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易冷》[夜月易冷] - 第4章

秦紫蘇本就是丞相之女,自幼便是貴族小姐,入宮後又寵冠後宮。她想要的從來都不是小小的貴妃之位,她想當蕭奕的妻子,真正掌握後宮大權。
而蕭奕,臉上露出些許沉默糾結:「讓朕再想想。」
他居然動搖了。
這個夜晚,蕭奕一直在望月宮裡陪着秦紫蘇。直到我都有些昏昏欲睡的時候,他卻忽然起身,沒有驚醒任何人,一個人去了冷雲殿。
系統突然來了精神:「你說,看見你發臭的身體,他會不會被嚇死?」
我白了一眼系統。
「可我不想從他眼裡看到恐懼和噁心。」
6
這次再也沒有了任何人阻攔。
蕭奕站在門外,看着上鎖的房間,並沒有第一時間進去,而是站在門口自顧自說著話:「阿歡,我想你了。」
系統呸了一下:「狗男人!」
蕭奕繼續說:「十歲那年,你第一次出現在我面前。明明比我還小上一歲,卻成熟得像個大人一樣擋在我身前。那時候我就在想,是不是上天也覺得我可憐,所以派了一個小仙女過來幫我。」
「我一直都覺得你是小仙女,你在我每一次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在我母妃死的那天,我一度悲傷到想要自盡,是你說這世間萬物,哪怕所有人都拋棄我,你也會永遠陪着我的。」
「我好不容易變得強大起來,我原以為我們苦盡甘來,我發誓拼了這條命也要對你好。可到最後,這一切都只是一場算計,不過是你漫漫人生里的一個過客,而我對你的愛,只是你完成一個任務的工具。」
「阿歡,我真恨你。工具就工具罷了,把我當成一輩子的工具,只要你可以只留在我身邊。可為什麼,你一定要選擇離開呢?」
蕭奕掉了幾滴淚,眼裡無盡哀涼。
「是你背叛了我們的誓言,不要怪我……」
可,怎麼能不怪呢?
七年囚禁,殘忍屠戮,身心背叛。
這樁樁件件,組成了我這七年的囚禁生涯。我向來不是個大度的人,如何能不怪?
蕭奕終於收斂好了自己的情緒,然後打開了那扇已經許久都未曾開的門。
屋內一片昏暗,他隨身帶着火摺子點燃了旁邊的蠟燭,然後一眼就看見了躺在床上的我。
他走過去,然後停在床邊。昏暗的燈光有些看不清,蕭奕眼裡克制,但終是忍不住慢慢把手放在我臉上。
「阿歡,我……」
話還未曾說完,他終於覺察出了我的不對勁。
屋內隱隱的臭味傳來,而我早已沒有了正常人的體溫。
蕭奕睜大了眼,一把握住我的手腕。企圖探聽我是否還有脈搏。
可惜,我已經死了。
死在了他和另一個女人纏綿的晚上。
「怎麼、怎麼可能?」
蕭奕終於確認了我的死亡,他將我抱在懷裡,抱得很緊很緊。雙手都在顫抖着,嘴裏低聲呢喃。
「不可能的。不是說好完成任務才能離開嗎?明明沒有完成的。怎麼就離開了呢?騙子,尤歡,你肯定是騙我的,對不對?」
直到這一刻,蕭奕還在認為只要他能夠剋制對我的愛,我就能夠留在他身邊。
他臉色不太好看,抱着我的時候止不住發抖。或許是動靜鬧得有些大,屋外那些看守的侍衛忍不住沖了過來。
他們一眼就瞧見躺在蕭奕懷裡的我。
了無聲息。
「皇上,她、她死了?」
侍衛里不知是誰壯着膽子說了這句話,蕭奕臉上在這一瞬間已經毫無血色,他緊緊抱着我,把下巴抵在我的額頭上。
銳利的眼神掃過那一群侍衛。
「你們胡說什麼,我的阿歡才沒有死。」
「你們亂說話,我要殺了你們!」
「我的阿歡是仙女,她不會死的,不會死的……」
他口不擇言,整個人暴怒不已。比起吃人的惡魔還要恐怖,猩紅的眼中滿是憤怒和恐懼,所有人都跪伏在地,嚇得不敢動彈。
我其實設想過很多種蕭奕知曉我死亡時的場景。
可能無悲無喜,又或者抱着我痛哭。
但絕對不是像現在這樣,在暴怒之後又平靜得像個木偶人,眼裡沒有半點色彩,整個人只知道抱着我,然後嘴裏不斷重複着那句:「我的阿歡,不會死……」
「可我真的死了,會成為一輩子的遊魂,然後慢慢忘記自己究竟是誰。」
真悲哀啊。
「沒關係,我會一直陪着你。」系統出聲。
我剛說了這句話,屋外又是一陣冷風刮過。吹着門板再一次吱呀作響,侍衛們個個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唯有蕭奕,他慌張得像個小孩。手忙腳亂地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風,然後裹在我身上。
「我的阿歡說有些冷,你們快點把窗戶關好。」
去關窗的兩個侍衛,走到門外時忍不住說:「咱們這位皇上,難不成是瘋了?」
瘋了嗎?
瘋了也挺好的。
我心裏終究對他還是有些怨的。
平日里替我送飯的嬤嬤不知從何處走了進來,她看見已經去世的我,眼裡閃過了些許淚花。
她說不了話。
只能用手勢比畫著。
蕭奕抬頭看她,眼裡露出了些許迷茫。
侍衛中有人懂手語,被抓了出來替蕭奕翻譯。
「她病了,沒人給她請太醫。」
蕭奕一愣,隨即問跟在自己身邊的太監:「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朕這件事?」
太監顫顫巍巍:「那時候您跟貴妃正出宮遊玩,說無論什麼事也不能打擾。」
蕭奕臉色一白,然後低頭看向已經毫無血色的我。
嬤嬤還在繼續比畫著:
「我想去找您,可是還沒有出去,就被攔了下來。他們都說冷雲殿里的人晦氣,不准我接近大殿。」
「我進不來,但我能在外面聽見。她很痛苦,整宿整宿都在哭。」
「整宿都在哭嗎?」
蕭奕眉頭狠狠皺了起來,連聲音都有些顫抖。
嬤嬤同樣紅了眼眶。
「我其實猜到她死了。臨死之前,我在外面聽到了她喊您的名字。可那時候,您在哪呢?」
嬤嬤眼裡帶了些怨恨,這些年她同我一樣只能待在冷雲殿。因為前車之鑒,我也不敢找她多說話。
但每次拿食物的時候,我都會道聲謝。她看我的目光很溫柔,彷彿是在看自家兒女。
和上個嬤嬤一樣,她也開始心疼我。只是我沒有想到,她會在此時為我說出這樣的話。
她在為我抱不平。

猜你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