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槐安祁安陳槐序》[一枕槐安祁安陳槐序] - 第5章

一時,心裏又忍不住情緒翻湧:「意外……」
他察覺到我情緒異樣,眼眸微垂,出聲道:
「祁安,這些年,過得還好嗎?」
我緩了緩情緒,扯起笑:「挺好的。」
他沉默了幾秒,視線望向我:「為什麼離婚?」
我佯裝無所謂,笑了笑:「就,不合適唄……」
那晚,我們誰都閉口不提當年。
他沒有問我當年為何不告而別,二人只是靜靜相顧無言。
過了許久,他問我:「《槐安》看了嗎?」
我點了點頭,他說他也看完了《一枕槐安》,沒想到我竟然成了網絡作家。
我笑笑:「不算是作家,就是一網文作者,幾年前書荒了,無聊就自己嘗試寫故事。」
那些年,喜歡讀小說,也總是為別人的愛情流淚。
送他至樓下,夜風吹來,他低聲說:
「祁安,我們的故事還沒有結局……」
我靠在陽台,望着他離去的背影,默默點了一根煙,尼古丁的氣息漾開,咽下心尖的千頭萬緒。
13
第二天,醫院給我打來了電話。那頭亂糟糟的,還夾雜着我媽的各種謾罵聲。
「祁小姐,您母親我實在是照顧不了,您另請高明吧。」
剛來沒幾天的護工又被她氣跑了,數不清這是換的第幾個了。
三年前她車禍受創,身體多處重傷,多次搶救撿回一條命。
不過人至今癱瘓在床,吃喝拉撒全都需要人照顧,沒了尊嚴更要忍受着痛苦,精神也越來越不正常。
罵我,罵我爸,罵醫生,罵護工。
彷彿全世界都對不起她。
「滾,都滾!」
剛一進病房,一個水杯突然向我砸來。
「小心。」
一個白色的高大身影搶先擋在了我身前,杯子硬生生砸在了他的胳膊上。
我一時慌亂:「宋醫生,您沒事吧?」
「沒事……」
他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反而柔聲勸我媽:
「阿姨,您冷靜一些。」
我媽一時驚覺自己鬧得有失分寸,愣了片刻,又哭鬧了起來:
「我不活了!」
我垂眸,深呼了幾口氣,面無表情走到病床前,淡淡開口:
「宋醫生,我媽不想活了,把管拔了吧。」
我媽聽罷瞬間又大哭了起來:「祁安,你這個不孝女!」
我冷笑一聲,從包里掏出自己平常吃的安眠藥,扔到病床。
「把這一瓶吃了,想活也活不成。」
說罷,我彎腰給她倒了一杯水,遞給她。
「吃吧。」
她慌亂搖頭:「我不吃,我不吃!」
一旁的宋醫生見狀也忙來勸和:「祁安,你也別衝動,有話好好說。」
我面無表情看着床上的人,冷聲道:「既然不敢死,就好好配合治療。」
真正求死的人,離開都是默不作聲的。
宋醫生是新換的主治醫生,前面幾個,都是被她氣走的,好在宋醫生性格溫和,也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他人品正直,之前塞了幾個紅包,都沒有收。
今天這事,屬實有些過意不去,趕在他下班的時候,特地去向人道個謝。
「宋醫生,今天的事實在是對不住,也讓您見笑了。」
他禮貌笑笑:「不用客氣,病人癱瘓治療三年,有情緒很正常,不過,咱們健康的人,倒是應該情緒穩定一些,你說是吧?」
我不好意思笑笑:「您說得對。」
又將手裡提的東西遞給他:
「之前給您送禮您都不收,這是我經常喝的藍莓汁,給您帶了幾盒,沒多少錢。」
「我熬夜用眼經常喝這個,聽說你們都有夜班,挺費眼睛的,這個護眼的。」
他接過,柔聲笑道:「好,那這個我就收下了,謝謝。」
他望着我,似是有話要說,言語間又有些猶豫:
「祁安,你媽媽的病有了新發現,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我問:「怎麼了?」
「今天檢查結果,她身體里有癌細胞。」
我愣了幾秒:「癌……癌症嗎?有救嗎?」
