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梔意江野正版小說》[夏梔意江野正版小說] - 夏梔意江野正版小說第65章(2)

不見底,藉著夜色落在江野臉上,「你能自己下山?」
江野點頭,「我杵着登山杖和樹枝,問題不大。」
夏梔意垂眸,只過了一瞬,他還是走去她跟前半蹲下,淡聲說,「上來吧。」
他聲音很輕,姿態堅決。
江野沒動。
一直不怎麼吭聲的老林,在一旁磕掉鞋底上厚厚一層泥土,走了過來。
「蘇經理,崴腳看起來好像不嚴重,但是下山本來就不容易,你杵着登山杖和枝椏一瘸一拐,要是腳下一滑,從邊坡滾下去,救援隊都不一定能救你上來。」
老林和這座大山打了一輩子交道,多數時候,他都沉默寡言,只有聊起山裡的話題時,他才眼裡放出光,打開話匣說上幾句。
此刻,他的話相當有分量。
江野沉默了會兒,無聲的趴到夏梔意背上。
老林帶路,李兵斷後,一行人踏上下山的路。
夏梔意比先前更為沉默。
風停了,空氣緩緩流淌,樹木的清冽香氣縈繞四周,星星悄悄爬滿天空。
江野趴在他背上也不言語。
她仰起頭,星光在她眼眸中閃爍,滿天璀璨星河。
大山沉靜,時間不言。
夏梔意凝神看路,下山路陡,他要抗住兩人重量帶來的下沖慣性,他走得更慢了些。
小林在一旁打着手電,遇到難走的地方,伸手扶夏梔意和江野一把。
走出好長一段,夏梔意仍是穩穩背着江野,不見他喘粗氣,小林有些佩服,「邊總,你是不是經常鍛煉?」
「嗯?」
夏梔意反問他。
小林咋舌,小聲,「要我背着個人,我可走不了這麼遠。」
常剛的秘書張俊杵着登山杖,緊緊跟在老林後面,他不熟悉大山也沒有戶外經驗,但面對漆黑夜色,他本能生畏。
他抹了把頭上的汗,停下來喘氣,用手扇着風,問老林,「山裡有野兔子沒?」
實際他想問,天黑了,山裡會不會有猛獸。
老林正在探路,踩實了才停下來回答他,「有啊。
不僅有野兔子,還有黃鼠狼、刺蝟、松鼠、叢林鼠,多得很。」
「那我們怎麼都沒見着?」
張俊問。
「這些不是猛獸,動物也怕人啊。
咱們這麼大響動,它們老遠聽到就躲起來了。」
老林說著繼續往前走。
張俊想了想,還是問出口,「天黑了,山裡會有狼和熊嗎?」
老林嘿嘿笑了兩聲,尾音拖得長長的,「沒有哩。」
他的話里蘊藏了無限的惆悵。
「我還是個小幺兒時,山裡有狼,有狐狸,有野豬,還看到過熊瞎子。
那陣子,我爸進山都要背桿獵槍。
但是後頭,」老林沉默了會兒,轉了話頭說,「你現在看到的都是再造林,經濟林了,要說還有什麼,這裡最多的就是各種各樣的蛇了。」
說完,老林不再說話,整隊人陷入長久的沉默中。
小林早就聽膩了父親小時候的故事,不過是陽光燦爛,白雲朵朵,溪水淙淙,還是孩子的老林纏着爸爸,要讓他帶自己進山玩。
對於孩童時候的老林來說,大山是一座天然的遊樂場,那裡有無窮無盡的寶藏等着他去發掘。
他的孩童時光耗在那裡,他的青春留在那裡,他的老年也一併給了那裡。
但是,好像,不管進山多少次,仍然不夠。
老林看着蒼茫無言的大山,對它的變化,無能為力。
但是小林看到的這片山,和他父親看到的,卻不一樣了。
他看到的是木材,他知道哪種樹最值錢;他看到薪碳,知道哪種木料最經燃燒;他還看到果樹,知道什麼果子賣得最貴。
他全都如數家珍。
他還知道投向這裡的城裡人獵奇的目光,他們是想看到什麼。
