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多有叨擾。」
許嘉林講話搶了過來，秉着禮數問，「冒然進來，只是想討杯水喝，還請見諒。」
蕭明忍不住扁了扁嘴，少爺到底是讀書人。
陳大娘還以為什麼事呢，忙退後了一步：「有有有，裡邊兒坐下歇會兒腳吧。」
只是話一說出口，便後悔了。
陸安然還在裡邊兒躺着呢，就這麼讓兩個陌生男子進去，恐怕不便。
許嘉林眼神一沉，伸手擋住就要走進去的蕭明，緩緩道：「多謝了，只是路途遙遠，耽擱不得。」
蕭明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人家都請他們進去了怎麼還……許嘉林心細，見陳大娘眼中的難色，便知她說錯話了。
「那二位等等，我這就進去給你們倒水。」
說著，鬆了口氣的陳大娘轉身進了屋子。
蕭明苦着臉縮了縮脖子：「少爺，為何不進去啊？
外頭怪冷的。」
第二十一章 可曾見過她許嘉林沒有理他，倒覺得放在胸口的玉微微發著燙。
他如墨般的眼睛不由望向黃土牆上那隻剩下窗架的窗戶，麗嘉他總覺得那一處的燈火更燙人灼目。
陸安然一向醒得早，昨日喝了葯，今天倒是好了些許。
她坐起身，見陳大娘在擦着兩個茶白瓷碗，不禁問道：「大娘，您在幹嘛？」
陳大娘低聲道：「外頭有位官人要水喝，我怕他嫌棄咱用的杯子，拿這新碗來盛水。」
一旁整理柴棒的陳籙沒好氣地嘀咕着：「狗官和狗腿子。」
陸安然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快到卯時了。
她眼神忽地一暗，呢喃道：「現在先生應該去太學府了吧……」說話間，陳大娘已經將水倒好，陸安然起身走過去：「我幫您端去吧。」
陳大娘搖搖頭：「你病還沒好呢，難不成兩碗水我都拿不動了不成？」
她又轉頭朝陳籙道：「一會兒吃了早飯，去城裡請個大夫。」
「知道了。」
陳籙瓮聲瓮氣地應了聲。
陳大娘端着兩碗水走了出來，遞給許嘉林和蕭明：「久等了。」
許嘉林收回視線，接過謝道：「多謝。」
水還入口，他忽然抬起頭，眼中划過一絲希冀：「大娘，您可曾見過一十七八歲的女子？」
他伸出手在鎖骨處比划了一下：「大概這麼高，藕色的衣裙，頭上簪了只琉璃步搖，杏眼，右眼角下有一顆小痣。」
蕭明震驚地看着他，他是頭一回聽許嘉林說這麼多話。
而許嘉林自己心中也有些許的詫異，他以為他早就忘了陸安然離開時的模樣了。
一瞬間，心又因這些話起了波瀾，還帶着點點刺痛。
陳大娘先是一愣，而後琢磨着他說的人怎麼這麼像陸安然啊。
「大人，我兒子昨個兒……」「娘——！」
忽然，陳籙地一聲驚懼地叫聲讓她渾身一顫，心差點都被叫了出來。
陳大娘轉過身，只見陳籙滿臉驚慌地跑了出來：「娘！
娘！
陸安然姐姐她……她吐血了！」
「什麼？！」
「哐——」陳大娘的驚呼跟着着那白瓷碗砸在地上的聲音同時響起。
沒等陳籙和陳大娘反應，一道蒼青色的身影已經率先奔了進去。
陸安然伏在床沿旁，只覺心肺好像被千萬隻螞蟻啃噬道千瘡百孔後，又被灌入鐵水，最後痛到讓她無法呼吸。
衣襟已是一片血紅，然而血還是不斷地從口中流出來，不斷地濕潤着她的衣服。
許嘉林跨了進來，一眼便看見了倒伏在床沿上瘦弱的陸安然。
他瞳孔驟然緊縮，哽聲喚了一聲：「陸安然！」
陸安然眼眸一怔，疼痛感好像都在一瞬間都消失了。
是許嘉林的聲音，怎麼可能是他！
她紅着眼，眼中聚起了眼淚，正轉過頭，卻落入一個只有在夢中才感覺過的擁抱。
