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寧周顯恩》[謝寧周顯恩] - 第1章

他癟着小嘴,把幾串糖葫蘆都遞到了周顯恩手裡,眼神還是直勾勾地跟着糖葫蘆轉。
周顯恩也不客氣,直接就拿過了。
一旁的二狗跑到他面前,仰着頭,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瞧着他手裡的糖葫蘆,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小手抬起,就要去拿糖葫蘆。
周顯恩斜了他一眼,勾唇一笑。拿着糖葫蘆的手抬起,在二狗亮晶晶的眼裡,一口咬了下去。
見得他垂涎了許久的糖葫蘆被周顯恩吃了,二狗慢慢瞪大了眼,滿臉不可置信。
這個大哥哥,贏了糖葫蘆,竟然自己吃了?!
見他開始咬第二顆了,二狗才回過神,瞧着他想了好久的糖葫蘆進了別人的嘴,他還一直以為大哥哥是要把糖葫蘆給他的。他心裏又急又委屈,咧開嘴大哭了起來。
哭聲傳人,旁邊連輸六把的小孩本來就難受,見着二狗哭了,他們也跟着哭了起來。哪有大人這樣欺負小孩的,贏了糖葫蘆,還當著他們的面吃,太欺負人了。
一時間,幾個小孩就圍着周顯恩嚎啕大哭。周顯恩倒是十分淡然,悠閑地咬下了第三顆果子,還愜意地眯了眯眼。
不遠處的謝寧本還一臉震驚地站在原地看周顯恩和一群小孩玩呼盧,一眨眼這些小孩就全哭了。她急忙跑了過去,瞧了瞧還在吃糖葫蘆的周顯恩,轉過頭對着那群小孩輕聲安撫着。
她彎下腰,摸了摸他們的腦袋,見他們還是哭個不停,又從袖兜里拿出一些飴糖,輕聲哄着:「好了,都不哭了,姐姐請你們吃糖。」
幾個小孩一見得她手裡的糖,抽抽搭搭地吸了吸鼻子,眼珠子軲轆轉。立馬圍過來,伸手抓糖,往嘴裏一送,當時就不哭了。
「好了,吃了糖就乖乖的,姐姐再給你們些錢,拿去買糖葫蘆吃好不好?」謝寧從荷包里掏出些銀子,放在那幾個小孩手裡。
得了銀子,他們立馬笑開了花,蹦蹦跳跳地就往糖葫蘆攤跑過去了。
見得這群小孩終於消停了,謝寧才鬆了一口氣。她定了定神,轉過眼瞧着一旁的周顯恩。
他坐在輪椅上,仰着下巴,花紋面具遮住了他大半的面容,只有喉結微動,唇上染了些糖葫蘆的紅。
注意到謝寧的目光,他隨意地瞧了她一眼,手裡還剩下五串糖葫蘆。
謝寧想起他剛剛當著小孩的面吃糖葫蘆的樣子,忽地沒忍住低頭輕笑了一聲。髮髻上的珠串晃着亮光,一笑的時候,眼裡像揉碎了星星。
見她唇畔的笑意一直未褪,周顯恩挑了挑眉:「有那麼好笑么?」
謝寧揣着手,慢騰騰地往他那兒走過去。眉眼彎彎,略低了頭:「將軍欺負小孩。」
周顯恩將身子往她那側靠了靠,略歪着頭,晃了晃手裡的幾串糖葫蘆,一本正經地道:「願賭服輸,這是我贏的,又不是搶的。」
謝寧別過頭,唇畔的笑意蔓延到眼尾、眉梢。鬢角幾縷碎發垂落,勾在如玉的耳垂。
她笑着點了點頭,強忍着笑意,附和道:「是是是,將軍說什麼就是什麼。」
她忽地盯着他瞧了好半晌,她一直以為周顯恩是從小就在書房讀書,或者在武場練武的人。平時也不怎麼見他笑,不喜歡熱鬧。沒想到,他竟然也會玩呼盧,而且看他的手法,還是個老手。
她笑了笑,復又繞到他身後,將玉佩掛在腰間,便推着他往前走了。
一路走走停停,許是街燈朦朧,連帶着她也大膽了些,隨意地同他閑聊:「我記得有一年我和哥哥一起出來看花燈,好像五六歲吧。當時街上人可多了一不小心,我就和哥哥走散了。」她抬了抬眼,瞧着四周,忽地指了指不遠處搭着紅綢和燈籠的杆子下,「當時我就是站在那兒的,瞧着街上好多人,心裏怕極了,也不敢再亂跑了。」
周顯恩順着她手指的方向,忽地眯了眯眼,眼中透出幾分沉思。
五六歲的小女孩,花燈……倒是有些似曾相識。
