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務正業》[朕真的不務正業] - 第七章 前首輔高拱授意行刺

負責督辦刺王殺駕案的緹帥朱希孝,開口說道:「歹人名叫王大臣,姓王名章龍,南直隸常州武進縣人,自述為戚繼光麾下浙軍,經查實,為京師佣奴,本名叫王章龍,昨日申時三刻,偽着內侍服有菜戶營腰牌,自玄武門入皇城。」

張居正聽聞之後開口問道:「此人內侍服、腰牌何來?」

「自述為陳洪提供。」朱希孝說到了這裡,看向了東廠督主馮保,宮內的事兒,他管不到。

朱翊鈞坐在月台之上,翻着《四書直解》,聽到朱希孝說話,意識到了一個問題,王大臣之所以能混到宮裡,完全是因為有內飾服,有菜戶營腰牌。

這王大臣便有了身份。

其實這宮裡混入外人,不算稀奇,這是宦官們生錢的門路,有的是人好奇京城皇宮到底長什麼樣子,願意掏錢進來看個稀罕。

說起來可笑,禮教森嚴的大明朝,外人可以拿點錢,就進這守備森嚴的皇宮來。

這錢誰收了?自然是宦官們收去了。

太監的事兒,緹騎們管不着,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緹騎們要嚴查,太監們指不定怎麼收拾緹騎。

甚至群臣都認為理所當然的事兒,居然沒有一個人指責,是緹帥朱希孝監察不力導致賊人入宮,因為大家已經習以為常。

誰還沒往宮裡摻過沙子?

錦衣衛和東廠,本來應該是相互制衡的兩股特務勢力,卻因為東廠的坐大,導致了這種制衡能力不斷減弱,錦衣衛的權力過於低下已經淪為了東廠的附庸。

朱翊鈞這隻小蝴蝶扇動了一下翅膀,已經展現出了效果來。

本來王大臣案要交給東廠去審問,但是因為朱翊鈞一番言論,李太后把案子交給了緹騎去審問。

按照規定,東廠得天亮了開了宮門才能出皇宮辦案,那今天早上這經筵,王大臣的真實身份,就無法確定。

緹騎在承天門外有北鎮撫司衙門,放個信兒出去,幾個提刑千戶,就能把王大臣的祖宗十八代查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至少確認了,此獠並非戚家軍麾下,而是京師一佣奴。

刺客的身份,真的真的非常重要。

緹騎只是權勢不顯,不是辦不了差,做不了事。

馮保腦門上纏着漿紗布,兩個腮幫子腫的老高,坐在司禮監掌印太監的位置上,吊著嗓子開口說道:「咱家與陳洪乃是生死仇怨,昨日已經將陳洪捉拿,陳洪已經承認是他提供了內飾服和菜戶營腰牌,由滕祥、孟沖等人出皇城,陰結歹人,才讓這王大臣混入了宮中,導致了這惡事發生。」

「得天幸,陛下無礙。」

「陛下無礙嗎?」吏部尚書楊博一甩袖子,盯着馮保,喝問道:「歹人是刺空了,若是沒有刺空,又當如何?陛下尚且年幼,受到驚嚇又如何論斷?你為內相,宮中之事,皆由你負責,放了歹人入宮,你憑什麼,還坐在這裡!」

楊博,嘉靖八年進士及第,初在地方任事,嘉靖十八年,隨大學士翟鑾巡視九邊,嘉靖十九年,嘉靖皇帝入夜,召楊博入宮奏對,深得嘉靖賞識,自嘉靖二十五年起開始巡按邊方。

嘉靖三十三年,韃靼把都兒汗和打來孫,率領十多萬騎兵劫掠薊鎮,楊博與總兵官周益昌奮戰,身不解甲據敵,入夜招募敢死士,深入虜營,擊退敵人,嘉靖三十四年,楊博再次擊退來犯的把都兒汗。大風小說