他不想接老林的話,他走在夏梔意旁邊,幫夏梔意看着腳下的路。
劉國松在前面歇腳,等夏梔意走上來,小心詢問,「邊總,蘇經理,要不要換我來背一段?」
江野知道,夏梔意背着她走了這麼長一段路,體力上說不定已經透支,是該讓他歇歇。
她打算撐着走一段,正要開口,就聽夏梔意對劉國松說,「不用,你好好下山。」
劉國松遲疑了下,見夏梔意神情堅決,他答應着一道往山下走去。
胡家磊和李兵走在後面,邊走邊聊,他抬眸看了眼前面幾人,正要上前,就聽到一聲驚呼伴隨樹葉被帶起的聲音,緊接着「砰」的一聲,似有重物摔落。
出事了。
「張俊!」
李兵打着手電筒就往前跑,胡家磊趕緊跟上。
有哼唧的聲音傳來,幾人四處探照,在陡坡邊發現張俊趴在坡下三四米一塊凸出的石頭上。
原來,張俊尿急,他關了手電筒一個人走去一邊放水。
誰知那裡地勢陡,有個近乎垂直的大坡,他一腳踩空跌了下去,還好下面有塊大石頭接住了他,否則,他就摔滾下山谷了。
張俊有些被摔懵了,用手撐着就想爬起來,嘴裏不住哼唧。
老林朝他大聲喊,「趴着,別亂動。」
夏梔意將江野放了下來,他飛速從背包里掏出速降繩,幾下套在一旁大樹上,他正準備下去,就見老林拽着株老藤,身手麻溜的滑了下去。
眾人大氣不敢出。
老林輕輕踩到石頭上,俯身查看,張俊已經緩過勁來,老林把他扶起坐着。
夏梔意丟了速降繩下來,「套上。」
老林接過,卻有些犯難,他不會用。
「像這樣套進去,扣上。」
夏梔意在上頭示範給他看。
老林很快搞懂,幾下給張俊弄好,他朝夏梔意揮手,「拉他上去。」
夏梔意收繩,幾個人過去一起幫忙。
張俊被拉了上去。
老林拽着藤蔓,爬了上來,他身手敏捷得不像五十多歲,和那個言語不多,專心帶路的守林人判若兩人。
張俊堅持自己沒事,夏梔意不放心,怕萬一有內傷,讓劉國松和胡家磊架着他走。
眾人重新上路。
時間越來越晚,樹林里起風了,風漸漸密了。
山風穿過一棵又一棵大樹,颳得嗚嗚的,好像大山頑皮的孩子在捉迷藏,又好像傳說中的山鬼在纏着眾人玩耍。
很冷。
山裡夜晚降溫不少。
江野牙齒有些打顫,她一聲不吭的箍緊夏梔意,從他身上獲取溫度維持體溫。
手電筒光暈晃到一棵細小的樹,她定定的看着,小聲問夏梔意,「邊總,你知道那是什麼樹嗎?」
那棵小樹看着就是野生的,在林子里沒怎麼曬着太陽,長得營養不良,枝幹不到手腕粗,樹葉大片大片的。
夏梔意走過,就着手電筒光看了看鋸齒狀的樹葉。
江野篤定夏梔意不知道。
沒在林場泡過,很難知道這種少見的野生樹種。
夏梔意沉默片刻後,「青岡木。」
江野些微詫異,「你知道?」
「啃不動青岡木啃泡沫。」
夏梔意說著繼續朝前走。
這是川渝這片老人家喜歡說的俚語,意思是難做的事情做不下來,那就去做輕鬆的。
「青岡木幹了和金鋼一樣硬。」
江野趴在他背上小聲說。
她很喜歡青岡木,即使被人採伐、運走,切割,也永遠有着最硬的姿態,絕不輕易屈服。
夏梔意將她往上託了托,江野搭着的手臂老實圈回夏梔意脖子上。
她手很涼。
夏梔意加快了步子。
天越黑走得越慢,虧了有老林帶路,一行人磕磕絆絆終於在晚上十點多到達護林站。
李兵讓司機開夜車,他送小張去醫院檢查,夏梔意派了胡家磊同去。
老林帶着小林張羅晚飯,夏梔意和江野換了乾淨衣服趕了過來,一起幫忙。
