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竹馬》[花枝竹馬] - 第2章(2)

清白還要不要?」
說到這她才反應過來,上下打量了我一會:「你和他這副樣子是怎麼了?」
我吸了吸鼻子,勉強笑道:「還能怎麼樣,我不小心落水了唄。」
極致的悲傷讓生龍活虎的我染上了風寒,幾乎燒了兩天,醒來後我對一切都短暫地喪失了興趣,一個人悶在閨房裡很少出門。
就連娘親都沒忍住開始過來試探我是否真的乖巧了。
「落落啊,聽你兄長說最近狩獵是最好的時候,你要不要去瞧瞧?」
我正將手上的老虎圖案綉上最後一筆,聽聞笑出聲:「娘親,我出去時你老是罵我沒個閨秀樣,如今我在家了,您又攛掇我出去玩,您這是不想讓您女兒好好的啊。」
娘親冷哼一聲:「你愛去不去。」
正好兄長徐長安在外面喊:「小妹,為兄最近新得了一批好馬,快出來,咱們策馬奔騰去!」
他挎着大步進來,拿起我手上的綉品很是不屑:「在這綉兔子有什麼意思,快和為兄獵真正的兔子去,到時候還能吃兔肉,豈不快活!」
我一把搶過綉品,沖他道:「這不是兔子,是老虎!」
「……」
兄長絲毫不在意我繡的是什麼,硬拉着我出去,但他沒說錯,那批馬幾乎都是上品,有一匹毛色柔順,品相上佳,我愛不釋手,當即跨上馬背朝郊外跑去。
我肆意地抓着馬繩,疾風在我耳邊呼嘯而過,我突然醒悟,十年又如何,接下來我可是有二十年,三十年,這才是我的人生!
我愈發興奮,長兄都被我落在了後面,但樂極生悲,這個詞不是沒有道理的。
正當我要出城門時,突然一個女子慢悠悠沖我走過來,我一驚,立刻抓住馬繩,甚至大喊:「快走開!」
按道理若是她能立刻往旁邊退去是不會有問題的,而且送到我這裡的馬都是訓練有素的,從我勒繩到停下,她有足夠的時間離開,可沒有,她直接坐倒在地,整張小臉皺得緊緊的,似乎被嚇壞了。
我立刻翻身下馬,雖然內心對她這遲鈍的反應有些氣惱,可畢竟是我嚇到了她,只能上前詢問:「姑娘,你沒事吧?」
她顫巍巍抬眼,如同大雨下被摧殘的花朵,整個氣質柔若無骨,可那張臉,卻讓我如遭雷劈,愣在當場。
那張臉!
夢裡的記憶紛至沓來,那些在我面前耀武揚威的臉色都重合在了一起,幾近將我壓倒,不堪重負的我終是昏了過去,在最後,我看到不知從哪裡出來的顧清將我抱住,那張造成我噩夢的柔弱臉上帶着不遮掩的驚恐,還有長兄也毫無章法地在身後大喊大夫。
後面我便聽不清了,我覺得好累,不只是這十年付出無所獲,還是夢裡那令人窒息的絕望,我感受到顧清有力的臂膀。
可顧清,你的懷抱,從來就不屬於我。
「徐桑落,用權勢壓人,真是好大的威風!我與曼曼只是年幼相識,何曾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
夢裡的顧清雙手背後,滿臉不耐,他扶起跌在一旁的何曼曼:「你已經不止一次懷疑我和她的關係,既如此,曼曼,從今日起,你別在外面住着了,回顧府。」
顧清的眼神冷漠嫌惡,甚至還掛着一絲嘲諷的笑容:「徐桑落,如你所願,今日起,曼曼就是我的二夫人,以後與你平起平坐。」
「不要!」
我掙扎着從噩夢中驚醒,那種被背叛的心悸久久不願離去,初荷見我醒來立刻急急忙忙往外去,很快娘親長姐都進來了,我正欲開口,忽而看見顧清就長身直立站在門邊,他低着頭,依然遮不住緊抿的唇角。
我知道他在害怕。
害怕我將罪過加在他的曼曼身上。
儘管我準備和他分道揚鑣,可我還是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讓他如願。
「走!」我沖他歇斯底里喊道,「你走!娘親,讓他走!」
也許是我突然的大吼大叫讓他們後怕,長姐立刻走過去,難得軟了嗓音:「顧清,求求你了,你現在先走吧,至於你說的事,我們會考慮的,但現在,你還是不要出現在我小妹面前了。」
顧清神色未變,只是手指緊握,朝我深深看了一眼,最後才恭敬行禮:「有勞長姐。」
他為什麼換了稱呼?為什麼用夢裡的稱呼?
