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幾句，好幾個字都有墨點，彷彿寫信的人落筆時欲言又止的心。
他緊縮的眸子微顫着，頓覺腦子一片空白，只剩林初夏明媚的笑容。
吳秀芳才止住的淚水又爬上了臉：「她咋就走了，她都不回來看看我就走了……」
正當所有人為陳家的事而唏噓時，徐慶叫住準備偷溜的唐婉艷：「你站住。」
唐婉艷步伐一滯，臉色都白了：「徐，徐隊長，怎麼了？」
徐慶穿着仿綠軍裝，雖然年過五十，但身姿硬朗挺拔，加上正氣凜然的面相，倒真有幾分老軍人的壓迫感。
「你慫恿曹明華勾引林初夏的事兒還沒說清，就着急着回家？」0
徐慶的話就像顆雷，在陳家的院子里炸開。
「啥？我耳朵沒毛病吧？婉艷慫恿曹明華勾引林初夏！？」
「林初夏可是她表嫂，她咋能往自家人身上潑髒水？」
「表嫂咋了，村南口老林家那兒媳婦，還不是為了幾張糧票把公公婆婆都趕出去了。」
比起他人的議論，讓唐婉艷最為害怕的是陳清風的眼神，冰冷如寒窟。
她強壓着恐慌反駁：「徐隊長，您不能仗着自己權利大就亂給我扣帽子！我，我怎麼會幹這麼缺德的事……」
說著，軟下語氣望向陳清風：「清風哥，我可是一直勸林初夏遠着曹明華，她不聽就算了，還把我推下河想淹死我，這事兒你最清楚了！」
陳清風的眉頭越擰越緊，眼底卻沒有一絲信任。
徐慶見這後輩晚生沒半點想悔改的模樣，拉下了臉，朝外頭兩個年輕男人道：「栓子，二牛，你們去公社把曹明華帶過來。」
兩人愣了愣，應了聲便匆依誮匆往公社帶過去。
「三天前林初夏走前把事情來龍去脈跟我說了，我讓人去找曹明華，沒想到正好碰上他偷公社的錢，被逮個正着後就把他關在那兒。」
聽着徐慶的話，唐婉艷雙腿一軟，險些癱在地上。
難怪曹明華這幾天連個影兒都不見了，沒想到他膽子居然大到去公社偷錢。
沒一會兒，栓子和二牛把五花大綁的曹明華帶了過來。
曹明華灰頭土臉，臉上還帶着傷，儼然是被教訓了一頓。
在徐慶威嚴的凝視下，他結結巴巴開口：「唐婉艷看不上林初夏，說林初夏佔了她營長夫人的位置，半年前她找我，給了我兩張糧票和三塊錢，讓我去勾搭林初夏，一開始……林初夏還不樂意，是我死皮賴臉纏着……」
徐慶一眯眼：「那你跟林初夏真的有不正當關係？」
曹明華立刻搖頭：「沒有沒有！我碰都沒碰她……就，就抱過一回，還被她推開……」
話還沒說完，唐婉艷瘋了似的衝上去，手胡亂地往他臉上招呼。
「曹明華，林初夏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這麼害我！」

第12章

曹明華疼的齜牙咧嘴，偏偏又被綁住了手，只能後退着躲。
唐婉艷發了狠，一邊打一邊罵：「你個偷錢的混混還想誣陷我，你就該被立刻拉出去槍斃！」
聞言，曹明華也索性破罐子破摔：「唐婉艷，你好意思說我，你自己跳進水裡又賴給林初夏，以陳營長的名義去舉報林初夏她爸，這些缺德事你乾的可比我多的多！」
吳秀芳再也看不下去，抓住唐婉艷，揚手給了她一巴掌。
見一向和善老實的吳秀芳居然也動了手，眾人也不由驚了。
「我也想問問，咱們陳家有哪點對不起你，讓你心這麼狠！婉艷啊，你可是我看着長大的，心腸怎麼就黑成這樣了？」
吳秀芳指着唐婉艷，痛心疾首地罵道。
唐婉艷也忘了臉上的痛，只覺周遭的目光像烈火，燒掉了身上的衣服，一種衣不蔽體的羞恥感讓她後脊發涼。
她無措地抓住一直沒說話的陳清風，哭了出來：「清風哥，我……我是一時糊塗，而且我那麼做，都是為了你，我不想讓你被林初夏騙，她嫁給你，只是想回城……」
話還沒說完，陳清風重重甩開她的手，轉身頭也不回地朝外走。
門口的人立刻讓了出來，生怕惹了眼前這個滿眼殺氣的軍官。
陳清風徑直上了車：「去火車站。」
駕駛位上的通訊員方前進一臉難色：「可團長說今天必須歸……」
「開車！」4
冷冽的低斥讓他渾身一抖，連忙發動車子朝縣火車站開去。
刀子似的寒風擦過陳清風發紅的眼角，他攥着手裡的信，混亂的心只有一個目的：找到林初夏！
見陳清風走了，徐慶讓陳家門口的人都散了，又讓人把曹明華帶回去。
看着臉色慘白，滿臉淚水的唐婉艷，冷哼一聲：「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林初夏怎麼說也是到這兒來插隊的知青，你等着受處分吧。」
說著，他也走了。
吳秀芳正因林初夏走的事兒傷心，又被唐婉艷氣的心口疼，直接把人攆了出去關上了門。
……
滬南。
街上飄着紅旗，不少人拉着橫幅高喊着：「人民萬歲！」
林初夏剛從供銷社出來，就碰上鄰居王嬸。
只見她一手挎着菜籃，一手提着四隻被串起來的螃蟹，便打了聲招呼：「王嬸，您也買了螃蟹啊。」
王嬸一臉喜色地晃了晃：「三公一母，有說頭的，你咋不買些？」
想起近來國家發生的大事，林初夏心照不宣地笑了笑：「我不愛吃，爸最近病着，也吃不了。」
因為順路，兩人便一塊兒往回走。
說起知青返城，王嬸嘆了口氣：「你都回來了，我兒子也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回城。」
林初夏按照上輩子的記憶算着日子，知青大量返程基本在恢復高考後的第二年，而現在距離高考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
「快了。」
她低聲回了句，王嬸也沒聽清。
直到衚衕口，兩人才分開走。
聽着街道上敲鑼打鼓的喧囂，林初夏思緒漸遠。
回滬南已經快兩天了，也不知道陳清風看見自己的信沒有。
他應該……會覺得解脫了吧。
這麼想着，她推開了家門。
沒想到看見父親正和一個穿戴斯文的年輕男人在客廳里說話。
男人見她回來了，不緊不慢站起，露出個溫潤的笑容：「初夏，好久不見。」
林初夏愣住，仔細打量後，震驚爬上了臉。
她的高中同學——沈言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