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出格》[白落出格] - 第6章(2)
一捧山茶花。
司機訕笑了一下:「剛剛江少非要塞上來,我拒絕不了。」
江宴一直有個習慣,他喜歡的東西,會塞一堆給我。連送花也這樣。
司機跟了我很多年了,開車的時候,猶豫地補充了一句:「江少把小姐放在心尖上的。」
他只能說到這裡了。
我輕輕地應了一聲。
山茶花被我給放在膝蓋上,車窗外夜景紛擾。
我一直清楚地知道,江宴就是江宴。
他個人色彩太濃烈了,自由而有生命力。
我垂下眼,懷中的山茶花清艷。
時序,我要往前走了,你會難過嗎?
13
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可是整棟房子都燈火通明的,傭人沉默安靜地進出。
我習以為常地進入客廳,和爸爸報告拍賣會的情況。
那根精緻的手杖就被他放在身邊,一伸手就可以拿到,他擺了擺手,一雙和我生得很像的眼睛威嚴地注視着我:「褚盈,你出門前,我是怎麼和你說的?」
我一字不差地背出來,連他的語氣都學得很像:「要是江家的婚約丟了,你會讓我知道是什麼後果。」
「今天會場的那幅畫是怎麼回事?時序的畫怎麼會出現在那裡?」
沒想到他還記得時序這個人。
他搖搖頭,看起來對我十分失望:「褚盈,家裡栽培你用了很多的心血,你是我們的驕傲,怎麼最近總是做出這樣讓人失望的事情呢。你不要怪爸爸總是對你嚴厲,只有嚴格的教育,才能培養出優秀的、值得被愛的孩子。」
他盯着我,期望聽到應答。
我如他所願地點點頭,很乖順:「我知道的,家裡都是為了我好。」
但他這次沒握上那根手杖:「最近你的交際活動很多,讓阿姨帶你去那個房間睡一覺吧。」
我瞬時抬起頭,眼睫顫抖。
爸爸在微笑:「做錯事,都會有懲罰的,不是嗎?」
14
這個房間很小,沒有窗戶,也沒有燈,關上門的時候一點光都漏不進來。
是專門為我設的,我很怕這個房間,從記憶開始,我做錯事的時候會有兩種懲罰,一種是被手杖打,一種是關進小房間。有交際活動的時候,就會用後者。
但這個房間比起手杖對我來說,更加可怕,那是一種日積月累的心理恐懼。
門關上的一瞬間,不見邊際的黑暗就把我吞沒進去。
我全身開始發抖,脊背出冷汗。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起來,窒息感狠狠地扼住了我的脖子。我沒有叫喊,這個家裡沒有人會給我開門。
只有我十七歲那年,來家裡養病做客的時序循着哭喊尖叫的聲音,打開了這扇只能從外面打開的門。我睜開被汗水迷濛的眼睛,只能看見他逆光而來。
時序安靜地問我:「褚盈,要不要和我一起跑。」
我說好。
他厭惡治療,我厭惡家規,一拍即合,結果我們才出去了一半,他就發病了。
就是那次發病,他再也沒站着從病床上下來過。爸爸說,時序後來的死,是為了我的叛逆買單。
他說,我唯一的朋友,死於我的任性。
後來,我就再也沒反抗過。
像是一種贖罪,一直很乖順,一直按着他們要求的軌跡來活着。大家都覺得我很溫柔,各方面都出色,沒人知道,我一直被困在十七歲那年的春天。乾淨的時序躺在病床上,血從嘴巴里一直湧出來,他劇烈地喘息着,脖子上的那粒痣上下起伏。
我從沒能釋懷。
直到遇見江宴,他是一個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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