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本頑石，竟不知道一直以來薄待了你……這樣……欠師兄的、欠你的……是不是都可以還清了？ ❞

──林寒玉

黑夜之中，腳步聲紛沓，泥濘和水花飛濺，有數人正在狼狽地奔跑，喘氣聲在雷雨中仍格外清晰。

「明心，你──你支撐得了嗎？」

「呼……無事……無事。玲瓏你牽好兩個孩子，再堅持一會……我們一定可以逃得掉的……」

被喚作「玲瓏」的少婦正牽着兩個垂髻小兒，邊跑邊回頭看着夫君，聽得他這樣說，一雙明眸登時含着淚水打轉。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都是因為我和我爹的《逆天訣》……這才會、才會害你……」

「別這樣說，咳、咳咳……沒什麼害不害的。」

叫明心的男子緩了一口氣，抬手給自己和妻兒續了隱身訣，強打起精神笑道。

「堂堂落星島霍島主之女，你霍玲瓏打定主意嫁我，我謝明心也非你不娶，連孩子都有了，難不成我們因為害怕而悔婚不成？」

霍玲瓏忍不住破涕為笑，啐丈夫謝明心一口：「又貧嘴。誰要打定主意嫁你了？也不害臊。」

她牽着兩個小孩，小孩自然不懂大人這些憂喜交集的細膩心思，只知又冷又餓，跑得筋疲力竭，左邊的那個嘴一扁，大哭起來。

「娘親，我不要跑了，不跑了，嗚嗚嗚……」

另一個小孩也被雨淋得直哆嗦，卻沒有哭鬧，小聲地說：「可是，哥哥，娘親說的，我們不跑，會、會被壞人抓走。」

「我不要跑了！」那哥哥氣急敗壞，嚷道。「天上有東西在追着我們，跑不掉了，還不如跟、跟壞人拚命！」

「沒力氣跑，倒有力氣吵了？」

霍玲瓏眉頭一豎，正想教訓大兒子，一聲尖銳的鳴叫忽然劃破夜空，她頓時緊張地捂住兩個兒子的嘴巴。

「噤聲！」

天上飛來數十隻大鷹，羽毛漆黑如墨，不畏雷雨，聚在一起就像一群形狀扭曲的惡鬼。

四人看見黑鷹往這邊飛來，俱都屏住呼吸，兩個孩子嚇得直發抖。

謝明心一聽到那鷹唳，臉上就現出痛苦之色，嘴角溢血，但仍拚命支撐着，默念法訣，再加固了一下各人身上的障眼術。

那群黑鷹在他們頭頂的天空盤旋，叫聲凄厲，刺得眾人耳朵發痛。它們逗留了半柱香的時間，見沒有收穫，就飛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霍玲瓏舒了一口氣，顧不得看兩個六神無主的孩子，跑向謝明心，扶他起來：「明心，你怎麼樣？你身上那毒──那毒──」

「不礙事，我……」謝明心虛弱地抹了抹嘴角的血，正想站起來，卻被霍玲瓏阻止了。

「罷了，我們都別逞強了……孩子們也都累了，就好好地歇一會……明心你歇一歇。」

謝明心心裏發苦，也只得無奈應了，讓妻子攙扶着背靠一棵枯樹休息。

雨勢依然很大，四人衣衫盡濕，狼狽地彼此對望，只見臉色都煞白如紙。

「爹爹……為什麼，有黑鷹追我們？」小兒子怯怯地問。

「有壞人要害你們爹爹。」霍玲瓏告訴他。

大兒子嘴一撇，臉露不忿：「爹爹不是常說天道輪迴，惡人會有報應嗎？怎麼有人害爹爹，我們明明沒做錯事，還得逃跑？」

霍玲瓏一窒，一時間不知如何解釋才好。

謝明心苦笑着摸了摸大兒子的腦袋：「因為這世上壞人很多，好人很少，所以呢，當好人不容易。但是，你們要像師祖給爹爹起的名字明心一樣，心如明鏡，不惹塵埃，明白嗎？」

霍玲瓏看兩個一臉茫然的孩子，心裏疼惜，也摸着二童頭頂，對丈夫說：「孩子這麼小，哪裡懂什麼心志？你啊，不像凌絕峰桀驁不馴的劍修，倒像五雅堂那群書獃子。」

她又告訴兩個兒子：「還是聽娘親的，要像娘親名字一樣，心思玲瓏剔透，聰明點，不要被壞人騙了去，懂嗎？」

兩個小孩點點頭。

四人又低聲聊了一會，但一直以來長途跋涉，風餐露宿，俱都疲倦得很，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那大兒子睡得不安穩，半個時辰後被雨聲吵醒，一看四周，見父親蹲在樹下一動不動，心裏疑惑，離開母親的懷抱，站起來，走近父親。

「爹爹？你在做什麼呀？」

謝明心緩緩回過頭來，眼睛竟滿布血絲，盯着大兒子，喉頭一動，忽地暴起，雙手箕張，撲了上去。

「爹爹！」那大兒子從未看過和善的父親露出如此凶神惡煞的模樣，大驚失色，一跤跌坐在地上，旋即被重重扼住了喉管，只能發出破碎的嗚咽聲。

「唔呃──」

霍玲瓏聽得兒子呼救，睜開眼睛一看，也登時驚得魂飛魄散，放開小兒子，衝上去要把兩人扯開。

「明心你，你放手啊！這是你孩兒，快醒醒！」

她凄聲叫喚了十多遍，小兒子也被吵醒了，驚恐得連話也說不出來，只懂呆坐在原地小聲啜泣。

謝明心聽得小兒子哭泣，動作才稍緩，放開了大兒子，眼珠遲緩地轉了一轉，回過神來，茫然地望向霍玲瓏。

「我……孩兒？」

霍玲瓏顧不得安撫驚魂未定、連連咳嗽的大兒子，執起謝明心的手一看，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