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年代荒唐知青》[浪漫年代荒唐知青] - 第1章 被雷電擊倒的男人(2)

二禿子,你就認慫吧!你找的那是什麼娘們?要飯要到咱皇糧峪的瘸腿老婆婆,人家那歲數給你當娘都有富餘,你讓人家做你的女人?俺都替你臊得慌!可惜這樣的女人你也沒養住啊!到了,還是讓人家把你給甩了!」「你說啥?狗喚子!你一邊歇着去吧!甩俺?她為啥甩俺?你們不是不知道呀?」龍二假裝糊塗:「為啥?你說說清楚。」「俺不說,這是俺的秘密,俺不能告訴你。告訴你,你再告訴你老婆,你老婆那個大屁股大嘴,往外一嚷嚷,全村裡的人就都知道了。知道了俺以後咋還再娶媳婦!不說!秘密不能說!」龍二扯着嗓子說:「二禿子!男人的本錢你知道是啥不?你小子的那個小玩意,還沒有狗喚子他兒的大呢?人家女人能跟你守活寡?」「龍二!你放狗屁!你說俺的本錢小?俺這就叫你看看!你看小不小?」說著,二禿子扯開褲襠面朝龍二。人們都被他們兩個逗笑了。二禿子也嗨嗨地笑起來。

第4章 豆腐美食

村漢們正在地里說笑着,忽然一陣小風吹過來,地里的麥穗被風壓得挺低。

石良趕忙說:「老支書,你快看!西頭天邊上滾起黑雲了。不會是要下雨吧?」

男人們一起轉過身子,往西邊的天空看。 一陣西北風吹來,吹開了人們的衣襟。

老支書不由打了個寒顫,語氣有些深沉:「天上火燒雲,頭上雨淋淋。剛才那片火燒雲我看着就邪乎,沒敢言聲。怕得就是觸了霉頭。看來,這場雨來之不善啊!躲?是躲不過了,但願這地里的麥子能挺得住!大夥動作快點兒,和俺一塊去壩口處看看,有窟窿的地方把它堵一堵,別讓水漫進麥田裡!」

一行人趕忙轉過麥地朝靠近山腳的攔洪壩走去。

攔洪壩在山底和山坡之間,誇度一百多米,壩高約一米五,壩厚約一米。底部是石頭,上部是三合土墊起的。

大壩裏面是麥田,壩外就是一條大沙河常年水流不斷。

「大夥動作快點,站的壩底下挨個看,看那兒不結實,就拿钁頭夯瓷實。抓緊幹活,幹完活快點回村子,今天隊里伙房給大夥煮好了豆腐」。

人們興奮地喊:「快乾!快乾!幹完回家吃豆腐嘍!」

一抹火燒雲從太陽西沉的大山後升上半空,紅色的霞光抹紅了山林,抹紅了山林擁裹着的村落,抹紅了依山而起,鱗次櫛比的一排排低矮,一面坡屋頂的茅草房上。

村**的空場上有一棵高大的老古樹,老根盤結,虯枝四探,撐開寬寬的樹冠,茂密的枝葉,在微風中搖搖擺擺。

老古樹旁邊卧着一盤大大的石磨。

幾個小孩兒騎在石磨旁邊的石頭長凳上低頭正玩五子棋。

老遠一個婦女的嗓音傳過來:「喚子!喚子!快點回家給娘取個笸籮盆——娘去隊部伙房排隊領豆腐去。快點啊!」這個女人的聲音沙啞而悠長。

正玩五子棋的小孩當中 ,一個小瘦子,對光頭小孩說:「喚子!你娘叫你回家取笸籮盆,你先去取,我等你。」「小勇!你可不許偷着走棋啊?回來我發現跟你沒完!」光頭說著,撒開腿就跑遠了。

剛才蹲在旁邊看男孩玩棋的一個小女孩站起來,看着小瘦子。「小勇哥,我能和你下棋嗎?」「翠玉!你也會下?」「我娘教給我的,我娘說玩五子棋,人的腦子能學聰明。我也想學聰明」。

「真得?行!咱倆下。輸了可是要打手板的。不過,你輸了我是不會打你的,你是女孩子。要是喚子輸了,我可不饒他!」

兩個小孩兒拉開架勢,男孩仍舊騎在石凳上,女孩則蹲在石凳旁邊,一人一格地走着棋子。

禿頭男孩兒喚子,一路小跑着上了坡,坡上是大隊部。一上坡第一眼看見的是一溜五間座北朝南的石頭砌牆,木板門窗,一面坡屋頂的大北房。東頭的房門上一個斗大的糧字,白漆書寫,甚是醒目。

糧字正對的空場上立着一個有三丈高的旗杆,旗杆上一面國旗迎風招展。

正中屋子的門眉上端端正正寫着大隊部三個紅字

朝西的山牆上白底紅字書寫着大幅標語。人民公社好!

