江橋。」季遠凝清晰地吐出這三個字。
車開動了,於是季遠凝出現在桃江橋頭。
「阿寧,我說過我要給你個交代的,今天天時地利人和,我來看望你了。」江上隱隱送來的陣陣江風,早吹散了他的醉意,冰冷的江風是最好的醒酒湯。
他緩步踱上橋,橋上都已被打掃乾淨,早沒了對峙那天的激昂和緊張,更沒有留下一絲痕迹。
他垂下頭,看着江水裡碎金一般的月影,臉上似喜又似悲:「阿寧,你別害怕,我來陪你了。」
他面上帶着無畏,眼看就要從缺口處跳下去。
說時遲那時快,忽然有人拼着全身力氣拉住了他,不用說,是安茹及時通知的邢濤:「小季,你幹什麼!」
「邢大哥,你別攔着我,別攔着我!我承諾過阿寧的,下黃泉,我該隨她去,之前我只是對幫里的事情沒料理完,現在我沒有任何牽掛了。」季遠凝眼前只有明晃晃的江水,腦子裡只盤旋着林寧兩個字,巨大的內疚侵襲了他,甚至擊潰了他。他的情緒反噬着他慣常的冷靜,打得他措手不及,潰不成軍。
「季遠凝!」邢濤喊道,他甚至對他下了重手,扇他一巴掌,「你給我清醒點!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林小姐她不希望你這樣,她是幫派鬥爭的犧牲品,不是你的錯!你的每一步經營,我最清楚,都是保護她,她會明白你的苦心的。」
「就是我,邢大哥!我每一步保護她,都是一廂情願,都是傷害她,她身上的傷口、心裏的傷痕,都是我一刀刀割的,她的性命是我拿走的,都是我下的手!邢大哥!」季遠凝吼了出來,吼出來之後,他掩藏不住的熱淚滾滾湧出,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
然而這一吼季遠凝似乎把自己的發泄了出來,腿腳一軟,癱坐在橋上。
眼見他力竭,邢濤陪着他坐下來,慢慢細細和他道來。沒想到邢濤一個粗莽漢子,還能如此粗中有細。
邢濤半晌無言,醞釀措辭,望着滔滔江水道:「我有個想法,小季,你想聽嗎?」
「什麼?」季遠凝抬起頭來,他掏出手帕擦去臉上殘餘的淚水。
「其實,有沒有一種可能,後來我們都沒有找到林小姐的屍體,萬一林小姐並沒有死呢?當然,這只是我的一種猜測。」
「……」季遠凝沒有回答,邢濤的話就像對着他的心湖扔下來一顆石子,雖然微小渺茫,但總歸是一種企望。沒錯,萬一呢,「如果她真的沒死,即便她躲起來不見我,我心中也是舒坦的。」
邢濤的話好像在季遠凝心中點燃了一隻小小洋火,說得他忽然心生希望起來,他握住邢濤的手,道:「邢大哥,如果她真的還在世上,求你幫我找到她,哪怕她永遠不原諒我,只要她活着,我只想要她活着。」
「小季,解鈴還須繫鈴人,這件事我無法幫你。她若真在世上,你得自己去尋求她的諒解,我只能幫你打聽她的下落。」邢濤嘆口氣,「不過,前提是你要振作起來,小季。就算不為你自己,也得為了林小姐,為了我邢濤和幫里信任你的屬下們,還為了五爺。」
季遠凝沒有回答,他的眼睛轉向波光粼粼的水面,凌亂無章的明月碎影,心情也蕪雜起來。

第十七章柳黯(2)
邢濤和季遠凝在雲城怎麼也打聽不到林寧。因為隨着時間推移,林寧江城轉眼一個多月都在成衣鋪工作。
天氣忽然變得熱起來,直接跳過冬春的寒冷料峭,對有身孕的林寧來說感覺舒坦很多。