他嘆了口氣:「胰腺癌,很難治癒……」
我站在那裡,晃了好久的神,最後深吸一口氣,扯起一絲笑:
「我知道了……」
我只怔怔站着,心裏空蕩蕩,腦子也空蕩蕩。
這些年,習慣了她的謾罵聲,從小到大,也習慣了她對我的無視。
我們母女情薄,但當她的生命被宣告了倒計時,心裏不知為何,悶得喘不上氣。
「祁安,想哭就哭吧。」一旁的宋醫生輕聲道。
哭?眼淚好像在五年前已經流幹了,這些年,竟一滴沒掉過。
我從包里取出煙盒和打火機,努力扯起一絲笑:
「宋醫生,我知道吸煙有害健康,但我現在特別想抽一支煙,您介意嗎?」уz
夜色下,他驀然一笑:「既知有害,又戒不掉,那說明,相較於對健康的傷害,它能給人帶來更大的價值。」
他修長的手指拿過我手裡的打火機,握在手裡,啪嗒一聲點燃,舉到我面前。
我微微一愣,就着他的火,點燃了煙,道了句謝。
女士香煙的勁頭並不濃烈,淡淡的薄荷香氤氳開來,心間的沉悶漸漸散開。
「以前我前男友抽煙,我不明白,煙這個東西有什麼好的。後來才明白,成年人不像小孩子,很多不可與人道之事,只能自己壓在心裏,心裏壓得太久了悶得難受,就需要一個情緒發泄的口子。」
我彈了彈煙灰,不禁自嘲一聲:
「人啊,總是不可避免地漸漸活成自己討厭的樣子。」
那天,恰好車限號,高峰期打車困難,順路搭了宋醫生的順風車。
停至樓下,他紳士地為我打開車門,剛禮貌地跟他道完謝,一個聲音由遠及近飄來:
「祁安。」
我抬頭望去,陳槐序竟然等在樓下,手裡竟還拎着幾個袋子。
我一時詫異:「陳槐序,你?」
他抬眼輕輕從我身上掃過,視線卻落在了宋醫生的身上。
他側着頭,懶懶抬了抬眼皮,不咸不淡地回道:
「來看孩子。」
目光打量了宋醫生一眼,勾着一抹神色不明的笑:
「朋友啊?一起上去坐坐吧。」
那口氣,竟然像個男主人般……
宋醫生一時尷尬極了:「不用了不用了……」
禮貌說了句再見,就忙開車走了。
我硬着頭皮走到他面前,他今天穿了一件簡單的白色T恤,整個人都顯得年輕了很多。
「陳槐序,你幹嘛呀?」
他冷哼一聲:「我跟我兒子五年沒見,他現在都不認識我了,我不能來看看?」
「能……」
畢竟,團團也是他的貓,當初是我偷偷將它抱走的。
我們默不作聲地一起邁進單元樓,小區有些舊,樓層低沒有電梯。
樓道的聲控燈年久失修,整個樓道黑漆漆、靜悄悄的。
黑暗總是能將很多感官放大,比如此刻的心跳、呼吸。
一個不留神,突然腳下一空,手被他扶住,握在掌心。
「小心點。」
「謝謝……」
只是,手被他抓住後,他便再也不放。
「陳槐序放開我,我自己可以……」我小聲提醒他。
他不僅無視我的話,反而變為十指相扣,將我的手牢牢禁錮。
一如高考前停電的那個晚自習,課桌下,偷偷十指相扣的兩人。
彼時是青春懵懂的甜,如今,是溢滿心間的酸。
燈光亮起,我慌亂間掙脫他的手,開了門。
他將手裡的袋子放下,餘光掃過,都是一些進口貓罐頭、零食。
又遞給我一個袋子:「這個是給你的。」
手提袋裡是一條高奢品牌的裙子,我推脫:「我不要。」
他無所謂道:「不要就扔了吧。」
我:「……」
我悶悶將團團抱在懷裡,擼着它的毛。
陳槐序大咧咧靠坐在沙發上,伸手摸了摸團團的頭。
「祁安,團團是我的貓,你偷走了它五年,該還給我了吧。」
我一時震驚,沒想到他竟然是來跟我爭撫養權的。
我忍不住辯解:「團團是我的!」
「它是我買來的。」陳槐序提醒我。
「可你當時送給我了。」
「現在不想送了,我有權利追回。」
我一時被他的無賴驚到了,這麼多年了,這個人脾氣一點沒變。
「你……團團不喜歡你。」我氣呼呼地說。
「是嗎?」
他輕笑一聲,拿起一個貓罐頭,還沒打開,糰子就掙脫了我的懷抱,躥到了他身上。
呼嚕嚕的亂蹭着陳槐序,他抬手摸了摸團團的頭,
「真乖。」
一臉得意的笑,看向我。
我咬牙,陳團團這個叛徒,說好的跟媽媽天下第一好呢!