許嘉林恍如失而復得了什麼珍寶，將陸安然緊緊地摟在懷內。
他眼角泛了紅，本就因風寒而痛癢的喉嚨更像是被塞進了棉花一樣難受。
微張地泛白薄唇輕顫着，彷彿在說著什麼。
他的千言萬語還不知怎麼說出來，懷中的陸安然卻用顫抖而又虛弱的聲音輕聲說道：「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第二十二章 送醫陸安然攥着許嘉林的衣服，手上青筋微微凸起，好像在忍受莫大的痛苦，又似是在默默宣洩對他的眷念。
生，許嘉林是宛瑤的夫君，她不能像從前那般隨意見他。
死，陰陽兩隔，她更不能見。
但上天垂憐，讓她又見到了他。
許嘉林闔上眼，緊蹙着眉，心中有悲有喜更有怒。
他氣陸安然的隱瞞，說什麼他是她最在乎的人，然而關乎性命的事，她居然瞞着他。
他緊抿如弦的唇終於有了波動：「你怎麼這麼蠢笨！」
許嘉林不知這話到底是在責怪陸安然還是罵自己。
或許從頭到尾蠢笨的只有他而已。
他手臂越收越緊，好像恨不得把懷裡人融進血肉里。
「咳咳咳……」陸安然咳嗽着，又吐出了幾口血。
「陸安然！」
陳大娘驚叫了一聲，許嘉林才猛然放開他，睜開的眼中滿是懊惱和自責。
該死！
他忘了陸安然身上還帶着病。
「你怎麼樣了？」
他攔着她，語氣也漸漸帶上驚慌，「哪裡痛？」
陸安然強睜着眼，見許嘉林原本趕緊的衣衫沾上了她的血，歉意又苦澀一笑：「對不起先生……又弄髒了……你的衣服。」
許嘉林一怔，恍然想起那大雪之日，不知在太學院外站了多久扶從懷裡拿出來的紅薯。
紅薯滾燙，但是她的手卻冰涼如雪，那不過拳頭大的紅薯，是那時的她唯一能給他的最好之物。
溫熱的淚水蓄滿了紅如炭火的眼中，許嘉林幾番吞咽才將那淚水逼了回去，清了滿是苦澀的嗓子。
「我帶你去看大夫。」
他嘶啞的聲音帶着久違的溫和。
在將陸安然打橫抱起後，許嘉林心底猛地一顫，腳步也隨之踉蹌了一下。
她太輕了！
輕到讓他以為懷中人不存在了一般。
陸安然最後一絲力氣也融化在許嘉林從未有過的柔情里。
她靠在他肩頭，緩緩閉上了眼，嘴角依舊流着暗紅色的血。
許嘉林不敢在耽擱，抱着氣息奄奄的陸安然就衝出了出去。
陳籙被剛剛的一幕驚住了，見許嘉林抱着陸安然走了，不放心地看着陳大娘：「娘，陸安然姐姐就這麼讓他帶走了？」
陳大娘望着許嘉林穩重中帶着些許慌張的腳步，嘆了口氣：「他們是認識的，只是陸安然不要出什麼事才好。」
「回去！」
許嘉林將陸安然小心放進馬車中，語氣急切。
蕭明抓着韁繩，為難道：「少爺，咱們可是要奉旨去找七公主的，要是這麼回去……」「快點！」
許嘉林狠狠地瞪着他，眼神像是刀刃一般鋒利。
他性子清冷，也極少動怒，但因陸安然不知吼過小廝們多少次了。
蕭明也不敢多言了，調轉馬頭後高呵一聲：「駕——！」
顛簸的車內，許嘉林將陸安然攬在懷中，想讓這馬車慢點，免得讓她受罪，可是又恨不得馬能長出翅膀，直接飛到太醫院去。
「先生……」緊閉雙眼的陸安然好似在無疑是的低喃着，她緊蹙着眉，又像是在做噩夢。
「我在，我在這兒。」
許嘉林握住她柔若無骨的手，在她耳畔輕聲說著。
當他冰涼的臉觸麗嘉及陸安然的額頭時，心咯噔了一下。
好燙！
第二十三章 時日不多馬車飛馳而過，濺起一地的泥水。
許嘉林撫着陸安然滾燙的額頭，朝蕭明道：「進城後去最近的醫館！」
「是！」
蕭明應了聲，又抽了馬一鞭子。
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