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嬌軟》[吾妻嬌軟] - 第2章
周家的賞花宴在大相國寺東的別院舉辦。
如今正值春日,桃花遍野,在桃花樹下品酒賞花斗詩,最是清雅不過。
沈家馬車行至大相國寺時,就見前面幾輛馬車堵在一起,吵吵嚷嚷,像是在爭道。
沈幼鶯不欲生事,正準備讓車夫繞路而行,忽見一輛馬車從旁疾馳而過,見着前面擁堵的車馬人群竟也不停下,車夫反而連甩馬鞭,直衝向前。
堵在大相國寺門前的車馬人群頓時一片驚亂,慌忙向兩邊避讓。
不知是誰家的郎君嚇得落了馬,滿身是灰地爬起來衝著駛遠的馬車叫罵:「這是誰家的車馬?叫我查出來,定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他兀自叫罵的起勁,卻見前面已經走遠的馬車忽然折返回來。車內人打起車簾,露出一張似笑非笑的蒼白面孔,笑吟吟地問:「哦?說說看,你要如何讓本王吃不了兜着走?」
他的語氣十分柔和,面上還甚至帶着笑,但卻透出一股陰沉沉的冷,叫人不寒而慄。
那放狠話的郎君看清他的面孔後,頓時嚇得打了個哆嗦,連連告罪討饒:「不知是秦王殿下,多有冒犯,還請秦王恕罪。」
薛慎手肘支在車窗邊緣,仍舊笑吟吟看着他,也不開口,就這麼漫不經心看他求饒。
後面的沈幼鶯正好瞧見他的側臉,只覺得他輪廓極深,似有些異族人的妖異。美倒是美的,只是這俊美之中總透出幾分讓人膽寒的陰鬱,像藏在暗處窺伺的斑斕毒蛇。
對方似是察覺了她的目光,側臉看過來。
沈幼鶯一驚,連忙收回了目光。
那郎君還在討饒,薛慎不耐煩聽了,無趣地「嘖」了聲,大發慈悲般道:「本王今日心情不錯,便賞十鞭吧。」
他說完,車夫便利落跳下馬車去捉那郎君,而四周竟無一人敢為他求情。
那郎君畏於秦王凶名,也不敢逃跑,只能生生杵着挨了十鞭子,明明疼得齜牙咧嘴涕泗橫流,卻不敢大聲哀嚎,怕秦王聽了嫌吵耳朵,又賞他鞭子。
車夫顯然干慣了這種事,利落打完,收了鞭子後便駕着馬車揚長而去,只留下一地塵煙,以及驚惶後怕的眾人。
這麼一鬧,當下沒人再敢爭道,幾輛馬車先後迅速離開,彷彿身後有鬼追趕着。
那倒霉被打了一頓的郎君「哎喲哎喲」地哼哼着被僕役們抬上了車,卻不敢再大聲叫罵,生怕叫那閻王爺聽見了再折返回來抽他一頓。
停滯的馬車又晃晃悠悠地走起來。
沈幼鶯放下車簾,想起方才瞥見的那張邪氣四溢的臉,捏着帕子的手指緊了緊,骨節都泛了白。
方氏勸說她嫁去秦王府時,她並不生氣。因為她知道王德順那番話並不是沒有道理。若實在走投無路,嫁給秦王未嘗不是一個辦法。
就算秦王不能免去爹爹的牢獄之災,能讓她去送些東西,叫爹爹在大牢里過得舒服些也好。
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臣子熬不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死在了監牢里。
只要人還活着,總有能洗刷冤屈的一日。
沒見到秦王前,沈幼鶯還抱有一種盲目的樂觀,想着最壞的結果也就是嫁入秦王府了。
可真正見到了人,才知道,她或許將一切想得太簡單。
秦王並不是個好相與的人。
坊間傳言秦王之名能止小兒夜啼,喚他做「活閻王」並不是空穴來風。
不止沈幼鶯這麼想,白螺和丹朱顯然也想到了一塊去,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姑娘……」
她們有心想勸兩句,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尤其是白螺,一張圓圓的臉蛋兒愁得皺成了包子臉。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沈幼鶯垂眸看着雜亂無章的掌紋,不知是安慰她們還是安慰自己:「若是能打探到爹爹的消息,未必會走到最糟的地步。」
*
因秦王府忽然來人耽擱了一會兒,沈幼鶯赴宴便遲了些,她到的時候,好些賓客都已經到了。
周貞容原本正和其他娘子寒暄,瞧見她款款走來,就舉起團扇掩着唇笑起來,同其他人道:「瞧瞧,這是誰來了?我還以為我這小廟裝不下沈家二姑娘這尊大佛,沈二姑娘不屑來呢。」
坐在她身邊的是王家五姑娘、宰相王元廣的庶女王白芷,聞言笑着接話:「今時不同往日,這人呀,還得隨着勢變。有句老話叫做什麼來着?識時務者為俊傑。沈二姑娘說是不是?」她笑吟吟地看向沈幼鶯,神色間帶着毫不遮掩的嘲諷。
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
從前別說一個宰相家的小小庶女了,就是周貞容見着她,也得客客氣氣的。
沈幼鶯眼睫輕掀,大大方方地看向周貞容,輕聲細語地開口:「我還以為三姑娘是誠心邀我來赴宴呢。」
她本就生得美,面若芙蓉,眼泛秋水,這些時日又越發清瘦,豆綠色百褶裙將腰勒得盈盈一握,粉白直領對襟褙子寬寬鬆鬆罩在身上,烏髮輕挽,粉黛未施。清雅素淡,站在熹微日光下,像一朵搖曳的嬌花。
莫說男子,就是女子見了也不由心生憐惜。
更何況她還低眉斂目、楚楚可憐地說「我還以為三姑娘是誠心請我來赴宴呢」。
一些未曾同沈幼鶯交惡過的貴女們頓時心生不忍,看周貞容的神色也有了微妙變化。說到底都是些少女心事罷了,又哪兒來什麼深仇大恨呢?
「貞容素來就是這個性子,刀子嘴豆腐心。沈二姑娘快過來坐吧,日頭曬呢。」王丞相家的嫡長女王筠亭見狀輕飄飄瞥了眼庶妹,開口打了個圓場。
在東京城裡,王家同沈家的地位相當,王元廣是宰相,沈明江是樞密使,一文一武,互相掣肘,均是朝廷的中流砥柱。兩家兒女雖因父輩立場不同少有來往,但面子情還是有的。
如今沈家危如累卵,痛打落水狗那是沒見識的人家才做的事。王筠亭自詡清高,自然做不出來。
只是周貞容今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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