靠西頭的第一間房子的房門大敞着,這就是隊里的伙房,這會兒雲朵般的蒸汽正從門頭上滾動着湧出來,翻卷着撲上藍天,眨眼就和藍天融為一色。

伙房門口有一大溜女人,靠牆站着,這些人眼睛向伙房裡張望着,嘴裏嘮着閑話。

禿頭小男孩喚子氣喘吁吁的跑到排隊的女人近前,喊了一聲「娘!給你!」就把一個竹篾的小笸籮遞給一個黑瘦黑瘦的高顴骨女人,轉身一溜煙跑沒影了。

排隊的女人們各自的手裡端着瓦盆,大碗,小笸籮不同家什,耐心等着分豆腐。

伙房裡蒸氣繚繞,兩個木質大桶里往外涌着熱氣,屋裡靠門口的大灶跟前,一個精瘦的壯年漢子,一頭水一頭汗地用大鐵勺在鍋里攪和着。

他就是村幹部之一的生產隊保管員趙二。趙二可是一人兼數職,保管員,飼養員,炊事員,外帶村裡的調解員。趙二是抗美援朝回來的老兵,因為一條腿受了重傷,從部隊複員回到原籍。現在是老光棍一個,無兒無女,早先也結過婚,老伴在困難時期餓死了,因為生活困難,他也斷了再成家的念頭。這些年他就把生產隊當家,把隊部里里外外拾掇的是利利索索。

屋外排隊的人都看見了,他正拿着大鐵勺幹活的左胳膊小臂上有一條泛着亮光的傷疤,這條傷疤也是參加抗美援朝戰爭留下的見證。

排在火房門口第一名的女人,大約二十五六的年紀。腰條順溜,模樣俊俏,一身藏藍衣褲,長發高高挽起。

她對裡邊幹活得壯漢說:「趙二哥,今天不過年不過節的咋就想起磨豆腐了?看你這一頭水,一頭汗的,咋不找個幫手啊?」

趙二抬頭看了一眼這個女人,然後,目光掃視了一下門口的那幾個女人。帶有幾分歡快的語氣說「翠玉娘!你猜猜看,猜對了我多給你點豆腐!」

「哎吆!趙二哥!你不會拿俺打哈哈吧?俺要是真猜對了,豆腐我也不敢多要。」

「為啥?」趙二故意提高了調門。

翠玉娘面帶微笑「您說呢?」

「你的意思是趙二哥我做不了這個主?」

翠玉娘笑着擺了擺手「俺沒說!那是趙二哥您自個想的。」

趙二用手擦了一下臉上的汗,看着翠玉娘說「真叫你說著啦!俺心裏這點小九九說啥也繞不過你啊!」

「趙二哥,你這話俺可當不起,你以為俺是啥?是那能掐會算得孫猴子啊?」

「那倒不是,不過,我倒是把你有一比。可惜了你呀!你咋投胎成了個女人?你要是個男人,出息得能超過三國戲上的小諸葛周瑜!」

「哎吆!趙二哥,你這是變着法地繞俺吧?周瑜不就是個小心眼嗎!俺轉過味了,趙二哥你是說俺也是小心眼唄?」

「哈哈哈哈!」趙二不由大笑起來。「得!得!不用你猜了,沒想到引出你這麼多話來。哎呀!看來 ,在聰明人面前還真是不能假裝有文化啊!為什麼今天給大夥分豆腐,為什麼沒有打下手的?還是俺自個告訴你吧,等你說出來,俺這豆腐還真是不能多給你!」

翠玉娘擺出一副得意的神色。「趙二哥!瞧瞧,一說動真格地,您就下坡出溜了吧?」

趙二看着屋外的人,提高了嗓門:「我說各位婦女們!你們都去咱們的地里看過吧?今年地里的麥子長得可喜人了,麥穗大,麥粒飽。眼看着就快開鐮了,老支書的心和咱一樣,從心裏往外高興。前個傍晚,給我派下話來,讓我把糧庫趕快拾掇好,把上年剩下的幾十斤豆子都磨成豆腐,分給大夥。給大夥打打牙祭鼓鼓勁!昨個下午,俺把糧庫圪機圪牢搜尋個遍,就差挖地三尺把耗子洞里的糧食掏出來了。七尋八湊得,湊了一滿鍋豆子,早早泡好了它。今天一大早就開始忙活。再過一會兒,就能讓你們吃上宣騰騰的熱豆腐啦!原來想的是讓學生娃們給我打個下手,不巧大隊通知讓去公社拉脫粒機,這不,幾個學生套上黑驢去公社了,估摸差不離也該快回來了。雖說俺一個人干,感覺累點,可是磨豆腐給大夥吃,就是累點俺這心裏也高興啊!有句俏皮話咋說來這?對!人逢喜事精神爽!哈哈!「

