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璟竿姜吟》[趙璟竿姜吟] - 第6章(2)

她作對!
「大姐姐,你不要臉我還要呢!」姜吟冷嗤一聲,「若祖母不信,可以關了房門,命幾個簽了死契的丫頭婆子搜我和大姐姐的屋子!這樣,阿吟死也死得乾淨明白!」
「搜就搜!」姜嘉目露得意。
她早就安排好了,要姜吟這死丫頭死無葬身之地。
「搜吧。」劉氏得了姜嘉的眼色,也忙上眼藥道,「母親,我們這麼做也是為了阿吟的清白。」
「既然如此,命人搜一搜兩位姑娘的屋子,閑雜人等都退出去。」姜老夫人精明的雙目掃向姜吟,「今日此事已經鬧到了綰妃娘娘面前,必須要有個決斷!斷好了,選個良辰吉日,我老婆子豁出老臉去江家,給你們把這婚事定了!」
姜吟身形微顫。
上輩子,場景何其相似。
她們要搜屋子。
她房中被搜出數封情書和幾個未做完的香囊。
幾十個板子打得她三個月沒能下床,後來又被逼着跪了祠堂。
那陰冷潮濕的漫漫冬夜,在她人生最後的十年,無數次浮現在她腦海里,每一次,她都悔不當初。
姜吟嘴唇飛快失了顏色,眼眶霧氣瀰漫,整個人僵硬的立在**。
見她這般模樣,姜嘉抹了抹淚水,倚在姜老夫人身邊,心中格外得意。
江家那落寞的寒門下士,怎麼配得上她這尊貴的伯府嫡女!
一炷香後。
情書、香囊、荷包俱已被搜了出來擺在堂下。
「花明月暗籠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剗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畫堂南畔見,一向偎人顫。奴為出來難,教君恣意憐。」
明晃晃的男歡女愛書信,一字一句,都是東黎國名門閨秀的大忌!
可此刻,不淡定的人卻陡然換了個主角。
「這些東西怎麼可能是從我院子里搜出來的!」
姜嘉愣了,彷彿兜頭被人淋下一盆冷水,剎那間又氣得渾身發抖,根本顧不得大家閨秀的氣度,衝上去,就要掐住姜吟的脖子,「是你在背後動的手腳對不對?!是你!是你這個小賤人!姜吟,你陷害我!」
姜吟仍舊跪在地上,下頜微抬,一雙濕漉漉的純凈眸子還帶一臉稚氣。
她不偏不倚的看向在場所有人,拿起那張紙,目光平和,連聲音也是平和的。
「阿吟不通筆墨,大字不識,祖母,這些信,字跡清晰,行文漂亮,都是大姐姐的筆跡吧。」
一句話,將姜嘉徹底打入地獄。
她渾身冰涼,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讓她腦子嗡嗡的,徹底發了蒙。
對啊,姜吟不識字,這些信從哪兒來的?
她給姜吟準備的那些書信又去哪兒了?
難道是鬧鬼了?!
越這麼想,她越覺得不對勁兒,連帶着看姜吟的表情也覺得像是見了鬼一般。
她顫抖着手指,面露疑惑的指着姜吟的臉,又瘋了似的抱住腦袋,不住的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肯定是鬧鬼了!鬧鬼了!」
說著又哭又笑的瘋瘋癲癲起來,跑到姜老夫人膝下跪着,「祖母,有鬼啊!」
劉氏和姜伯言一時也驚住了,呆愣了一會兒趕忙跪下給自家女兒求情,「母親!母親!嘉兒絕不是那樣的孩子啊!」
姜老夫人眼底的耐心已經被消磨殆盡,不耐煩的揉了揉眉心,一把將姜嘉推開。
「姜嘉,別胡鬧了!今天的事已經鬧得夠難看了!你還瘋瘋癲癲的成什麼樣子?你這樣,怎麼嫁人?」
嫁人兩字,瞬間戳中了姜嘉的痛點。
她猛地站起身,袖子一揮,鋒利的指甲生生劃破了姜老夫人的臉頰,「祖母,我不嫁!」
「姜嘉!你瘋了?」姜老夫人猛地站起身來,氣得臉色發青。
永壽堂氣氛僵住,在場幾人更是瞠目結舌,怎麼也沒想到平日里溫柔的大姑娘竟這般不知分寸!
