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玄武，令人望而生畏！

「乖乖哩，我在江上打了三十年的魚，什麼船沒見過，這大傢伙……」不知名的老漁民望着天天直直發獃，口中喃喃道。

這些本就是世俗百姓，一輩子或許都接觸不到長生大道，亦只是喝盞茶的功夫，在口若懸河的說書人口中聽說這些神奇之事。

今日一見，仙，這個世上真的存在！

在那些御劍飛行的仙家弟子當中，有人不經意地往那人間瞥了一眼。

夕陽下，剛走出青石板巷的少年，一個人站在人群遠處，痴痴地遙望着離開的巨船和飛劍仙人，目中露出無限嚮往。

不！是渴望！

那人只輕蔑一笑，似乎看見了那少年的神態，又似乎看不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因為在他們眼裡，人間，就像一株老樹，無數只螞蟻拼了命地向上爬，在這個過程中，老去，死去。

至死，也觸碰不到頂層的那個世界……

遠方，似乎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回過神來的少年循聲望去，是那個先前送雞湯時叫住自己的漢子，一個滿臉鬍渣的打鐵匠。

魁梧漢子上前一把用力摟住瘦弱的少年，道：「臭小子，想什麼呢，喊你半天了！」他一邊嘀咕着，一邊拉着少年走向人群。

眾人看見了他，每個人臉上都浮現出淡淡的笑意，他們都與少年相熟。

於是有人開口喊道：「小和尚，過來過來，這些可比你先生教你的東西有意思多了！」

「你這幾日沒有進城，可是錯過了許多趣事跟壯景啊，嘖嘖嘖，仙人御劍，天天都有的見嘞！」人堆里又有人笑着打招呼道。

少年幾乎是被打鐵匠硬推着過來的，面對眾人的熱情招呼，他不好意思地撓着頭，臉上始終掛着靦腆的笑。

少年被人稱作和尚，倒也不惱不怒，反而感覺格外親切。他被師父收養，從小在山中寺廟裡長大，師兄們下山化緣，他也跟着下山，師兄們穿僧袍，他也跟着穿僧袍，似乎也從來沒覺得這有何不妥。

據說他被撿到的時候身邊有一塊本命玉佩，上刻一「徐」字，故取姓氏徐。方丈見這孩子命苦，希冀他能平安成人，故取名長寧，寓長久安寧之意。

此時眾人中間空出一塊地兒，裏面站着個滔滔不絕地講着的人，那人眉飛色舞，語速時快時慢，恰到好處地吊著在場所有人的胃口。

「我侄兒幼時天資聰慧，被下凡的仙師看中，帶上山去做仙人啦！前日回來，還特意來拜訪我這個叔叔呢！」那人呵呵笑着，享受着他人灼灼的目光，洋洋自得，倒像是有些刻意炫耀自己的意思了。

「他特意給我透露了此次各仙家門派來人間的任務，」說著那人又裝模作樣地哀嘆一聲，「我本是不願告訴給你們聽，不過看你們這麼想知道的樣子……」

忽然那人屁股被人踹了一腳，身子往前猛地一傾，身形不穩，險些趴在地上了，咬牙咧嘴地摸着屁股，嘴裏嘀咕着痛。

「能正常講話不？你小子真以為你族裡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呢？少賣關子！」原來是打鐵漢子實在看不下去這傢伙不停賣關子的模樣，給他屁股上來了一腳。

這一幕引得在場人哄堂大笑，徐長寧嘴角也不免微微咧開。

那人一邊摸着屁股，也不氣惱，繼續認真地講了起來。「就在我們臨川城外八十里處，從古時就一直流傳那兒是人間與冥府的界口，俗語叫『生人進，死人出』，常人進去就沒有生還的，也叫做埋骨地。」

「咱們普通人死了後是下冥府，但我侄兒說，若是修為高深至通天的仙人，死後是有黃泉水現人間，接引其屍骨的，他們身死道消後，隨身攜帶的法器寶物等則遺落在黃泉水內。」

「這次埋骨地的異象，有高人言這是冥府暴亂，黃泉即將出現人間的先兆，因此引來了各方勢力想要前往掘寶。」

忽地，劇烈的馬蹄踐踏地面的聲音由遠而至，同時伴隨着馬夫使勁揮舞馬鞭的破風聲，使那馬車在城內橫衝直撞，也不管是否會撞傷行人。

「城內可不許肆意縱馬！」人群中有一位老兵卒瞪眼叫道。

身後有人突然伸出手捂住了老兵卒的嘴巴，驚慌的眼神示意他莫要再說。

所有人彷彿在此刻都噤若寒蟬，除了那少年和打鐵匠，二人並不像其他人一樣背着道路死死低着頭不敢出聲，而是轉身直視那輛即將駛來的馬車。

人群中有人在小聲低語，「不要命啦？這可是城內葉府家的馬車，據說那位老爺現已官至兵部尚書，這幾日回城祭祖，切莫頂撞了貴人！」

葉府……

葉府？

葉府！

徐長寧幾乎是瞬間便在心裏喊出那個葉姓少年的名字，似乎是回想起了一些痛苦的往事，他情緒猛然變得激動起來，心口彷彿刀絞。

一個女孩兒滿臉笑容的面龐朦朧浮現在他眼前。

他站直身體如利劍，怒目直視，死死地盯着那輛馬車，直覺告訴他，那個人一定就坐在馬車內！

此刻，他心跳如雷鼓，手中拳頭攥的死死的，似乎下一刻就會化作猛虎撲上前去！

從前那個一直安安靜靜，面對一切都只是靦腆笑笑的少年，這一刻像是一頭隨時準備狩獵的獨狼。

疾馳的馬車駛過了，帶起了坑窪中的泥水，飛濺到路邊聚集的人群身上。

沒有人敢反抗，甚至連低聲抱怨，咒罵的聲音都不曾有，任泥水弄髒自己的衣服，臉龐，他們似乎壓根沒看見過這一切的發生，若無其事地繼續了剛才的聊話。

只是，又重新熱鬧起來的人群中，少了那個靦腆帶着淡笑的少年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