我湧起了深深的不安,抓着娘親的手瘋狂大喊:「他怎麼叫長姐為長姐?他不是顧家人嗎?娘親,他喚錯了,他喚錯了!」
娘親只是抱着我流淚,長姐在一旁猶豫:「小妹,你在大街上被他抱着回來是眾人皆知的事情,如今,你嫁他是最好的結果。」
我如遭雷擊,衝著長姐哭喊:「長姐,我去落髮,我去外祖家,我可以在佛堂里一輩子不出來,求求你們了,我不要嫁他!」
我不要死得那般凄慘,我還有好多私房錢沒花呢,那可是我自年幼時背着她們一個子一個子攢起來的,我不要全部都進那個何曼曼口袋裡!
激動之下,我再一次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後,父親嚴肅地沖我說明了此事,下月定親,三月後嫁人,我才知道,這件事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我沒有哭鬧,只是獃獃地望着窗外,初荷做事也愈發小心謹慎,甚至很多時間她都偷摸拿出我的私房錢盒子在我面前晃悠,試圖喚醒我的守財想法。
等窗外的花枝開滿了花,府里突然熱鬧起來,初荷在一旁小心開口:「小姐,顧家來下聘了。」
原來如此。
夢裡的事情一直在折磨我,而現實所有人都不清楚為什麼我對顧清的態度轉變得如此之快,他來求見我數次,都被我阻攔在外。
娘親更是數次在我耳邊念叨,說顧清多重視這樁婚事,幾乎將顧家好東西都加在聘禮中,甚至還在外面搜羅不少,都是挑最好的、我最喜歡的給。
我冷笑,在夢中,他後來為何曼曼做了更多的事,為她打破世俗扶為平妻,為她在三月寒霜引來無數蝴蝶,為她寧可貪污也要尋來最好的夜明珠。
他用同樣的手段可以為任何女人做,可我不屑這樣的廉價的付出。
可我萬萬沒想到,顧清他竟膽大到半夜翻牆,他似乎還精心裝扮過,一身石青色團花紋暗紋直襟更突出那張風華絕倫的臉,騷包得如同一隻花孔雀,我忍不住走過去,才發現他身上還帶着淡淡的熏香。
「你今日……」
顧清這人記仇得很,他冷哼一聲:「我今日如何?」
「你為何熏香,這香臭得很。」
顧清臉色一下子變了,和他衣服顏色差不多,只見他沉沉呼吸了兩下,才開口問道:「你身子如何?」
說起這個我滿腔怒火:「當初我知道你是無意救我,但這件事並不能成為我嫁你的必須理由,你不必連夜趕來告訴我你的不願,只要你當初拒絕,我自會和爹爹娘親說清楚。」
「你在說什麼……」
顧清擰着眉,第一次流露出不解的神情,他的神色變了又變,最後才小聲呢喃:「我才不是為了求退婚才過來的。」
我沒聽清,正想繼續問的時候就見他發狠道:「這樁婚事已經過了明路,你我已經沒得選擇,三月後,你就等着做顧家婦!」
說完又翻牆離開,我連發泄都沒辦法,恨恨在原地跺了幾腳。
而牆外顧清小廝正跺着腳着急:「少爺,您說您打扮半天非要來顧府,若是被老爺夫人知曉那可不得了。」
顧清有些泄氣,抓着小廝的衣領:「我問你,這香誰送來的?」
小廝錯愕:「這不就是何姑娘自己調的?您的香如今向來都是何姑娘做的。」
顧清聞了聞身上的味道,疑惑道:「不是娘親調的嗎?誰叫你們讓何曼曼給我制香的?」
小廝說不出話,顧清皺眉:「以後何曼曼的東西別送過來了,桑落不喜歡。」
「是。」
顧清走了幾步又低頭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服,轉身對着小廝,眼底閃過一絲不自信:「我今日是不是裝扮不好?」