姜嘉雙眼獃滯,還沒反應過來。
眼見她瘋狂不知收斂,眼見她得罪了祖母,姜吟幾不可見的微微一笑,急忙湧起一抹擔憂衝上前去將姜嘉拉開,關切的問,「祖母,你沒事吧?」
「我這把老骨頭還死不了!」姜老夫人氣極了,滿臉憤怒,陰沉的瞪大房一眼,「姜嘉平日里被嬌寵慣了,目無尊長,不守名節,還敢與外男私相授受!既有綰妃娘娘做媒,那她就早早的許配出去為好!從現在開始,就去祠堂跪着!誰敢求情,一起去跪着!」
劉氏和姜伯言敢怒不敢言,在永壽堂抱着發愣的姜嘉哭作一團。
無人注意的角落,姜吟唇角微勾。
祠堂好啊。
上輩子,祠堂里發生了不少好事啊。

第7章拿火盆來
雞飛狗跳的一夜,將將落下帷幕。
夜色漆黑如墨,姜吟神情恍惚的從永壽堂出來。
雪粒紛紛揚揚,遠遠的,她看見胭脂緊張兮兮的揪着小手站在院門外的門洞里,雙眸亮得彷彿兩盞明燈。
「姑娘!一切辦妥當了!」
姜吟緩步向她走去,不過百步的距離,卻彷彿走了十幾年的時間。
直到胭脂攏住她的手,活人的體溫將她燙醒,她才從那種不真實的夢幻感里驚醒過來。
「胭脂,我還活着嗎?」
「姑娘怎麼說胡話了?」
「胭脂,你還活着嗎?」
「奴婢好好活着呢,姑娘。」
姜吟眼眶一熱,鼻尖酸了酸,聲線彷彿一陣易散的青煙,「太好了……」
他們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她會重生歸來。
上輩子嫁人之後,為了討好江隱,她嘔心瀝血學會了讀書寫字,最驚喜的是,她不但過目不忘,而且觸類旁通,在模仿人的筆跡上,更是出神入化。
她不再是一個任人擺布的廢物草包。
所以,在回府的馬車上,她就已經用姜嘉的筆跡準備好了所謂不堪入目的「情書」。
然後趁大家都不會注意胭脂的去向,命胭脂根據上輩子姜嘉藏書信的地方,先將姜嘉率先藏在自己院兒里的東西取出來,再和着這幾封情書一併塞到姜嘉的蒼梧軒。
呵呵,鳳棲蒼梧,她姜嘉想飛上枝頭,也要看她答不答應!
胭脂的眸光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她感覺姑娘變了,姑娘敢跟大姑娘作對,就說明姑娘不會再忍氣吞聲的受委屈。
「姑娘,我們回吧,你身上衣服**一天了,再不暖暖身子,會生病的。」
姜吟回過神來,露了個微笑,緊緊攥着胭脂的小手,「好,我們回暮雪齋。」
……
永壽堂內。
姜老夫人老眉緊緊皺着,臉上被姜家撓出的傷口一陣刺疼,貼身伺候的李媽媽認真替她上藥。
姜嘉已經被人拉去了祠堂,哭聲落了一路。
劉氏在一旁抹着淚水陪坐,時不時覷着老夫人的臉色,欲言又止,「母親,您不覺得今日阿吟有些古怪么?她平日里是個不愛說話的性子,又愛哭又沒個主見,事事都聽我們的,怎的,今日卻跟變了個人一樣?莫不是中邪了罷?」
一句中邪,讓李媽媽手頓了頓,擔心的視線偏向老夫人。
老夫人是個很信鬼神邪說的人,二老爺就因為生辰八字與老夫人相剋而不受老夫人喜歡。
若二姑娘當真中了邪,只怕老夫人更不喜歡二姑娘了。
姜老夫人嘴唇緊抿,眉心皺得更緊,「莫要胡說!」
劉氏急急哭道,「不是兒媳胡說,母親您自己也看出來了,若不是被妖鬼附了身,嘉兒院子里的那些東西,平白無故是從哪兒來的——」
話到此處,戛然而止。
