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出了事，慕池作為弟子快馬加鞭就回了山莊，首先是找莊主，他也不知是否能找到，只是第一時間想到的自然是莊主。

奈何故行山莊是散養制，不似平常門派那般正統，只要學成便都可接任務，江湖之中最不缺的就是任務。他們是分的批次，一批次也就十來個人，皆是江湖上甚至廟堂上無家可歸孤苦無依的孩子，莊主只每日派人分發練功任務，極少露面，不同種類由不同教官教導。每周皆有比試，敗者罰關禁閉不給吃喝一日，卻從不趕出去。說到底莊主只是給了庇護之所與練功之法，成與不成皆在自己。

因而一批次里的十來個人關係絕說不上有正派那樣規整良善，何況慕池這樣當朝的皇子，送進來本就是走了後門。他多是獨自一人，與眾人實不相熟，只是他聰慧用功，早便超越了眾人，待他可獨當一面時，莊主才單拎了他出來。

此時之事不單是尋常江湖恩怨，自行解決便能了事的。死的人是他的手下，無一處傷口，此為一怪；恰巧是帝京中皇親貴胄前來遊學之際，更恰巧在今日山林，此為二怪；三怪便是那山口霧，他出來時檢查了機關，並未有被動過，可出來時遇到的霧絕非機關之中。

事情一旦涉及帝京，那必不簡單。

慕池走過一片竹林，停在了一座院子前。此院素樸，周遭皆是竹林，後面便是滿雪的後山，蒼翠與蒼白相連，怪異且美。

他停住，拔出劍來凌空划出了一道劍氣便收了劍，再看便有一人從竹林深處院中走來。

來者着一雪青色巾服，利落乾脆，面容普通，髮絲全束。但耳後一朵曼珠沙華卻是彰顯了此人的不普通。

山莊內眾弟子皆在手腕處被種下一朵曼珠沙華，只有此人是在耳後。他是無息，莊主唯一的手下人。

「無息，莊主可在？

「不在。」

慕池本是抱了希望而來，此番尋不到莊主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莊主何時歸？慕池有要事稟告。」

無息只是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天際。

「晚間再來。」

慕池拱手，很是恭敬：「多謝。」

在此地從不允許久留，慕池得到了消息便轉身走了，無息見他走遠，方掉頭回去。

莊主行蹤詭秘，他至今也只是見過兩面，但來尋他已有多次，只有此次無息讓他再來。一般情況下只會得到兩個字：請回。即此次是說了明確時間，那莊主那時必在。

這邊眾人回了來時皆懨懨的，各回各處休息了。顧筠的馬車上多了方才那位余若爾，她一直閉着眼睛昏睡，待到了，顧筠先行下了馬車，慕音搖了搖余若爾。

不睜眼，但可以像先前一樣拉得動她。

外面一隻手掀起帘子，一個人撩起雪青衣擺上了來。

顧笙只是從袖子拿出冰笛，放在唇邊就開始吹奏。

曲調悠揚，又深參佛韻，叫人聽了彷彿閉眼就見到了九天神佛一般。

「此刻搖她便會醒了。」

慕音看着顧笙自然地收起冰笛，他動作小而無聲，雅而悠然，有一種很神奇的感覺在吸引着她。

心口突地一痛，面色驟然蒼白。

這種心口痛她有七年沒有感受過了。

「心口痛？」對面顧笙似是疑慮頗深。

慕音點頭，一時間說不上話來。

顧笙撩開車簾，徑直下去，伸出一隻手來。慕音此刻需要奚姐，不容分說便抓了上去，順勢落地。

顧笙握着她的手，並未鬆開，半扶着她進了去。剛進去就遇到了余若谷。

「公主殿下這是怎麼了？」

「身體不適。」顧笙淡淡答道，又接着：「若爾在馬車裡，搖醒即可。」說完便繞過他，徑直往裡走去。

慕音心疼得很，七年未經歷過的痛再次襲來時，恨不得馬上眼一閉就這麼過去了。

她就這麼被帶着，彎彎繞繞，到了冷泉邊。

姜奚正在冷泉旁的石凳上發獃，一手撐着腦袋，一手拿着一片紅色羽毛，就看到慕音被扶着走進來，她騰地一下站起來，順勢將羽毛揣進了腰帶里。

「阿音！」

慕音迷迷糊糊聽得有人喊她，這般急切必是奚姐，想抬頭說點什麼竟也沒了力氣。

姜奚小跑過來，一把拉過慕音的手，搭上脈，眉間倏忽皺起。

抬眼看向一旁顧笙，冷冷道：「她怎會發此病？」

顧笙輕巧地把慕音放進姜奚懷裡，神情並未有什麼動容：「不如快些給她醫治。」

姜奚也沒惱，似是見多了，只冷凝了一瞬，便扶着慕音進了屋。

「你知道嗎？她七年都沒發過這病了。」

顧笙站在原地，此話飄進耳中，帶有濃烈的譴責意味。

濃香飄散，入喉嗆人。

待慕音再次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