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好友，齊齊恭賀。
直到月上中天，季玄陵才送走了賓客，回到了內院。
他踏過門檻，對伺候在一旁的喜娘開口：「你們都出去。」
等那些人魚貫而出，他才拿起用來挑蓋頭的玉如意，卻遲遲未動。
他看着坐在床邊的蓋着紅蓋頭的身影，整個人微微發顫，掌心也不自覺的伸出汗漬。
他突然有些害怕起來。
他怕看到謝雲姝那雙黑沉沉的眼，怕看到謝雲姝眼中深切的厭惡。
不知道過了多久，季玄陵才挪動腳步，走到了謝雲姝跟前。
他深吸一口氣，伸手挑起了蓋頭。
謝雲姝那雙如夜空寒星的眼，驟然映入眼帘。
兩人對視間，季玄陵心臟猛地一震。
前世，她是這樣看自己的嗎？是這樣複雜冷淡的眼神嗎？
季玄陵一時間竟有些記不清。
前世的新婚夜，他喝的酩酊大醉，回來走過場似的喝了合巹酒便離開了，留謝雲姝一人獨守空房。
他手僵在半空，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見謝雲姝清清淡淡的嗓音：「王爺，看夠了嗎？」
季玄陵猛地回過神來，心裏對自己的失神有些暗惱。
他卻沒看見，謝雲姝眼中一閃而過的悲哀。
季玄陵放下手來，盡量放緩聲音：「抱歉，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謝雲姝收回目光，說出的話卻驚人：「我知道，王爺是在遺憾，為何看到的不是心中所念之人。」
季玄陵猛地一噎。
他這才意識到，這一世，他們的開始不是那麼好。
畢竟，他為林雪舞做過的事人盡皆知，而謝雲姝也被他狠狠傷過一次了。
季玄陵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是好，謝雲姝卻站起身來，走到桌邊，倒了兩杯酒。
「王爺，我有一事相求。」

======第20章======
季玄陵下意識回道：「你說。」
謝雲姝似乎做了很多心理建設，才輕聲開口：「我祖父逼婚，原是逼不得已，若不如此做，我只能青燈古佛了此殘生，求王爺不要怪罪，今夜之後，你我可各不相干。」
季玄陵猛然抬頭看向她，卻從她那雙清冷的眼裡看不見任何愛意。
他心裏一痛，是他做錯了，如今這般，是他最有應得。
好半天，他才艱澀開口：「我答應你，絕不會對謝老丞相懷有怨恨。」
謝雲姝似是鬆了口氣，她坐下，朝他舉杯：「那便喝合巹酒吧，喝了之後，王爺自可離開。」
季玄陵慢慢走過去，與她手臂纏繞，喝下了酒。
放下酒杯，他才不緊不慢的開口。
「我為何要走？」
這下，愣神的人成了謝雲姝。
季玄陵臉上罕見的笑意，讓她覺得有些不自然。
看見她這幅樣子，季玄陵心裏微刺，他的溫和，從未給過眼前之人。
想到此處，季玄陵也沒了逗她的心思，道：「今夜是新婚夜，我若不在此處過夜，若是被你祖父和我父皇知曉，又該有一場風波。」
謝雲姝這才恍然，看着他清明的眼眸，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半晌，她才開口：「既如此，那便早些洗漱了安歇吧。」
話一出口，季玄陵便見着她眼裡閃過一絲懊惱，似乎覺得這話有歧義一般。
他心尖彷彿被一支最柔軟的羊毛筆輕輕掃過，一股電流瞬間竄進四肢百骸。
季玄陵握拳捂唇，輕咳一聲：「好，那我去偏房。」
說著，他便站起身朝外走去。
在他身後，謝雲姝看着他的背影，眼裡閃過一絲莫名。
出了門，季玄陵便看到守在台階下的下人，他想了想，吩咐道：「讓廚房做一些好克化的糕點來。」
他是在前廳被賓客灌了不少酒，也吃了點東西，但想必謝雲姝是什麼都沒吃的。
季玄陵想到不過幾年，一個好端端的人便成了一副病入膏肓的樣子，頓時產生了一種緊迫感。
他得讓謝雲姝好好活着。
季玄陵洗漱後，便回了房。
他身穿雪白中衣，推開門，正好看見謝雲姝對着桌上的糕點在發獃，聽到聲音，頓時抬頭看了過來。
屋內被紅燭照的亮堂，季玄陵看着她鮮活的模樣，鼻尖竟有一瞬的澀然。
自己是多愚蠢，才覺得不愛謝雲姝，從他懂事起，就知道她會是自己的妻，他總覺得林雪舞才是那個對的人，可成親四年，他從未有過一刻，想要放開謝雲姝。
這不是愛，什麼才是？
季玄陵想通這些的時候，整個人只覺得心裏徹底松下來。
如今他眼前這個人不是前世的謝雲姝，一切都可以重新來過。
他大步走過去坐下，溫聲道：「怎麼不吃？這些東西不合你口味？」
謝雲姝看他一眼，隨即迅速的垂下眼眸：「沒有。」
季玄陵心裏一動，他試探的問道：「那你是在等我一起吃？」
沒想到就這一句話，謝雲姝卻變了臉色。
她抬起眼眸，目光如同利劍一般射向季玄陵，冷聲道：「王爺莫要誤會，我是自己沒有胃口罷了。」
季玄陵胸中陡然騰起怒意，但只是一瞬，他便壓了下去。
謝雲姝那句『心有所屬』終究是讓他沒理由。
他徑直走到床邊，淡淡道：「那便安歇吧。」
在他灼熱的目光下，謝雲姝陡然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