「沒有啊。」小廝笑起來,「少爺的容貌可是一等一的,您不知道,就連徐小姐都常常看着您的臉失神呢。」
聽到這話顧清摸了摸自己的臉,尾音微翹:「我就知道。」
很快就到了迎親的日子,姐夫和長兄在我院落門口攔着顧清,初荷慣愛湊熱鬧,一直在我耳邊說新姑爺多厲害,直接一招解決了大姑爺和少爺,還說他今日紅袍加身,說不出的俊俏。
我本不屑一顧,但等晚上蓋頭掀開,我才覺得初荷的話有些保守了,他本就出色,艷麗的顏色更讓他膚色白皙,一張臉紅艷艷的,薄唇如同塗了脂粉,暖黃的蠟燭柔和了他的稜角,連帶銳利的雙眼都染上了春色。
他似乎有些緊張,兩隻手抓着秤桿和蓋頭手足無措,我還第一次見他如此急躁,沒忍住笑出聲,還是喜婆上前打着圓場才得以繼續。
等到屋子裡只剩下我們兩人時,顧清更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揉搓着袖口,磕磕巴巴道:「今日,今日,那個,我……」
顧清的表現着實有些拉胯,我板著臉:「你到底要說什麼?」
他垂眸,從袖口裡拿出一隻碧玉蓮花簪,可惜做工太差,也不知是從哪個街邊買來敷衍我的,我懶懶地接過,生硬地道了謝。
京都向來有新婚夫婦在洞房夜互交定情之物的習俗,我從懷裡掏出一個荷包,上面是我隨意之作,誰知顧清寶貝似的掛在腰間,還欣喜問我:「如何?」
荷包針腳粗糙,與他精心縫製的喜服絲毫不相配,可他卻愛不釋手,我不由將他和夢裡的顧清相融合,那時的他只是冷着臉掀開我的蓋頭,隨意放下一幅畫卷便轉身離開,後來我才知道那幅畫是路邊一個不得志的書生所作。
畫上的我柳眉倒豎,張牙舞爪,那時我還以為這是他的惡作劇,現在想來,那不過就是他內心的我,一個不懂禮數的婦人。
婚後顧清忙得很但每日都按時回來,甚至有時候還能陪我吃會午飯,我等了將近兩個月,何曼曼的事情還是沒有進展,我不理解,按夢裡的時間線,這時候顧清開始找借口日日不願歸家,隨後被我發現他將何曼曼藏在京都一處院落,我開始捉姦。
我看着坐在我面對安靜進食的顧清,忍無可忍開口試探:「你最近是否有事想與我商討?」
他慢條斯理地攪着手中的湯,緩緩開口。
來了來了!
我暗自雀躍,他要開始說公事繁忙無法陪我,何曼曼就要登場了,我們就能和離了。
「最近公事繁忙。」
我激動地點點頭,盡量將自己歡喜的表情壓制住。
「我將瑣事都處理妥當,得了一個月的休沐,明日我們便出發去洛都,娘子記得好好整理一番。」
我一愣,洛都是我從小便想去的地方,聽說那裡繁華不輸京都,甚至連男女都比別處貌美幾分,但這件事我從未大張旗鼓和誰說過,只是年幼的時候和顧清提過一嘴,他怎麼還能記得?
夢裡的記憶還深刻印在腦海,可兩個顧清卻全然不同,我開始迷糊了,難不成那真的只是一個夢?
但很快我便有了答案,就在我們出發去洛都的路上,下人來稟,說是梨花衚衕里的人生了病,詢問顧清該如何處置。
我聽了這個名字愣了,也沒看見顧清滿臉歉意地下了馬車,我掀開車簾,獃獃地看着他緊鎖着眉對那個下人吩咐着什麼,我如同被人塞了眼耳,就只能看見他毫不掩飾的關心,等他上來後,我才開口:
「若那人實在病得重,你去吧。」
顧清以為我吃了味,笑道:「我又不是大夫,去了也沒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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