林場條件有限,說是晚飯,不過是架起電磁爐將水燒開,把一大包麻辣燙佐料一股腦倒進去煮菜吃。
小林拿鍋鏟在鍋里攪了幾下,喊老林,「爸,可以下菜了。」
沒有蘸料,一行人將一大鍋亂煮的菜,風捲殘雲般吃完。
不管什麼菜都只在鍋里過了下,就被幾筷子瓜分殆盡。
江野吃了她吃過的最脆的藕和最脆的萵筍頭。
吃完飯,劉國松累得顧不上洗漱,回房倒頭就睡。
老林從灶台邊摸了瓶沒有標籤的散裝白酒,悉悉索索的從碗盤櫃里掏出個酒杯,給自己倒上一杯。
今天有些累,喝酒解乏。
他一個人坐在桌邊,對着一桌子的杯盤狼藉,沉默的咂摸這糧食燒酒的滋味。
夏梔意拿了便攜泡腳桶和藥酒過來,廚房才能燒熱水,他燒上一鍋水。
「桶沒用過。」
夏梔意對江野說,他將涼水和熱水倒了進去,伸手試了試水溫,又倒了點熱水。
江野連忙道謝,接過水壺放在腳邊。
她背對着屋裡坐在門邊燙腳。
夏梔意走回去在老林旁邊坐下,沒有多餘的酒杯,他洗了個碗,讓老林給自己也倒了一點,他陪着這個和大山相伴了一輩子的老人慢慢喝着。
夏梔意即便應酬,也很少喝酒,此時,他一口酒下去,滾燙的**感從舌頭直抵咽喉,再到腹部。
「邊總,這片林子以後還在嗎?」
老林問,他不懂資產評估是要做什麼,他唯一關心的就是,林子還在不在。
「在。」
夏梔意陪他喝下一口,肯定的回答。
「你放心,以後都在。」
他說。
老林嘿嘿笑了笑,「我老了,這片林子,我看不了幾年了。」
「爸,你說什麼呢,讓人好笑。」
小林一邊收拾,一邊責怪父親。
他嚮往山外的生活,父親卻固執的要死守在這裡。
他總是不懂父親為什麼這麼執着。
「爸,你少喝點。」
他去拿老林的酒杯。
夏梔意伸手擋住他。
「不礙事,我陪陪你爸,陪他喝點。」
夏梔意說。
江野回過頭,看着夏梔意喝下口白酒,他眉心微蹙了下,很快又舒展開。
他放下手裡的碗,靜靜聽老林講大山的故事。
老林有節制,只喝了幾杯,他就站起身來,將白酒放回灶台邊。
他嘴唇翕動了好幾下,終於還是將心裏的話都咽了回去,只是輕聲念叨,「邊總,我知道哩,你可是喝茅台的人哩。」
他在謝謝夏梔意,謝謝他今晚無言的陪伴,謝謝他讀懂了老守林人的心思。
江野轉過頭去。
她常常想,一個純粹的人是什麼樣的,她不是矯情,也不是為賦新詞強說愁,她真真切切的想過。
她覺得,她好像從老林身上看到了答案。
或許是累了,也或許是喝了酒,老林腳步有些蹣跚,在兒子的埋怨中,回房睡去。
夏梔意將江野背回木屋,她坐進帳篷,他半蹲着,手撐在帳篷口,隔着帳篷望向她。
他低低問她,「藥酒塗了?」
門開着,木屋吊燈被風吹起,在帳篷頂上一盪一盪,帳篷內光線也跟着一明一暗。
江野縮在帳篷一角,抱着手臂,點了點頭。
兩人無話。
晃蕩燈光中,夏梔意看江野,光影輾轉間她的臉明暗交替。
有些不真實的眩暈。
夏梔意閉了下眼,又倏忽睜開,今晚白酒度數似乎有些高。
他微不可察的將上身揚起,離開帳篷更遠,目光卻不自覺落向她受傷的腳踝。
泡了好久熱水,江野腳踝處的皮膚白皙泛紅,她手指細長,輕揉了一下,「塗了藥酒好多了。」
夏梔意站起身來,聲音沉得厲害,「嗯。
好好休息。」
他轉身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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