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務正業》[朕真的不務正業] - 第十八章 旭日初升,大耀東方

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陳實功陳太醫,常年和大明的妖孽們打交道,打的交道多了,自然就變成了妖孽了。

當然陳太醫也會自我紓解:陛下說了,全都是為了大明的醫學!

人要擅長和自己妥協。

朱翊鈞本來還想看看陳實功的解刳之術,尤其是這個年代的闌尾炎醫治手術,這的確是稀奇,如何麻醉,如何刨心挖肺,如何縫合,如何消毒,如何清創換藥,大明在萬曆年間就能做到這種事兒,朱翊鈞自然很好奇,陳實功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但是朱翊鈞看到張居正已經噴火的眼神,便果斷選擇了回宮習武去了。

小皇帝再看下去,張居正怕是要表演五拜三叩首,直言上諫了,多大點事兒,至於磕頭磕的砰砰響,搞得苦大仇深,一副天下將亡的樣子。

不就是看看如何解刳嗎?

朱翊鈞不是怕張居正念叨,是這解刳院剛剛起步,要是因為皇帝非要親自看解刳,解刳院被解散了,朱翊鈞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回宮後,馮保選擇性的將宮外的事兒,彙報了一番,小皇帝的話,他選擇性的隱去了。

皇帝陛下給他的旨意是不要讓太后擔心,作為大璫,首先要做的就是精準體會上意,抓得住重點,這老祖宗才能做的長久。

那麼陽光開朗小皇帝的形象,需要馮保在奏稟中,一點點的去維護,那麼一些該省去的內容,就必須要省去,該春秋筆法就遮掩一二,一些該重點描述的東西,就應該着重描述。

馮保恭敬的說道:「待到那案犯嚇得渾身打哆嗦的時候,陛下對着陳實功陳太醫說道:使四海八方,均沾岐聖昭德;際天極地,共沐大醫膏澤。納斯民於壽康,召和氣於穹壤!」

「太后千歲,這可是陛下德澤萬民的宏願!」

「張元輔面色當場就變得複雜了起來,看着陛下,多了幾分期盼,群臣們交頭接耳,多在議論此句,內外文臣武將皆期盼明主,再振朝綱。」

「陳太醫跪下接旨,承聖命繼岐聖門庭,想來日後,必然有一番作為。」

馮保並不想在皇帝心目中印象更差,他之前有不恭順的表現,若是印象再差些,怕不是被送到解刳院?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今天陛下就跟個小閻王一樣,用最開朗的笑容,說著最狠的話。

「嗯,這王章龍着實可惡,草菅人命惡賊也,斬首示眾,確實便宜了他,送解刳院卻也合適。」李太后是宮女出身,知道百姓疾苦,若是有點辦法,哪家爹娘肯狠心把孩子送到宮裡去。

一如宮門似海深,從此高牆絕紅塵。

王章龍在老家殺陳氏一家三口,在山東為響馬,入京盜竊還嗜賭成性,送入解刳院,立刻讓人可以接受了。

李太后不想孩子見血,但孩子去了解刳院,到底是讓朝臣們見到了皇帝的品性,皇帝不是怯懦之人。

刺王殺駕又如何?皇帝還是有膽略親自前往解刳院,皇帝還不是親自見了那刺殺之人?

那亂臣賊子王章龍,起初還嘴硬,還不是被皇帝三言兩語說的語無倫次,只有求饒的份兒?

皇威不振,皇威就是在這一點一滴中,積累而來。

「此句出自何處?」李太后有些奇怪的問道,十歲皇兒,能說出這等話來?

「出自永樂至景泰年間的禮部尚書胡濙所著《衛生與簡易方》,太醫院院判因解刳院事上奏疏,曾經引用過這句話,陛下今日在文華殿聽政,看到了這份奏疏,想來是覺得適用,才記下了。」馮保趕忙說道。

回宮之後,馮保也奇怪,這話說的極有章法,這是十歲孩子能說出來的?

他讓司禮監的小黃門翻查,查找出處,才發現太醫院的奏疏里有這句話,而這封奏疏就在今天的御案之上。

「乾清宮宮女出宮採買,曾經聽聞坊間傳聞,十歲皇帝、讀六月書,只翻不看、目不識丁。」

「哼,大抵是那些個講筵大臣們,到了家裡和下人胡說八道才傳了出去,他們教的不好,怪皇兒天資不敏,到底是教的差,還是皇兒讀的不好?」李太后說起這個就來氣。

乾清宮外出採買宮女回宮,小聲討論這句讖言,被李太后給聽了去。

李太后也不好問個明白,畢竟皇帝讀書確實不是很好,問了反而自取其辱,不問是越想越氣。

現在這口氣終於順了。

馮保立刻怒氣沖沖的說道:「什麼話!陛下有天慧,指斥乘輿,是大不敬之罪!待臣查明白,非撕爛他們的嘴巴不可!」

李太后則滿是笑意擺手說道:「完全不必,是非公道,由人論說,現在丟臉的,是那些個大臣。」

現在好了,陛下句句字字都有章法,那之前講筵學士教不會,張居正一教就會了?

到底是誰的問題,不言而喻。

籠罩在李太后心中的陰霾,終於慢慢消散,現在只剩下了一片烏雲,她的皇兒在習武,多少顯得有些不務正業。

朱翊鈞在十分認真的習武,他需要保護好自己,後世他六歲的侄兒都知道一句話。

活着才有輸出!

朱希孝對朱翊鈞的習武進度非常滿意,其他幾個陪練的小宦官們,都是被迫的,陪皇帝練武這種事,自然要謹慎認真的對待。

而皇帝卻是主動訓練,朱希孝看着小皇帝滿頭是汗,在內心深處,突然生出了一點點的期望來,大明還能再出一個馬上皇帝嗎?

這個奢望一出,朱希孝立刻將其打散,陛下習武,不過是為了面對刺客之時,有逃脫的能力罷了,天生貴人,何須如此辛勞?過不了多久,太后就得下懿旨,罷了這皇帝習武之事。

朱翊鈞哪裡知道朱希孝那些心思,他是累的滿頭是汗,但是這第三日習武,走路終於不再一瘸一拐。

年輕真好。

他站直了身子,起身見禮,算是結束了今日的課業。

講筵學士講筵,張居正講筵,朱祁鈺都要微微欠身以示尊師重道,武道老師就不是老師了?

朱希孝趕忙回禮,想要誇讚幾句,奈何實在是讀書少,不能出口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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