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夢鄉的前一刻，我聽見周縝念念有詞。
「在沙發上睡一晚……？
你明天該腰疼了。」
周縝是個烏鴉嘴。
第二天清晨，我腰酸背痛，心情越發不爽。
周縝倒是乖覺，主動提出去給我買艾草貼。
「熱敷一下，有效果的。」
我的視線不經意略過他精瘦的腰身。
「前天你也在沙發睡了一夜，為什麼你不腰疼？」
少年錯愕，隨即露出笑容。
「我經常打球，肌肉力量足夠。」
因為身體不適，一整個白天都在我的唉聲嘆氣中度過。
方薇彷彿被周縝勸服，開始默不作聲着手整理相冊，以便女兒未來回顧兩人相處的美好瞬間。
晚上六點半，她準時把女兒接回家。
方格格一副「終於考完了」的快樂樣子，回到家，校服一脫，書包一甩，打開電視看綜藝。
方薇卻接過遙控器，關掉畫面。
然後，對着一臉黑線的女兒，語重心長。
「格格，媽跟你聊一會兒天。」
從我的角度，我理解方薇的意圖。
她的壽命絕限是今晚十二點。
她想利用最後的幾個小時，跟女兒聊一些提綱挈領的人生奧義。
但方格格一下子就炸了。
「媽，你有完沒完？
我剛考完期末考試，我不想跟你聊天。
我需要休息，我需要放鬆。
我不是你手裡的牽線木偶，你讓我幹嘛，我就得幹嘛。」
方薇張口結舌，惱怒地看向我。
在交易之初，我會給顧客提示—不可以讓任何旁人知曉氣運交易的存在。
因此，方薇斷然不能說出自己將不久於人世的事實。
可是不說，女兒又不肯聽她說話。
大約是慣性思維，方薇立刻提高音調。
「我是你媽媽，我跟你聊幾句，你怎麼這麼不懂事！」
方格格硬邦邦回道：「我寧可你不是我媽。」
話音剛落，我只聽得一聲清脆的耳光。
方格格捂着臉跌坐在地，滿眼淚花。
短暫的安靜之後，她突然站起來，摔下一句「你會後悔的」，然後跌跌撞撞地奪門而出。
冬天，天黑得早。
此刻雖然才七點多，但窗外已是漆黑一片。
更何況寒潮來襲，方格格只穿睡衣在外面遊盪，必然會受寒。
眼見事情演變成這個樣子，我也有些無奈。
「周縝，你跟上去，別叫孩子大晚上亂跑。
我在這裡陪着方女士。」
方薇喝道：「不許找！
跟媽媽頂嘴，還離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