這天她正在洗一件新做的喬其紗旗袍,她盡量輕緩揉搓着,白色的紗浸在水裡像籠了一層輕煙,更彷彿水中飄搖的一葉帆,她正專心漂洗着,聽到大家交頭接耳的動靜,門口轉進來一個年輕女子。
她一身月白的短袖旗袍,頭髮也是女學生一樣的齊耳短髮,和林寧相當年紀,四目相對時這姑娘的樣子彷彿一面鏡子,映照出的是雲城的自己,連仇姑娘也抬起頭看她。
耳聽着蔡掌柜畢恭畢敬喊了一聲:祁經理。原來她是祁氏的經理。祁經理皺皺眉,巡視一圈,便和蔡經理商量安裝吊扇的計劃,她定了幾個位置,說就在這裡那裡。他們說了幾句後她轉身出去了,見祁經理出門,所有人低下頭繼續手中活計忙碌起來,林寧也不例外。
「小林。」蔡掌柜望着俯身的林寧,「祁經理要你到她辦公室去一趟。」
林寧忐忑站起來,帶着疑惑望住蔡掌柜,後者看不出表情,跟着他穿過作坊間,上樓去。
一路上,她小心護住肚子,滿心的擔憂,會不會自己是有身子的人,而失去這份工作?
蔡掌柜帶她到經理室門前,自己敲幾下,門開了,他做了個請的手勢,現在就是林寧自己和祁經理面對面的時間。
「我聽蔡掌柜說你姓林,是嗎?林小姐請坐吧。」祁經理道。她看出林寧的拘謹,抬手虛指沙發,自己先走過來坐下。
林寧也走過去慢慢坐下。
「幾個月了?」祁經理問道,「我看你的樣子不是慣常做這些粗活的,一時驚奇找你了解一下情況,不必擔心。」
「快五個月了應該。」林寧推算過日子,答道。
「你的本地話說得很流利,是本地人?」祁經理繼續問道。
「算是,我十五歲之前都在江城,後來父親帶我回了林村讀書,直到之前不久我才從雲城來。」
「你怎麼不在本城讀書?據我所知,這附近的養德中學很不錯,還有一些教會學校也行。大老遠跑去林村,對你十幾歲的女孩子未免太遠了些。」祁經理捋捋耳邊碎發。
「因為那學校是我父親精心打造的,雖說是私塾,但是聘請的老師都很不錯,有的是遠近聞名的大儒,除了國學,還有西學。」林寧說著前事,不由嘆口氣。
此話一出,祁經理頓時判斷出林寧定然是家道中落,倏忽對她有同情之色,正在斟酌談話。
這時蔡掌柜敲門,送上來一摞祁氏的資料。祁經理望着林寧,頭腦忽起一個念頭:「既然林小姐你念過書,通文墨,你看看我這些資料,幫忙整理一下可好?」
林寧揣度這是她在泰禾常做的事情,雖然現在不在泰禾,但是整理文書資料這類事情該是相通的,她便應承着走到書桌前,有條不紊做起來。
她心靜,只埋首於文件中,效率自然高。不一會兒就分門別類整理好了,祁經理起身看,滿意地點點頭。
「林小姐,你做我的助理如何?」祁經理露出讚許的笑容,「看你的熟練程度,你應該做過相關工作,對么?」
「祁經理,我在雲城時,在當地的泰禾商號做過一段時間的經理助理。」林寧交了底。
「好,我沒看錯人。一開始我覺得你不應該在後院洗衣服,所以直覺讓我想和你聊聊,果真不錯。我給你介紹一下我自己吧。」祁經理笑起來,「正式認識一下,我叫祁之嵐。」
「祁經理,我記住了。」林寧見到之嵐爽朗明媚的笑,她不自主嘴角上翹,心頭盤踞的疑雲一散而空。
「至於薪水,你不必擔心,會在你現在的基礎上增加三十大洋,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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