翠玉娘笑着說「趙二哥!您真是個熱心人。這會俺也聽明白了,敢情是讓俺給您功勞簿上留一筆啊?俺這心裏都記下啦!井水,河水,那個熱,那個涼,俺這心裏有數!說真格的,趙二哥!咱皇糧峪老支書心慈面善,老保管趙二哥您手藝好,心腸熱!石良兄弟能掐會算,有你們把着咱皇糧峪,咱皇糧峪的人算修下福氣哩!」

「吆!吆吆吆吆!」

隨着吆吆聲,一個撅着大屁股,挺着高胸脯,個頭不高三十多歲年紀的胖女人擠到頭裡來。這個女人一身白碎花蘭底夾襖夾褲,說話時擠眉弄眼,鼻子眼睛都是話。只見她扭動着腰身,拖着腔:「喲!翠玉她娘,你這小嘴可真夠甜的,老支書要是在跟前,你還不得把他誇成一支花兒啊?一頓豆腐就樂得你美滋滋的,你可真是咱山溝溝里的媳婦,吃上豆腐就覺得有了福氣?讓俺說,世上那好吃的東西多着呢!啥叫福氣?天天能吃上肉那才算是福氣哩!」

屋裡幹活的趙 二搭了腔:「龍二家的!你說啥?吃肉?美死你了!老話說的好,豆腐是咱窮人的肉。天天能有豆腐吃,咱們也就燒了高香啦!唉!可惜這豆腐一年也吃不上幾回吆!」

趙二邊說,邊搖了搖頭,手裡的大鐵勺繼續在鍋里攪着。

這時候,瘦削臉,高顴骨,撅撅嘴的狗喚子老婆湊到龍二老婆跟前,嘴對着龍二媳婦的耳朵「想吃肉?你家龍二的肉還不夠你吃啊?那個頭,那身架,活脫脫就是那神話里的唐僧和尚啊?」

龍二媳婦聽着假裝生了氣「呀!你個狗喚子老婆,張嘴就沒好話,你的意思俺是西遊記里的母妖精了」

「妹子!俺可沒有那樣說,你說你是?還是不是?你不是一天見晚的說。。。。。。」

狗喚子老婆說到這兒,來了個大喘氣。咽了一口吐沫,學着龍二媳婦說話的強腔調,扭動着身軀:「自從嫁到皇糧峪,俺就沒吃過幾頓好飯,不是玉米面菜糰子,就是南瓜湯,吃得俺龍二一天到晚身子軟唧唧的,幹啥也沒個勁頭。俺恨不得在龍二身上咬他幾口。這話你還記着吧?嘻嘻!嘻嘻!」她說完,咧着嘴,呲着牙,看着龍二媳婦壞笑。

「哎吆!俺的狗喚子奶奶,求你了,嘴下留點德!小心等狗喚子哥回來,俺告你的惡狀!」

「你瞎叫個啥?狗喚子奶奶,你是想折我的壽數啊?」

「就是,就是,誰讓你一天到晚的滿嘴跑舌頭」

「我說好妹子!這不是姐姐俺喜歡你嘛?擱着那不上眼的,姐姐俺還不和她逗呢。」

說著,她拿眼瞟了翠玉娘一眼,接著說:「龍二媳婦,俺的好妹子,以後不許到處說,吃呀!吃呀的!。讓人家小瞧了咱。再說了,你看!你那屁股吃得都快擋住門了,再吃,你家龍二不軟才怪呢!」

龍二媳婦佯裝生氣「你個沒正行的瘦猴子,俺家龍二天生一幅好身板,啥也不吃,也是一幅好手段。你還是操心操心俺狗喚子哥吧!裉結上別急得背過氣去!」

狗喚子老婆好像神秘的樣子,瘦身子往前湊了湊。壓低嗓門:「你家龍二一頂一的好身子骨了,你還嫌軟,你還想要啥樣的?你知足吧!你是貪心不足蛇吞象啊!」

龍二媳婦晃動着胖身子,湊到狗喚子老 婆跟前,眼裡帶笑,不無得意地說:「俺要是蛇就把你們狗喚子一塊吞了,叫你啥也落不着!」

說完,咯咯咯咯地笑出聲來,後邊的幾個女人也隨着一陣鬨笑。

「翠玉娘姐,你們高興地笑啥呢?」

說話的正是插隊女知青李秋月,十七八歲的樣子,身條舒展,臉色粉白,鵝蛋型的臉蛋,一笑自帶兩個小酒窩。跟在她旁邊的是女知青譚小玉,兩個人年齡相仿。譚小玉生着一雙丹鳳眼,白皙的臉龐,有點古典美人的韻味,不怎麼愛說話。

