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務正業》[朕真的不務正業] - 第十七章 妖孽竟是我自己!

李太后站在乾清宮的門前,她本來應該住在慈寧宮裡,那是太后的寢宮。

但是在高拱案後,張居正領群臣上奏,希望李太后能夠視帝起居,她才徙居乾清宮。

乾清宮是皇帝寢宮,李太后住在這裡,代表着她在代行皇權,代行也只是代行,她並不能觸摸那枚萬曆之寶,只是挑選出自己覺得合適的意見,讓皇帝用印。

李太后其實不想小皇帝出宮觀刑,但是小皇帝說:刺王殺駕案發生,皇帝躲起來,反而更加露怯,外廷大臣們一看,喲,小皇帝膽小怯懦到這種地步,連點血都不敢見,連要殺自己的人都不敢面對,大臣們就會更加肆無忌憚。

凌遲本就是非刑之正,屬於皇帝下旨,皇帝親自判的案子,若是往常時候,皇帝大可不必去監刑,但是此時正是主少國疑、君不振綱的時候,皇帝要是漏了怯,本就膽大包天的臣子們,那豈不是要更進一步?

李太后准許了小皇帝出宮去監刑,並且暗自下定決心,這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允許小皇帝如此不務正業。

朱翊鈞大踏步的來到了東郊米巷之內,這解刳院按照他的標準,已經和太醫院完全隔開,四進出的大院子,一棵樹都沒有,地磚皆鋪滿,這是為了防止蚊蠅蟲鼠,為了衛生。

朱翊鈞對解刳院的環境非常滿意,而王章龍、陳洪、孟沖等一干要犯都已經被緹帥送來了大明。

「摘掉口塞。」朱翊鈞看着幾個案犯,被五花大綁捆的結結實實,對着武道老師朱希孝開口說道。

「呸!狗皇帝!」王章龍一口濃痰吐向了朱翊鈞,朱翊鈞看到王章龍面目可惡,蓄力之時,就錯開了一步,這口濃痰好巧不巧,吐在了都察院總憲葛守禮的鞋子上。

習武是有用的,面對這種暗器偷襲的時候,至少看到了有反應的躲閃時機。

葛守禮面色劇變,臉色漲紅,他本來打算在御前上諫,勸一勸皇帝修仁德,這種有傷天和之事,還是不要做得好,刺王殺駕固然可惡,一死百了,斬首示眾即可。

楊博對於葛守禮想要勸諫,是支持的,畢竟如果真的能勸下來,由皇帝口諭甚至是聖旨,取締解刳院,張居正難道還能違抗皇命不成?

張居正和晉黨不正面衝突之下,一切都有緩和的餘地,一切都好說好商量。

但是這口噁心人的濃痰,正好吐到了葛守禮的鞋子上,他也全然忘記了自己要勸諫之事,只覺得噁心勝過一陣噁心,趕緊摸出了方巾擦拭,讓隨行的糾儀官丟掉才鬆了口氣。

王章龍在地上蛄蛹着,一邊甚是猖狂的叫囂着:「來呀,殺了我!狗皇帝,要不是你躲得快,一刀捅死你!老子也是殺皇帝的人了,十八年後,老子又是一條好漢!」

「我就是變成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不就是死嗎?誰怕誰!來,捅死老子!」

朱翊鈞看着王章龍,這人在叫囂,不是不怕,有些語無倫次的叫囂。

小皇帝示意緹帥將案卷呈上,朱希孝將案卷端給了張宏,張宏轉呈了皇帝。

朱祁鈺打開了第一道案卷說道:「嘉靖四十五年秋,你在老家犯案,逃亡化名王大臣,犯了什麼案?見色起意。」

「你見村頭陳氏貌美,夜闖家門,奸辱之後掐死了陳氏,而後逼問陳氏母親,家中錢財何處,得財後,又殺陳氏家中,十歲稚童一人,陳氏母親一人,只為飛錢一貫零三十七文。」

「陳氏父外出歸家,入眼三屍,報官,陳氏父氣急攻心,不治遂死。」

「南直隸刑部下海捕通文。」

王章龍面色劇變,這都多年前的案子了,居然被緹騎們給翻找了出來,他色厲內荏的大聲喊道:「那小娘們該死,她居然還敢打我!那老太婆該死,問她錢財何處,居然不說!我踹了她一腳,她自己就死了!那小子該死,居然敢咬我!」

「他們全都該死!」

醜事被揭破,如此慘案,王章龍雖然嘴硬,但還是有種老底被揭穿的羞憤。

朱希孝用力一腳踹在了王章龍的肚子上,這一腳直接把王章龍踹的面色漲紅又立刻煞白,朱希孝是緹帥,陛下要剮了他,就絕不會讓他早死,這一腳只是疼。

「殺了我!殺了我!」王章龍咬着牙口,臉上還帶着笑容。

朱翊鈞拿起了第二卷案卷,打開之後說道:「隆慶元年夏,你至山東落草為寇,為日升幫響馬,打家劫舍,破門滅戶數十人,血案累累,諢號在地虎,朝廷官軍剿滅,你僥倖逃脫,再次化名逃至京師,至東城王氏投靠為佣奴。」

「這些案卷,都是和你這個坐地虎有關的惡事,共計三十四戶。」

王章龍立刻大聲喊道:「賤人!都是賤人!乖乖拿出糧食來,還有這種事嗎?都是該死的賤人!」

朱翊鈞將案卷放下,看着王章龍說道:「你為佣奴沾染賭博惡習,時常偷盜,被王氏驅逐,之後游墮,以偷盜為生,欠下賭債二十兩銀子,無力嘗還,鋌而走險,夥同陳洪,行大不逆,刺王殺駕。」

張居正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面前的小皇帝描述刺王殺駕之案,只有幾個字,但是前面曆數王章龍前惡,卻是事無巨細。

在禮教森嚴的大明,敢刺殺在民間被塑造極為神聖的皇帝,這本身就代表了王章龍已經胡作非為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

崇禎十七年,甲申國變,李自成的闖軍闖入京師,崇禎皇帝朱由檢騎馬衝出皇宮後,闖軍認出了皇帝,仍不敢上前,崇禎皇帝才逃到了後山躲避,最後自縊身亡。

崇禎是能跑的掉的,崇禎的大伴王承恩準備了後路,隨主上自縊後,王承恩的屍首被他的徒子徒孫們,運到了廣西安葬。

「你該死。」朱翊鈞放下了案卷,看着王章龍說道:「一刀殺了你,太便宜你了,所以朕選擇用刀,馮大伴,把朕差你打好的刀具給陳太醫。」

「這是解剖刀,極為鋒利,可以十分順暢的切開你的皮膚和肌肉,刀尖可以修潔血管,你甚至不會感覺到疼。」

「這是撬骨刀,它的作用是將你的骨頭一節一節撬開,喀嚓,喀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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