劉氏害怕的看向老夫人,見老夫人仍舊是一臉嚴肅,心裏惴惴不安,「母親,您沒事兒吧?」
姜老夫人冷呵一聲,「你們做的那些事,別以為我不知道,我人老了,眼睛還不瞎,為了永安侯府的婚事,你們把姜吟害成什麼樣了?姜吟再怎麼樣,也是我的孫女。」
劉氏被罵得渾身一顫,「母親,是您說,永安侯府的婚事要給嘉兒的!我們這不是為了——」
姜老夫人冷睨她一眼,「住嘴!」
姜嘉熟讀詩書,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原本就比姜吟有更多勝算嫁入高門,給姜家再添一層榮耀。
可現在,姜嘉與江隱扯上關係,她這顆棋子算是半廢了。
姜老夫人識大局,自然也不會得罪綰妃,跟宮裡寵妃做對。
那就只能犧牲一個姜嘉,又或是——
劉氏生怕她不幫姜嘉,「母親,您親自培養嘉兒這麼多年,就這麼放棄了她,不是太可惜了么?嘉兒是最得您寵愛的,她今夜若不是被姜吟氣到了,也不會傷您,她是最孝順您的啊,母親,您幫幫嘉兒吧,那江家是個破落的門戶,江隱如今也不過是個榜眼郎,家裡無權無勢沒有依靠,怕是只能外放做官,我們的嘉兒不能嫁到江家……」
「哭什麼哭!」姜老夫人不耐煩道,「讓她先在祠堂里好好反省反省自己,過幾日尋個由頭,就說她病了,送到老家宿城去養病,明年再接回來。」
劉氏眨眨眼,淚水瞬間一收,「還是母親有法子!」
姜老夫人嫌棄的看她一眼,幽幽道,「既要保嘉兒,那便只能犧牲阿吟了,若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就只能讓他們先把生米煮成熟飯。」
這種話,原不該她一個做祖母的說出來。
可劉氏是個沒腦子的,她若不提點,只怕她們會走彎路。
「可這生米怎麼——」
「蠢貨!你不會讓人去外頭買些東西進來?」
「啊!兒媳知道了!」
……
夜色越發深沉。
暮雪齋依舊是記憶中的樣子。
院子里一株紅梅傲然綻放,雖僻靜,卻雅緻。
大房苛待她,她一個人帶胭脂住着,剩下幾個洒掃的下等婆子,人不多,勝在清靜自在。
胭脂一進院子里便開始忙碌着燒水煮薑茶。
窗外寒風大作,卷着如絮的大雪獵獵作響。
溫暖的熱水裹挾全身,姜吟洗了個通透的熱水澡,她將自己整個人埋在水裡,想起荒廟那屈辱的十年,打結骯髒的頭髮,發臭發癢的身子,只恨不能將自己搓下一層皮來。
「姑娘——」胭脂手裡揪着個燙手的紙團兒,見浴房裡許久沒有動靜,心裏愈發焦急,「姑娘,你快出來,江公子給你傳信了……」
聽到這句,姜吟猛地從水裡坐起來,「誰?」
胭脂語氣顫顫巍巍,「江……江公子,他說他在沐風齋等姑娘……若姑娘不去,他便一直等着。」
沐風齋,那是她弟弟姜寧的院子!
這麼晚了,江隱是怎麼進的伯府?!
姜吟快速將衣服穿好,濕漉漉的頭髮也沒來得及擦乾,便疾步出了浴房。
屋外風雪撲面而來,她冷着小臉兒,沒忍住,打了個寒噤。
「胭脂,信呢?」
「姑娘,在這兒。」胭脂急忙將紙團兒遞到自家姑娘手中。
姜吟攏了攏披風,飛快往自己屋中走去,「胭脂,拿火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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