楊博巡按邊方至嘉靖四十二年,因薊遼總督楊選兵敗事,轉回朝廷任吏部尚書。

楊博為太子少傅,從一品大員,有地方履職經驗,有軍功在身,他還真不怕馮保這個宦官,因為他是晉黨現在的黨魁。

晉黨,一個盤踞在朝堂之上,根深蒂固的朋黨。

又一個牢不可破的政治同盟。

左都御史葛守禮立刻附和的說道:「馮保!你操重柄於宮闈,太后陛下委於你重任在身,你就是這麼做大璫的嗎?除了擅威做福索求無度,除了貪銀子,你還能做些什麼!皇皇思亂岌岌殆哉!」

朱翊鈞翻動着手中的論語,偶爾提筆,做一下筆記,他學的很認真,台下的吵鬧,似乎沒有影響到他一樣。

嘉靖雖然不上朝,但是不代表他不參加廷議,老道士總是躲在重重的羅幕之後,拿着個銅錘敲銅鐘,敲多少下,敲得輕重緩急,到底在表達什麼,全靠朝臣們去硬猜。

嘉靖在文華殿修仙,小皇帝在文華殿讀書。

小皇帝讀書,廷臣們在月台之下吵吵鬧鬧,這個畫風要多詭異有多詭異,但這是多次鬥爭以來的結果。

隆慶六年六月,隆慶皇帝大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高拱以元輔的身份,上了道奏疏,這道奏疏冗長,但是裏面有一句是[上若或有未經發擬,徑自內批者,容臣等執奏明白,方可施行。]

這句話的意思是:如果有未曾發內閣擬票的奏疏,皇帝直接批奏的,需要讓廷臣們面奏皇帝,詢問明白,才能施行。

高拱不僅說十歲人主不能治天下,還給出了具體的限制,皇帝不能繞開文淵閣,擅自批奏。

皇帝未經發擬,徑自內批。

就這一句話,才真正的觸了李太后的忌諱。

皇帝批閱奏疏,能用徑自二字嗎?!

所以,為了能讓皇帝專管,本該在文華殿後間讀書的小皇帝,被抬到了前殿,坐在月台上,一邊讀書一邊聽廷臣們吵架。

這二十七位廷臣,不多久,也就習慣了這種廷議的方式。

馮保此時絲毫不怯,嗤笑一聲,看着楊博說道:「哼!咱家坐在這裡,自然是太后和陛下信任,才讓咱家過來盯着你們!宮裡的事兒,還輪不到你們插嘴!」

「宮外的事兒,你們要管!宮內的事兒,你們也要管!」

「是不是陛下吃什麼,你們也要管?」

今天早上,在乾清宮外候着的時候,太后身邊的小黃門給馮保傳了消息,太后的意思是不讓馮保參加經筵,最後是陛下做主,才讓他跟着。

即便是馮保頭上頂着紗布,陛下讓他起來了。

陛下那番話,也讓馮保心有戚戚,原來他那些個小伎倆,都在陛下眼裡,陛下不是不知道,只是懶得計較,甚至有意讓他立威,總管宮內一切事物,結果差事辦砸了,他臉也打了,頭也磕了,權力也讓了,陛下讓他起來了。

那就代表陛下還信任他,還讓他做事,他還有用,他自然是底氣十足,他身後是皇帝,在這文華殿廷議上,他代表的就是皇權在和文臣撕扯。

「陳洪交待,乃是前內閣首輔高拱授意其作為。」馮保不輕不重的扔出了一句話。

此話攻擊力極強,群臣立刻沉默了下來,文華殿內極為安靜,只有小皇帝在月台上翻書和大黃色的羅幕被風吹動的聲音。

馮保在這文華殿內咬人是極為合格的,別看他負傷了,但是攻擊力依舊強橫無比,三兩句話,堵得群臣不能說話,還把刀捅進了文官們的心窩子上。

高拱,前任內閣首輔,高拱當國時,提拔了很多的晉黨,高拱要是被扣上刺王殺駕的謀逆大罪,高拱提拔的那些晉黨,都要倒霉。

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到了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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