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良辰未成眠》[子夜良辰未成眠] - 第1章 楔子(2)

法主宰蘼蕪檻的命運,他們面向各路妖神鬼怪的底氣,亦是束縛他們的永生的枷鎖。

寧蔓見人都準備好了,徑直走向了櫃檯,轉動了櫃檯上的小香爐,片刻後,原本的平坦的地面分裂開來,一塊厚重古樸的青石台浮了上來。原來這家看似普通的小店不僅有個詭譎的名字,地底下還建造着一座神秘古老的宮殿。眾人下去後在黑暗中又走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走到主殿,殿**有座鏤空爐鼎,爐鼎上插着一個巨大的黑白紋樣香燭,下方是柴木,這柴木很是特別,比普通的柴木大上許多倍,好似擎天之木,還若隱若現的帶着幾分槐花香氣。

眾人來到了爐鼎前,寧蔓在前,其餘諸人在後,依次按照古禮向著爐鼎拜了三下。三下過後,那柴木似乎有所感應,「噌」一下地燃了起來,黑白紋樣的巨燭隨後也亮了起來,燭火熠熠生輝,照亮了宮殿四方。也就是這時,眾人得以窺見黑白紋樣的巨燭燭身雕刻着些什麼,好像是一種古老的圖騰,又好像是密密麻麻的咒語。不過眾人都見怪不怪了。

寧蔓緩緩開口:「驚蟄之始,曉烏蘇,子夜臨,蘼蕪檻第324任檻主寧蔓率眾人於此啟三味真爐,燃陰陽之火,調蘼蕪之香,祭洪荒老祖,願老祖庇佑吾等成世人之美,懲魑魅魍魎。」

明明這座地下宮殿是密封的環境,又有柴火燃燒,應該很溫暖才對,但隨着寧蔓的聲音響起,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一絲涼意,滲的人頭皮發麻,長風不經意間還打了個冷顫,彷彿有什麼肉眼看不見的東西正在慢慢覺醒,它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慢慢睜開了眼睛,動了動身子,伸了伸懶腰,露出了絲獰笑,似乎在慶祝蘇醒的喜悅,又像在嘲諷着些什麼。

幽冥地府,冥殿,暗羅宮,錯金麒麟熏爐里的香緩緩燃燒着,在似明似暗的大殿內彌散開來,麒麟鏤空雕刻的落地屏風後,兩個男子正在下棋,一青衣一玄衣,黑子落,白子起,一來一往間,頗有些歲月靜好的味道,很是讓人想入非非。

身着青衣的男子突然開口說道:「又是一年驚蟄日了,你,不去回溯鏡前看看她?」對面玄衣男子執棋欲落的手突然一頓,良久後方才說:「不了。」

青衣男子右手拿着扇子煞有介事的扇了扇,挑眉道:「神界這些年議論紛紛,大家都說你是為了看一眼心上人,才放棄了天上的尊位,原本我是決計不信的,司法天神斷欲絕情,怎麼可能被男女之間的情情愛愛所左右,可數千載過去,我也開始半信半疑了起來,看來內女子在你心裏着實有些分量啊?怎麼,真的情根深種至如此地步了?」

任誰也無法想像,這一身青衣,說話吊兒郎還夾雜着些風流意味的男子就是當今執掌幽冥的一方霸主-冥殿殿主景孤淮。

景孤淮說罷還裝模作樣地眨了眨他那號稱可以迷倒幽冥萬千少女的桃花眼,不懷好意地道「放心,蘼蕪檻本座雖進不去,但這回溯鏡一定能讓你見到心上人。畢竟是女媧娘娘留下的神器。神器固然貴重,但你我二人情誼萬載,你若是借去用用,本座還沒有這麼小氣。」

話來話往間,玄衣男子執黑子落在棋盤的某一處,一子落畢,乾坤已定,勝負已分。

男子緩緩開口:「幽冥神器萬千,卻非我所求,我來幽冥,只是尋個心安罷了。」

景孤淮有些納悶,「想當初你沒來時我還苦惱過好些時日,回溯境雖然作用雞肋,但到底也是幽冥世代相傳的,你若搶了去,我日後有何顏面掌管幽冥,面對三界同僚。屆時你我之間必有一仗,這可如何是好?」

「自尋煩惱,結局分明,這場架,不打也罷。」言外之意是這場架他贏定了,這話說得十分狂妄自大,可這男子的聲音低啞深沉且略帶着幾分磁性,再配合上他一臉淡漠的神情,反倒讓人有種篤定的心安。

景淮孤聽了這話竟也不惱,搖了搖手中摺扇,笑道「也是,這萬年來你一副看破紅塵隨時要出家的樣子,我差點忘了,你也曾經披袍擐甲,呼嘯往來,讓四海妖魔聞之色變。臧寧,說來我也真是看不懂,你究竟是深情還是寡情?說你深情,回溯境近在咫尺,可一千年來你未曾看過她一眼,說你寡情,一千年來你又像是被幽禁一般未曾出過幽冥半步。」

不等臧寧做出回應, 景淮孤用摺扇點了點鼻子,不解道:「尋個心安,這說法真是新鮮,本座活了這麼大歲數,還頭一次聽到有人說這百鬼夜行的地方是個讓人心安之境。」

臧寧放下手中的棋,抬頭注視着青衣男子,嘴角微抿,微微一笑,「幽冥之地,不見天日,永夜長存,相比起來,神界的天光太耀眼了。」耀眼的不安寧,好像在看不見的地方隨時醞釀著什麼等待着爆發。

景淮孤喃喃重複了一遍「永夜?」是了,他好像聽說過蘼蕪檻之人以凡人之軀獲得長生不老的代價之一便是獻祭白晝日光,得到永生的同時也意味着要常伴無邊黑夜了。

接着二人好像剛才的對話不復存在一般,又若無其事地續起了剛才的棋局。

景淮孤表面裝雖淡定,但暗地裡也小小自責了一番,數千年前天規地律重修,他在幽冥整改忙得昏天黑地,好友的事也是後來道聽途說的,他原本是想着這千年來好友未曾提過那女子隻言片語,回溯之境近在眼前都未曾用來看一眼那女子,也許好友對那女子並未情根深種,只是眾人人云亦云罷了。現在看來也許並非如此,或許是藏在了心底的最深的某個角落也未可知。

一段沒有結局的感情真的值得困守幽冥千年之久嗎?

好友一身玄衣,沉穩雍容的模樣哪裡還有昔日披袍擐甲的飛揚神采?

蘼蕪檻,這個對神魔來說都十分神秘古怪的地方,好友這段感情真的會有個結果嗎?

幽殿,羅剎宮。

臧寧自從暗羅宮回來後便遣退了冥侍,一身玄衣坐在榻上一言不發,只是從衣裳的胸口處取出了一塊玉佩,用拇指細細地摩挲着,好像撫摸着愛人的髮絲,溫柔繾綣。那玉佩通身碧綠,最妙的是裏面天然形成了一跪坐梳頭的窈窕少女,與此同時大殿也慢慢彌散開了一股舒服的,數不清道不明的香氣。

在這良久沉默的令人窒息的時間裏,臧寧突然開口喃喃自語念了一首詩:「野有蔓草,零露漙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這是《詩經·鄭風》中的一篇 。原是寫一個男子在野外遇上了他思戀已久的女子,心中無比高興,並和女子躲藏起來幽會的情境,戀人間的耳鬢廝磨,一期一會本應該是高興的,熱忱的,不知為何,這位曾經執掌三界律法的司法戰神讀來,竟顯得有些悲涼凄慘,也許,是這羅剎宮的大殿太空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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