看着一人一貓父子情深的樣,我氣呼呼地一個人躲到陽台吹風。
沒多久,身後傳來腳步,以及帶着打趣的聲音:
「怎麼還是這麼小心眼?」
「誰小心眼……」我小聲嘀咕。
他走到我身前,夏夜晚風徐徐,月光灑下一層銀霜。
他個子很高,在我身前壓下一片陰影,微微抬眸,對上他意味不明的目光。
心裏又是一陣莫名的慌亂。
「祁安,讓我抱一下吧。」
他突然張開雙臂,將我攬入懷中,我一時慌亂。
整個人靠在火熱的胸膛,急促有力的心跳聲傳入耳膜,熾熱的呼吸灑在額頭。
他抱着我,輕聲開口,聲音裡帶着些委屈:
「出個門跑這麼久,路痴又找不到路了?什麼時候回家?」
我抬頭怔怔望着他,白色的T恤,淡淡陽光曬過的味道。
一瞬間,感覺這五年只是黃粱一夢,25歲的陳槐序剛剛做好咖喱雞,準備喊祁安開飯。
我推開他,咬着唇,顫聲回:
「陳槐序,我們……分手了。」
他緊緊抓着我的手,直直看着我的眼睛,反駁道:
「沒有,你當年說了,只是出去一趟的,你答應過我的,這輩子都不會提分手。」
「畢業的時候,你還答應了要嫁給我。」
他越說,聲音越哽咽,手也忍不住顫抖:
「祁安同學,說話要算話……」
「陳槐序,回不去了……」我垂眸躲避着他的目光。
「為什麼回不去?就因為你結過婚?我不在乎的祁安。」
他捧着我的臉,眼睛都染上了紅。
「你知道我聽說你離婚後什麼感受嗎?我難受又竊喜。見到你牽着睿睿出現的時候,我的下意識竟然是想,我能不能當好一個後爸。真的,只要是你就好。」
「當年你走了,我找不到你,後來聽別人說,你結婚了。我後悔,後悔沒有早點回來找你。」
「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
16
當年的事,怪不得他,是我先放手的。
畢業後,我們見了彼此的父母,是打算商量結婚的。
陳槐序去我家時,我媽見錢眼開,要一百萬彩禮。
她說弟弟過兩年也要結婚,也需要錢,她說一看陳槐序家就不差錢,一百萬算少的了。
我跟她吵了一架,陳槐序卻哄着我說:「不就是一百萬,一點都不多,能把祁安娶回家一千萬都行。」
他帶我去了他家,之前只知道他家庭條件好,卻不知是多好。
寸金寸土的地段,豪華的獨棟別墅,是我在電視劇里才見過的。
他的父親,是很有名的導演。
那天見面,他的媽媽還喊來了林晴,言語間都是對她的誇讚。
至於我們的事,他媽媽只是淡淡地說:
「你們年紀還小,沒有定性,不着急結婚的。」
我只知道,那次陳槐序和家裡大吵了一架。
他揚言不靠家裡的分毫,自己也能實現夢想。
他將我死死抱在懷裡,紅着眼盯着我,專橫又霸道地說:
「祁安,不許退縮,不許說分手。」
那時,太想抓住生命里那道光了,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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