她們兩人正從豆腐房北面的小路上走過來。

翠玉娘笑着搭茬「笑啥?那還用說啊?得意地笑唄!」

李秋月和譚小玉走到翠玉娘近前「你們排這麼一長溜,是等着拿豆腐吧?」

「可不,都等了一會兒了!咦?你們這是要去哪啊?「翠玉娘問了一句。

李秋月手上拿着一個舊書包,裡頭鼓鼓的,抖落了一下。「我們是去戲台那!戲台那來了一個貨郎擔子。我們想去換點東西。」

「啊?貨郎擔子?咋沒聽見卜郎鼓響啊?呀!俺家也要換東西!「 排隊等着拿豆腐的女人們,聽說來了賣貨郎 ,一個個騷動起來……

第5章 貨郎挑子

一拉溜等着拿豆腐的婦女們,看着狗喚子老婆和龍二媳婦的耍活寶,一個個笑得是前仰後合。

這時候,女知青李秋月和譚小玉兩個人走過來。李秋月手上拿着一個舊書包,裡頭鼓鼓囊囊的,她抖落了一下書包,對翠玉娘說:「東邊戲台那兒來了一個貨郎挑子,小玉看好了一面鏡子,貨郎說,鏡子可以拿衣服換,這不,我們收拾幾件舊東西,看看能行不?」

聽秋月這麼一說,站在旁邊的龍二媳婦插話:「挑擔子的貨郎?咋今個沒聽見卜浪鼓響啊?」

翠玉娘也說:「就是的啊?」

狗喚子老婆對着伙房「趙二哥!這豆腐還得一會兒吧?俺也去戲台那看看,看有啥稀罕玩意沒有?豆腐好了,你可得給俺留着啊!

轉身一手扯住龍二媳婦的手。

「走!看看去!說不準還是你娘家村上的那個貨郎哥呢?」

龍二媳婦把頭搖了搖:「哪有那樣的巧事啊?上回是他,這回還能是他?」

「唉!管他是不是啊?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俺手上的盆往哪擱呀?」

翠玉娘大聲說:「你們去吧!把盆撂這兒,俺給你們看着!」

龍二媳婦高聲說:「翠玉娘,俺去看看,一會兒就回來,你可別走啊!」

「放心吧!俺等着你們!」

李秋月看着翠玉娘:「姐!你咋不去看看?」

翠玉娘打了個唉聲:「唉!姐也想去看看!可是看上了對眼的東西,姐這心裏就會痒痒的晃,換不到手,心裏就更痒痒了。這會兒,姐家裡的鍋,碗,飄,盆,穿的,蓋的沒有一件富裕的。沒東西跟人家換啊!換了東?就缺了西?不去看,心裏也就不想它了,不想它,心裏也就清靜了。」

「哎吆!姐!你是我們的房東,你沒聽老話說過嗎?近鄰勝過遠親!你平日里老照顧我們這當妹妹的了,今天我也幫一回你,你跟我一塊去看,看好的東西算我的!」秋月不依不饒地拉着翠玉娘就要走。

趙二插話說:「翠玉娘!你就和秋月,小玉姑娘一塊去吧!看看有啥稀罕的給翠玉換上。都幾年了?你看看你和翠玉身上的衣裳,老是那一身!把裝豆腐的盆碗都拿進來,擱屋裡,你踏實地去吧!」

李秋月不由翠玉娘分說,搶過翠玉娘手上那一摞盆碗,就擱進豆腐房。嘴裏喊了一嗓子:「趙二爺!我們去去就回來,您受累啦!」

「好唻!放心地去吧!快去快回!」

趙二的嗓門整個院子都聽得真真的。

李秋月和譚小玉一人拽着翠玉娘一隻手快步離去。

大戲台這邊還真是挺熱鬧,一幫小孩兒圍着貨郎挑子轉圈圈。

戲台頂上插着一面大紅旗,風一刮,盪來,盪去。

戲台兩側的牆上寫着大字,一面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一面是農業學大寨!

這個戲台不像一般村裡的老戲台那麼花哨。顯得挺簡陋,沒有雕梁,沒有飛脊,前臉大敞無門無窗。

山牆兩側各有一個門洞。左寫:出將,右書:入相。

戲台前圍了一圈人,中間是一付貨郎挑子。

貨郎挑子一頭是大籮筐 一頭是大木箱

籮筐里是千家貨,鍋碗飄勺一應俱全

箱子里是針頭線腦,肥皂牙膏,學習用品,鏡子梳子。

貨郎眼睛看着人們手上的東西, 嘴裏哼哼着小調:

挑起扁擔四下里走吆

走東村那個轉西鋪

看着孩子邁大步

籮筐里裝的是千家戶

吃喝拉灑你不用愁

箱子里擺滿好東西

百貨大樓你挑個夠嗷

狗喚子媳婦上前討價還價。

「我要這個鐵勺子。」

「給錢是兩毛,給糧一勺半」

「給錢俺沒有,給糧俺不夠,俺給你箇舊臉盆行不?」

「你先去取臉盆,拿過臉盆再說」

狗喚子媳婦不說話了,看着龍二媳婦挑東西。

龍二媳婦說:

「我要這個小梳子」

「一毛錢!」

「一毛太貴!五分行不?」

「 五分不行,八分!」

「八分還貴了!六分?」

「好了好了!七分!」

「七分行!」龍二媳婦掏錢,遞錢。拿過梳子梳了幾下頭,欣賞着梳子笑了。

李秋月看着賣貨郎:「我要剛才說好的鏡子。」

譚小玉用手一指「就是那個方的。」

李秋月接著說「我再要一個鉛筆盒,一個小鏡子!這一包東西隨你挑。我沒錢沒糧,拿包里的東西換!」

扭頭,招呼翠玉娘「姐!你過來!」

龍二媳婦看着翠玉娘,不由一楞「你咋也來了?那?豆!豆腐盆呢?」

李秋月搶過話頭「我都給放進豆腐房裡啦,趙二爺給看着呢!」

狗喚子媳婦唉呀了一聲:「不換了!不換了!快去豆腐房吧!還是豆腐當緊!」

拉上龍二媳婦的手「好妹子,快走吧!」

兩人往西走去。

另外幾個婦女看見狗喚子媳婦和龍二媳婦走了,也紛紛說「咱也先去豆腐房取豆腐吧!還是吃當緊,俺也走!」

圍觀的人們呼啦走 了不少。

李秋月和譚小玉打開書包,讓貨郎挑着書包里的東西。

翠玉娘往前邊走了幾步,看着貨郎,眼睛突然一亮高聲說:「大成哥?是你?」

貨郎先是疑惑了一下,定了下神,「你?你是—?蘭,蘭菊!」

倆人相認,好不激動!

李秋月看着這兩個人:「你們認識?」

翠玉娘高興地說「這是俺娘家村的大成哥!」

她看着貨郎,欲言又止。

貨郎笑着說:「蘭菊!你是想問我怎麼成了賣貨郎吧?」

「對!就是!」翠玉娘點點頭,聲音小小的。

貨郎長嘆了一 聲:「唉!時運不濟啊!團里鬧兩派,我保着老團長。造反派上了台,一腳把我踢了出來。打那會兒起我就挑起這貨郎擔了。轉眼已經兩年多光景了!」

翠玉娘看着貨郎:「俺說剛才聽着叫唱聲,咋覺着耳熟啊!真沒想到是大成哥,你!」

「 一言難進啊!這貨郎挑子,跟了我兩年了。從縣劇團出來,我是要啥沒啥。為了活着,我思前想後。回家種地不甘心,在城裡當個工人沒地方收留咱。偶然一天看見個貨郎挑子,我一琢磨,這活適合我。別的貨郎挑子叫賣敲着撥浪鼓,我沒要那玩藝。我還愛唱咱們的小調。我不管去那兒,就是唱。有人聽你就聽,沒人聽,我自個裡唱。高興也唱,難過還唱。就這麼唱着,過了兩年多。我心裏的委屈,隨着我的叫唱悄悄地消散啦!原來我以為我苦,現在我看出來了,比我苦的人有的是。日子還得過下去,這小曲還得唱!進村唱,出村唱,進山唱,出山唱。唱到太陽落山,再唱到太陽升起!」

「大成哥,你變了!」

「我變老了,變傻了!」

翠玉娘語氣果決地說:「不!你變得心大了。不是那個小時候愛耍性子的大成哥了!」

貨郎看着翠玉娘:「蘭菊,這些年你還好吧?你的事你哥都和我說了,你的命苦啊!學你大成哥,活着,就要往開想。過了今天,不想明天!咱那小曲還得唱!為啥?它能給咱解心寬!

翠玉娘趕忙說:「俺懂,俺知道,苦的時候俺一個人在心裏唱,高興了的時候俺摟着閨女,俺們娘倆一塊唱。唱着唱着就把心唱亮堂了。」

貨郎有點激動地說「這就好!這就好!」

李秋月看着貨郎說:「得!一看咱們還挺有緣,翠玉娘是您小時侯的好友,翠玉娘是我們現在的房東。買賣咱也別討價還價了。我們這包東西全歸您了。大鏡子,小鏡子,鉛筆盒我們拿走,你要是過意不去,你就讓姐挑幾樣東西吧!好不?」