謝寧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只是繼續道:「當時有個人牙子見我一個人,就裝作是我的家人,要拉我走。別人都信了她,便沒有人願意幫我。當時不懂事,現在想想時常都會覺得很害怕,若是我真的被她帶走了,恐怕此刻不知身世為何了。」她笑了笑,眼中露出幾分柔色,「還好當時有人救了我,免我於苦難,還贈了我玉佩做留念。」
周顯恩眉頭緊蹙,忽地偏過頭,瞧了瞧她腰間的玉佩。上次碎了還沒覺得有什麼,此刻他才看到蝶翼處有一道細小的紅痕。
他微睜了眼,看清了那玉佩後,一些久遠的回憶湧現出來。
這玉佩是他的,只不過十年前就隨手送人了。
他十二歲那年去從軍,剛出府就遇着人牙子當街搶人,便出手教訓了一頓。他還記得,差點被拐走的是一個穿着粉衣的小女孩,問什麼都不說,一哭就哭個沒完,臉皺得跟個包子一樣。他嫌她吵,就隨手把腰間的玉佩取下來塞到了她嘴裏。
這麼一堵,確實不哭了。
見着周顯恩盯着自己腰間的玉佩出神,她忽地低下頭,有些好奇地瞧了瞧他,卻只能見着花紋面具,和藏在面具下那雙幽深的眼。
周顯恩瞧了瞧她的臉,她若是將腮幫子鼓起來,確實有幾分像那個小包子。
這世間會有如此巧合的事么?當初隨手救的小包子,不僅遇到了,還陰差陽錯做了他的夫人。
他忽地別過眼,半晌,才不冷不淡地道:「你現在還記得他?」
謝寧遲疑了一會兒,眨了眨眼:「那時候太小了,很多事都忘了,不過我唯一記得,她當時好像把人牙子給打了一頓,然後……」
她沉吟了一會兒,似乎是在回想着。周顯恩袖袍下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抬眼瞧着她。
謝寧點了點頭,一臉信誓旦旦地道:「然後她就搶走了我手裡的糖葫蘆,還當著我的面吃了。」
這一點倒是跟周顯恩很像,搶小孩的糖葫蘆吃。思及此,她不由得抿唇笑了笑。
她正笑着,卻聽得幾聲咳嗽,周顯恩偏過頭,手指擋在面前,頗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咳。
「將軍,您怎麼了?」她擔憂地攏了攏眉心,剛剛低着頭,就正對上了他抬起的眼,似乎帶了幾分不悅和尷尬。
「你就只記得這個?」
謝寧一愣,不知他為何突然有些不高興的樣子。她想了想,又道:「我自然是記得她救了我的,也記得她是個神仙似的姐姐,可惜這麼多年也未曾再見過了。」
周顯恩皺了皺眉:「你叫他姐姐?」
謝寧點了點頭:「是啊,雖然我記不太清她的樣貌了,可依稀記得她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女子,還抱着我上了屋檐,這才找到了我哥哥。」
」誰告訴你,他是女的?」周顯恩抬頭瞧着她,語氣帶了幾分不耐。
謝寧一噎,似乎有些為難,好半晌才斟酌道:「可她穿着長裙,長得很美,自然是女子。」
這回換周顯恩沉默了。
她說的似乎也沒錯。
他十二歲那年要去投軍,他父親不準,將他鎖在屋裡。沒辦法,他偷了府里丫鬟的衣服,帶着投名狀連夜翻牆跑了。
他那日確實穿着長裙。
他別過頭,手指撫在面具上,忽地道:「他不是女的。」
謝寧抿了抿唇,眼裡卻是不信,小聲嘀咕:「將軍,怎麼知道她不是位姐姐?您又沒有見過她。」
周顯恩皺了皺眉,下意識地道:「我自然知道,因為……」
四周嘈雜,他的聲音不算大,謝寧沒有聽清。
良久,她低了低頭,眉眼染笑:「人海茫茫,也不知恩人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只願神佛庇佑,她此生安好,無病無恙。若是能得知她一生順遂,我也便能安心了。」
在她清亮的眸光中,周顯恩忽地握緊了放在膝上的手,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了。
他低着頭,不冷不淡的「嗯」了一聲。
就當「她」此生無病無恙吧。
人群中不知是誰高喊了一嘴:「快看,儺戲團的來了!」
人流紛紛往前擠,謝寧冷不丁被誰撞了一下,身子往前傾,眼見着就要倒在周顯恩身上。她急忙要去握住輪椅扶手,卻覺得腰間一緊,那股力道帶着她往前倒去。
直到撲進一個帶了些涼意的懷抱,她都還有些發懵。背上放着一隻手,將她護在懷裡。她的臉就貼在起伏的胸膛上,心跳聲清晰可聞。
他的身上帶着淡淡的清香,像雪滿枝頭後結冰的松樟,有些凌然的清冷。
周圍人散了些,謝寧才愣愣地抬起頭,順着喉結往上,是他瘦削的下巴,鴉色的長睫透過面具掃過勾人的弧度。
怦然一聲,他的身上灑下了五顏六色的光暈,夜空中炸響了煙花,一束接着一束。
周圍人歡呼着,儺戲團敲鑼打鼓,帶着鬼神面具的巫師們一面跳着,一面吟詠歌賦。聲音零零落落,散在四周。
不知是煙花爆開的聲音還是心跳聲,在耳邊噼里啪啦炸個不停。謝寧呼吸一促,隔着衣料的體溫忽地變得有些燙。
面具後傳來他清冷的聲音:「沒事了,就起來。」
謝寧身子一抖,下意識點了點頭,立馬就藉著力從他懷裡站了起來。別過眼,脖頸間一陣熱氣,直熏得她面上都燙的厲害。
她頗有些慌亂地動了動目光,忽地開口,聲音飄忽:「將軍,我……我去買些糕點回來。」
她極快地瞧了他一眼,就往一旁的糕點鋪子去了。步子匆匆,帶了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周顯恩坐在輪椅上,白底紅紋的面具遮住了大半的臉,目光隨意地落在一旁表演儺戲的巫祝身上,唯有彩繩壓住的耳垂帶了幾分明顯的紅暈。
他緩緩抬起手,擋在面上,眼神一瞬間變得有些悠遠。
夜空煙花爆開,周圍人歡呼聲不斷。
謝寧揣着糕點,站在巷子口,瞧着周顯恩還在看儺戲,她定了定神,長舒了一口氣。面上紅暈退了些,正要拔腿往回走時,一隻手就突然從身後繞過來,捏着帕子將她的口鼻捂了個嚴實。
她一驚,手裡的糕點落了一地,卻還沒來得及抬起手,就覺得身子一軟,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眼皮越來越重。
身後的人將她扛着帶進了巷子,她極力地想睜開眼,可周顯恩的背影卻越來越模糊了。她張了張嘴,手臂卻慢慢無力地垂下,臉上的花紋面具滑落,掉在地上,噹啷作響。
作者有話要說:女主:恩人送我玉佩做紀念。
男主:其實只是嫌你吵,為了堵住你的嘴……
女主:恩人救我是大仁大義。
男主:其實我當時只是饞你手裡的糖葫蘆……

第44章嗜血(一更)
兆京街頭人來熙攘,華燈初上。周顯恩仰起頭,望着夜空,五顏六色的煙火炸開,光暈灑在白底紅紋的面具上。
燈籠搖曳,紅綢四散,擠在一起的人互相道着新年好。
身後急匆匆地腳步傳來,周顯恩偏過頭就見得秦風有些慌亂地跑過來了:「爺,夫人不見了!」
周顯恩身子一怔,鴉色長睫顫了顫,一束煙火炸響,他眼中的陰翳卻越來越深。
「我一直暗中跟着,可剛剛巷子口出來一群和夫人身量相仿,還戴着一樣面具的女子。我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夫人已經不見了。那群人像是有備而來,沒有留下任何痕迹。」秦風眼中帶了幾分痛苦,手裡緊緊攥着謝寧留下的花紋面具。是他的錯,他應該跟緊些的。
周顯恩冷冷地看着他,厲聲道:「讓盛恆安把城門封了,派兵挨家挨戶地搜。再把羽林衛調過來,去城外追。」搭在輪椅扶手上的手指收緊,指節泛白,「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給我找回來。」
秦風重重地應了一聲,便立馬翻身上了屋檐,幾個回落,人便消失了。