翠玉娘趕忙說:「俺啥也不要!大成哥,你和俺回家吃頓飯吧?天不早了。」

貨郎說:「你沒看見嗎?西頭陰天了。我得趕快走!再磨蹭,就讓雨截住啦!」

說著從籮筐里取出兩個小盆,遞給翠玉娘。「過日子需要,拿着吧!錢?知青的東西頂了!」

翠玉娘好奇地問:「你咋知道她們是知青?」

「她們一說話俺就聽出來啦!普通話,學生腔!」

貨郎爽朗地笑着說。

「大成哥,謝謝你了!你要趕路,就快點走吧,別趕上雨。」

「我知道!我這就走。蘭菊,問家裡人好!」

貨郎整理好挑子,擔子上了肩。

「蘭菊!再見!」

「再見!大成哥!」

貨郎挑着擔子朝村外走去

嘴裏唱起了小曲:

哥哥那個出村口

小妹妹那個淚雙流

哥哥不忍呀回頭看

三步變作倆步走

哥哥不忍呀回頭看

狠心大步往前走

……

風吹日晒大雨淋

世上苦不過受苦的人

今年指望明年好

明年還是人想人

……

翠玉娘,李秋月,譚小玉,還有幾個孩子看着貨郎挑子遠去的背影。。。。。。

翠玉娘的眼睛裏溢滿了淚水。

第7 章 趕車回村

對人來說,天底下最大的事,莫過於比吃飯還當緊的。這不,離飯點越來越近了,聚集在伙房門口等着領豆腐的人都紮成了堆兒。

伙房裡邊,女知青李秋月和譚小玉正在裡邊給趙二爺打下手。

趙二兩隻手在圍裙上抹了抹。笑着說:「秋月!小玉!你看你兩個往這屋裡下一站,好像這屋子也一下就亮堂了不少。行啦!秋月!豆腐你也給切好了,各家各戶的名字小玉也給寫好了!你快擦擦手,一會兒拿上豆腐該給學生娃做飯啦。這!有小玉幫忙記號就行啦!」

「好唻!我聽您 的,我也在門口排隊等着拿豆腐!」

秋月說著走到門外,排在拿豆腐的人堆里。

小玉站在豆腐房靠里,手裡拿着粉筆,對着裡邊的牆,牆上寫滿了人們的名字

趙二站在靠門口的大案板前,大案板上平攤着切好的豆腐 。

趙二對着小玉說:「俺喊一個名字,你就在他們家名字後畫一道」

「沒問題!」

趙二哈哈一笑:「聽咱們小玉這聲音,比百靈鳥唱歌都好聽。來來!分豆腐嘍!大夥聽好了!今天的豆腐按各家人口多少,大小塊不等,一家一塊!」

龍二媳婦擠到近前,把手上的碗遞給趙二,趙二接過碗,拿起鍋鏟子從案板上鏟起一塊豆腐擱在龍二媳婦的大瓷碗里,龍二媳婦的臉上漾起笑意。

趙二嘴裏大聲地吆喝:「龍二家一大塊」。

狗喚子媳婦靠前,趙二又喊:「狗喚子家一塊!」

翠玉娘把手上的小瓦盆,遞給趙二。

「翠玉家一塊!」

翠玉娘接過豆腐盆嘴裏說:「謝謝趙二哥」。

轉身她看着李秋月:「秋月妹子,一會兒你到我家來,我給你點佐料,加點佐料豆腐會更好吃。」

「行!我一會兒去你家。翠玉娘姐,你先領翠玉回家吧,我還得等會兒」

翠玉娘看着秋月:「不!我等着你,咱一塊走!」

說著,翠玉娘往坡下邊走了幾步,衝著石磨方向大聲喊:「翠玉!回家啦!回家吃豆腐來!」

大石磨旁邊的石凳周圍,翠玉正和一幫孩子全神匯聚地看小勇和喚子下棋。她腦袋上扎着的倆個朝天刷的小辮,撲稜稜地晃悠着。小勇對翠玉說:「翠玉!你聽!你娘喊你啦!你快回家去吧!」翠玉沒有理睬小勇的話,而是直起身子,仰起脖 ,鉚足勁,細聲細氣的喊:「娘!你讓我再玩一會兒,我要看小勇哥和喚子哥下完這盤棋呢!」

男孩子們都擠在石凳四周,低着腦袋看,嘴裏嘟囔着幫腔,「」往這邊走,跳那個子。「 小勇和喚子,各自手裡的小石子挪來挪去。

翠玉彎着腰,撅着屁股看。

翠玉娘的聲音又傳過來「看完了就回家啊!」

「俺知道!」翠玉尖尖的小脆嗓子,聲音傳的挺遠。

伙房門口,趙二的嗓音挺大:「知青家兩塊!」

龍二媳婦轉身回看伙房,嘴裏嚷嚷:「咦?趙二哥!你咋給知青家兩塊豆腐啊?」

狗喚子老婆插嘴:「人家知青娃娃是城裡的人,高咱們鄉下人一頭,多吃一塊豆腐這就是命里的造化!」

趙 二口氣帶些慍怒:「咋?給知青們兩塊豆腐你們眼熱啦?」

「吆!趙二哥,你這話是咋說的呢?俺們只是問問,問問也不行嗎?」

趙 二繼續說:「老支書有話『人家城裡的娃娃跑到咱村裡,來了八個多月了,吃的是國撥糧,乾的是咱隊里的活,不吃咱的糧食,多吃一塊豆腐也是應該的』。再說了,人家女知青住在翠玉家院子里,男知青住在我的院子里,這也是兩個家嗎?給兩塊豆腐也對呀!人都是從娃娃長大的,咱們守家在地的,孩子們爹疼娘愛地一家人親親熱熱。知青們舍家拋業,背景離鄉,離開城市,離開爹娘,孤單單地來到咱皇糧峪,咱們多給他們吃一塊豆腐,不應該嗎?要俺說,咱皇糧峪的人天天給他們吃好的,喝好的,咱這心裏才覺得踏實暢快。你們說是不是這麽個理啊?」

秋月插話:「趙二爺!我們知青也要一塊,不要兩塊。我們到村裡是來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不能搞特殊!」

趙二看着秋月口氣親眤的說:「傻閨女,你們這會兒正是長身體的時期,多吃點對日後好,啥特殊不特殊的,快回去做飯吧,那幾個男學生娃估摸着也快回來了」

農村鄉間公路上。

一輛小毛驢車,從鄉間公路由西向東地走着。

車上裝着一台全新的手搖木製大風車,白茬的木頭被天際上的晚霞抹上些許紅色。三個年齡相仿的男青年相跟走在驢車兩側。趕車的是一個手持柳條枝的男青年,一身黑衣黑褲,古銅色的臉龐上,兩隻大眼睛格外有神。

另外兩個人,一高一矮。

高的眉清目秀,一臉的老成,上身是一件褪了色的舊軍裝,下身一條藍褲子。

矮的一張娃娃臉,透着機靈,上身一件藍色勞動布工作服大褂,大得蓋住了屁股。

趕車的青年叫黃小強,他是皇糧峪村支書黃有福的大兒子也是回鄉知識青年。回鄉知識青年可不像遠道來插隊的城裡知識青年,他只背個知識青年的虛名,說白了就是去城裡上了幾年學,仍然回到老家繼續當農民的學生哥。

黃小強邊趕車,邊沒話找話地和兩個真知識青年聊着天:「陳剛哥,你們到俺們皇糧峪再過四個月就滿一年了,水土也服帖了吧?」

高個子的陳剛說:「啥叫水土也服帖了?」

「就是生活都習慣了吧!」

小個子高力搶過話頭:「有啥習慣不習慣的,到了這兒,不習慣你還得行吶?」

陳剛苦笑說:「說實話,剛來時的那股子熱情勁是沒有了。一到吃飯口上,看到鄉親們家家戶戶都是稀湯灌大肚,我這心裏就有些發慌。我們今年吃的是國撥指標糧,勉強頓頓能吃飽。怕就怕明年。。。。。」

「陳剛哥!俺羨慕你們啊,一樣的上學,一樣的插隊,你們吃得是國撥糧,吃得公氣。俺倒好,叫啥?回鄉青年,吃的是俺爹娘的口糧。俺爹俺娘都吃不飽,你說俺好意思往飽吃嗎?」

高力突然說:「小強!咱們村皇糧峪三字,一定有講頭吧?不應該是缺糧食的地方啊?」

「當然啦!那還用說!可惜那是以前的老皇糧峪。其實啊!咱們現在的村子,不是原來的皇糧峪。現在的村子是解放以後,遷移過來的。現在咱們村子的名字雖然也叫皇糧峪,可是有其名,無其實。現在的皇糧峪就是你們看見的樣子。馬尾提豆腐,提不起來了!」

「這是為啥?」高力緊盯了一句。

黃小強口氣有點神秘地說:「據傳,有人考證過,老皇糧峪地下的龍脈讓小日本鬼子給炸斷了,好風好水接濟不上,亂屍崗上陰氣太重。皇糧峪地名雖然依舊,可皇糧?沒了!。反正從我記事起,沒見過皇糧是啥樣的。」

陳剛看着黃小強:「聽你這麼一說,皇糧峪現在是徒有虛名了!」

突然陳剛話鋒一轉:「小強!你也是初中畢業生,按過去說法,你就是咱們村裡的秀才,想必你剛才講得什麼老皇糧峪的龍脈讓鬼子給炸斷了,這樣的話,我想你肯定也是半信半疑吧?你有沒有想過,去探個究竟?」