周顯恩坐在街邊,四周嘈雜聲音不絕,他緩緩把面具取下,面若寒霜,眉頭緊鎖,尤其是那雙眼裡,更是帶着壓不住的戾氣。
這些人,找死。
車輪碾過地面的聲音不停,混着時遠時近的吆喝聲。起初還能聽見喧鬧,越到後來便只剩下寒風凜冽的呼嘯。
謝寧身子一抖,頭撞到木板上,這才驚得她醒了過來。入眼是一片黑暗,她想起身,卻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身上一陣發軟,發不出聲音,連頭都還有些昏沉。
好半晌,她才回想起之前的情形。馬車裡有些冷,她脊背一陣發寒,額頭冷汗涔涔。
是有人用藥迷暈了她,現在又將她扔到了馬車上。她掙扎着想要爬起來,卻半點力氣都使不上。她身上沒有綁繩子,應當就是擄劫她的人料定了她反抗不了。
她心頭一陣慌亂,不知她這是將她要帶到哪裡,而擄劫她的又是誰。她費力地抬起眼皮,只見得被風捲起的車簾,露出外面層疊的峰巒。
心彷彿在一瞬間沉了下去,已經出城了,若是想被人發現就更難了。思及此,她閉了閉眼。不知周顯恩有沒有發現她不見了,此刻又是否在尋她。
馬車外,似乎坐着一個大漢,不時地抽着馬肚子,像是在害怕什麼一樣,緊趕慢趕地往前衝著。馬車顛簸,像是上了山路,一路顛簸,晃得謝寧的頭都磕到了木板上。
不知行了多久,馬車忽地停了,謝寧眼瞼一跳,警惕地盯着被風捲動的車簾。一陣腳步聲傳來,車簾被人拉開,露出一個穿着夜行衣,眉目粗獷的男子。
她當即閉上了眼,裝作昏迷不醒的樣子。那人盯着她看了一會兒,便伸手將她強行拽了出去。不遠處是一座廢棄的破廟,那人就拎着她的衣領,三步並作兩步,推開木門,大聲嚷嚷着:「老大,人帶回來了。」
他剛剛說完,只手一甩,就將謝寧重重地扔到了地上。身子撞到草垛里,雖緩了些衝勁,還是疼得她差點低呼出聲,半邊身子都疼得麻木了。
「若不是曹大人讓咱抓了人就立馬送出城,怕是這會兒就得困在城裡了。」那漢子罵罵咧咧的,將手裡鋼刀扔到地上,哐當一聲,隨後,他就直接坐到火堆旁了。
謝寧還疼的厲害,一聽曹大人,身子一僵,心下疑惑更甚。她本以為這些人是普通劫匪,只為求財,現在看來,此事沒有那麼簡單了。
她從不認識什麼曹大人,若說她父親在朝堂也是謹小慎微,加之官階不高,必不可能惹到什麼政敵。如此一來,這些人定是衝著周顯恩而來了。這下怕是麻煩了。
「老黑,你沒把人弄死吧?」
「哪能啊?就是下了點軟筋散,按理說應該也能醒了。」
話音剛落,像是有人向謝寧走了過來,皮靴踩在地上,噔噔作響。她心下一驚,周身汗毛豎起,卻強迫自己不能亂動。
腳步聲在她身旁停了下去,緊接着冰冷刺骨的水就毫不留情地潑到了她臉上,她倒抽了一口氣,睜大眼,裝作剛醒的樣子,驚恐地看着廟內的人。
之前拉她出來的粗獷漢子就站在她身旁,手裡拿着一個土窯碗,壯得像座小山一樣,正居高臨下地瞪着她。
不遠處的火堆旁,圍坐着十幾個穿着粗布麻衣的男人,高矮胖瘦皆有,腰上都挎着鋼刀,不約而同地審視着地上的謝寧,目露凶光,來者不善。
打頭的是個三十多歲的精壯男子,坐在火堆旁,一道深可見骨的疤痕從眉頭划到唇角。
謝寧陡覺恢復了些力氣,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顫抖了許久,才尋回自己的聲音:「你……你們是何人?若是求財,我自可修書一封,差人送來銀兩,只求你們莫要傷我性命。」
她不能讓他們看出她早就醒了,剛剛提到的那個曹大人,說不定就是幕後主使之人,唯恐他們殺人滅口。她只得儘力縮了縮身子,微紅着眼眶,一副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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