聽陳剛這麼一說 黃小強的眼睛冒出亮光,他看着陳剛:「剛子哥!你難道對這個說法抱懷疑?」

陳剛微微一笑:「這話怎麼說呢?據我所知,不管是什麼地方,一個地方的名字,不管是城市也好,鄉村也罷,之所以叫那個名字,一定有它的講頭。就像你剛才說的,老皇糧峪的龍脈讓鬼子給炸斷了,現在咱們村子是以後移民過來的,雖然也叫皇糧峪,其實是名不符實。我想說的是,既然有老皇糧峪這個名字,一定就曾經有過皇糧。皇糧是什麼東西?你知道不?」

黃小強蔫蔫的說:「我不知道!」

陳剛繼續說:「你看!你在咱們村裡是個秀才,你父親又是老書記,之前你就沒有動過探尋探尋老皇糧峪的心思?」

「這個嘛!不瞞你說,我早就動過這方面的心思,我娘,我爹一聽我說要找老皇糧峪,就跟我急眼。你們真要是不來,我估計我也就死了這份心了。今天剛子哥你說出來,我的意思,這件事慢慢來,時間還長着呢,以後咱們找合適的機會去老皇糧峪探探究竟!」

「好!正合我意!眼下咱們是火燒眉毛顧眼前。你剛才不是說不好意思在家吃你老爹老娘的那點口糧嘛?乾脆,這段時間你就常往我們屋裡多來點。吃飯的時候,你從家裡帶點稀的,我們出乾的,這麼兩就和,你也吃飽了,我們也吃舒坦了。你看怎麼樣?」

黃小強表情有點不好意思:「俺是怕你們的那兩個女生有意見!」

「小強!你這可是多慮了,說實話,見你來了,人家秋月和小玉見了你,比見了我和剛子哥都還熱情呢!」

「人家那是客氣,俺哪能老厚着臉皮去你們那裡蹭吃蹭喝呢!」

「我說小強!就你這膽兒,怕這怕那兒的,挨餓是自找。沒聽老話說的好嘛!臉皮厚吃個夠,臉皮薄兒吃不着,你自個兒琢磨去吧!」

「對!小強!聽剛子哥的,叫你來你就來!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你何必羞羞嗒嗒的呢!到我們那兒,你該吃就吃,該喝就喝,該干就干。前幾天,你幫我挑水,那兩個女生一個勁誇你心眼好,為人厚道。你就把我們知青的家當成你的家!你別不好意思,有你在,咱們吃飯更熱鬧!」

「高力說的對!我們可沒有把你當外人,你要是和我們見外,那你就自個餓肚子去吧!再說了,你從家裡端過稀的,咱們這叫等價交換,誰也不欠誰的。沒啥不好意思的!有你這個坐地戶和我們一塊吃,我們還能吃了虧?」

黃小強笑了:「行,俺聽你們的。其實俺心裏可想和你們在一起哩!」

「這就對了嗎!這就好像數學課里講的合併同類相,知識青年咱是一大類。要苦一塊苦,要甜一塊甜。剛子哥你說我比喻的怎麽樣?」

「極為形象,恰如其分。好!好!好!」

陳剛的話音一落,高力可就來了勁兒。

「真得好?哈,哈!我一聽表揚就興奮!「

突然,嘴裏哼起曲調來:米道軟米少米軟道米–拉道軟道米提拉拉少—」

「高力!你聲音大點,把調哼哼出來。」

「3123.53.213-、612137665。1121—

聽你這麼哼哼真不過癮,扯開嗓子吼吧!」

三個人一塊扯開了嗓子:

『大海航行靠舵手,萬物生長靠太陽,。。。。

歌聲雄渾而嘹亮!

乍然響起的歌聲驚得駕轅拉車的黑驢猛得往前一竄。

幾個人跟着車小跑起來,驢腿和人腿一起加快了速度。

驢車的背影越跑越遠。

歌聲若有若無。。。。。。

臨近黃昏,整個皇糧峪多數人家的煙囪都冒了煙。尤其今天隊里的伙房又給各家分了豆腐,家家都把豆腐當美食來烹飪。豆腐在今天不算什麼,可是在那個年月,就是皇糧峪村不多見得稀罕食品,也可以說是當下里的一道美食。凡是把豆腐拿回家的人,家家的主婦都在編算着這塊豆腐該怎麼吃,早早就生火做飯。

煙囪沒冒煙的人家,多數有事。別管是大是小事,一定是主婦沒有操持做飯。

村會計石良家就是如此,村支書黃有福家也是如此。

為什麼?因為這兩家的主婦為著同一件事情在忙活。

會計石良的媳婦石妹懷孕快要分娩了,她沒有氣力起來給男人做飯。

村支書黃有福的老婆,要照顧石良的媳婦石妹,她也抽不開手回家給男人做飯。

這時候的石良家裡有三個女人。

這三個女人都是誰呢?

(待續)

猜你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