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腳卡在了輪子里，生生阻止了姜楠的動作。
這個行為簡直瘋狂，姜楠不由瞳孔一緊，不敢再動。
她終於肯看向裴霽月，皺起了眉：「周教練……」「這兩年你一直在山城？」
裴霽月兀自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姜楠坦言：「是。」
這種事情沒什麼好遮掩的，而且姜楠也不在意被他知道。
「為什麼要走？」
裴霽月追問。
「這是我的自由。」
「我一直在找你！」
「沒必要。」
「你不見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多愧疚？！」
「為什麼？」
「你是我的妻子！」
「曾經。」
「現在也可以是！」
「不會。」
裴霽月越說越激動，身體也不由的越來越往前，到最後已是雙手撐在輪椅扶手上，將姜楠圈起來的姿勢。
而反觀姜楠，越說越冷淡，直至最後語氣甚至冰到了極點。
隨着最後一句字音落下，這片角落重歸安靜，只有男人粗重的呼吸聲起伏。
姜楠望着近在咫尺的人，這張臉在兩年里，有了些許的變化。
眉心多了憔悴，眼睛裏多了血絲，臉頰上少了肉。
總而言之，是朝着壞的方向改變了。
又是過了良久，裴霽月才深深的吐了一口氣。
在眉心擠出了一絲懊惱：「對不起，我太激動了。」
時隔兩年再見到姜楠，裴霽月承認他沒了理智。
更何況一日之內看了那麼多人對她親密，竟讓自己亂了手腳。
他緩緩的蹲了下來，嘗試着重組思緒：「我後悔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了。」
姜楠呼吸頓了一下，淺淺的，無人察覺。
裴霽月埋着頭，繼續說道：「你行動不便是我的責任，我不應該讓你離開的。」
「你覺得你對我是責任，是愧疚？」
姜楠皺着眉問道。
裴霽月愣了一下，想說不是，可是這兩個詞也確實佔據了一部分。
姜楠在心裏冷笑。
是責任，是愧疚，只是沒有愛。
接着，裴霽月掠過了這個話題。
他抬起了頭，表情認真。
「跟我回去吧，反正這個戰隊也不過是群業餘小孩的遊戲，你能帶着他們進排位賽很不錯了……」姜楠打斷了他：「業餘小孩的遊戲？」
見她滿臉都是不可置信，裴霽月坦言。
「摘星無論從哪個方面都不可以跟職業戰隊媲美，在排位賽里，他們註定只能墊底。」
他是根據整場聯賽的數據上來分析的，自聯賽開始以來，往屆新戰隊從沒有上過前二十的排名。
這句話精準踩在了姜楠的雷區，她微微拉開了和裴霽月之間的距離，開始重新細細的端詳起他來，好似不認識這個人一般。
最終，她開口道：「裴霽月，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自殺嗎？」
她看着裴霽月茫然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因為我就是想要離開你。」
第十八章姜楠的眼睛在黑夜裡，愈加顯的深邃。
像一潭深井，望不見底的窒息。
裴霽月竟然忘記了呼吸，直到大腦缺氧才記起要供氧。
忽然他身體一晃，險些栽倒在地上。
因為姜楠將輪椅往後挪了幾步，徹底與他隔開了距離。
「摘星不是孩子的遊戲。」
她正色道，「周教練有空，可以屈尊看看摘星的戰績與比賽。」
邊說著，姜楠邊推着輪椅離開。
只扔下了一句：「驕兵必敗，教練都這般輕敵，選手也一定狂妄，MilkyWay必輸。」
裴霽月站在月季樹下，那句斬釘截鐵的「MilkyWay必輸」還縈繞在耳。
他沒能明白，他原來是想要挽回姜楠，話題卻終結在了戰隊輸贏之上。
初秋，盛開過後的鮮花也呈現衰敗的跡象。
離枝的花瓣落在肩頭，又掉在腳邊，最後隨風飄遠。
那句「因為我就是想要離開你」驟然在腦海響起，讓裴霽月心口一痛。
他們之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
裴霽月惘然的想着，他分明是想要他們過得更好。
可是事情的盡頭，卻是兩不相見，厭惡至極。
另一邊，姜楠剛把自己推上走廊，就見站在玻璃門口的蘇音。
就在她即將越過她時，蘇音驀然開口：「MilkyWay不可能輸。」
姜楠動作未停，隨口道：「拭目以待。」
「你是不是說到做到？」
蘇音莫名其妙的蹦出這一句話來，「你跟他，絕無可能了。」
姜楠吸了一口氣，想要開口，就覺得回答這個問題很沒意思。
這種她分明退出了的三人遊戲，為什麼隔了兩年還要拉上她？
於是姜楠只是越走越遠，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後園。
才剛拐過一個拐角，她又停了下來，喊道：「站住。」
那頭沒來得及跑走的人，訕訕的收回了開跑的腿，露出了一個討好的笑：「小意姐。」
一邊說著，一邊走到她身邊蹲了下來。
姜楠看着少年溫順的眉眼，伸手撥了撥他過長的額發。
「你都聽見了？」
賀冉眼角微微抽動了一下，接着平復了笑意，輕輕「嗯」了一聲。
「你，自殺過？」
少年問得小心翼翼，好似問重了，她便會消失不見了似的。
這個問題倒是在姜楠的意料之外，她挑了挑眉：「嗯。」
他又問：「痛嗎？」
姜楠恍惚了一下，那記憶太過久遠，以至於她已經記不太清痛不痛了。
於是她搖了搖頭：「不痛。」
賀冉目光落在了姜楠的手腕上，那裡一直戴着一條護腕。
他們都以為是因為早期訓練傷了手，卻不想，那下面有着一段可怖的過往。
姜楠拍了拍少年的手臂，叮囑道：「聽到的事情不可以跟其他人說，回去吧。」
賀冉聽話的站起身，抬眸時，不覺和姜楠身後的人對視上。
見到裴霽月，賀冉瞬時變了臉。
原本溫柔的臉一旦斂下表情，就會變得冰冷鋒利。
在這一瞬間，裴霽月方才目睹一切時，那股奇怪的情緒豁然明朗。
腦中的那個想法過於荒唐，裴霽月一笑了之。
正當他打算上前時，卻見賀冉忽的笑開了，低頭問道：「稚意，我今晚還是可以去你房間睡嗎？」
第十九章裴霽月頓在原地，腦袋都空了。
又聽見姜楠點了點頭：「可以。」
賀冉還有個奶奶要照顧，常常訓練到深夜後還要回家。
所以基地沒有安排他的房間，有時候累了，他就會去各個成員的宿舍小憩。
反正是個20歲的孩子，姜楠也沒有什麼男女的忌諱。
既然賀冉想，她也就同意了。
得到回答的賀冉重新直起了腰，看向裴霽月時，那笑意里多少帶點挑釁和不屑。
完全陷入震撼的裴霽月，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二人緩緩離去。
直到蘇音出現在眼前，才拉回他的神智。
裴霽月後知後覺的拔腿就想追上去，蘇音猛地拉住了他的胳膊：「他們已經回去了！」
見阻止不了他，蘇音只好再次勸道：「明天還有和迅天戰隊的交流賽，隊員們都還在等你。」
這句話成功的讓裴霽月停住了腳，他望着走廊的盡頭，良久，才扒了扒頭髮上樓去了。
一個小時之後，酒店房間。
裴霽月站起身，身後的電視屏幕上還放着XT戰隊的比賽錄像。
「明天只是交流賽，但不可以輸。」
他掃了一圈眾人的臉，「有銘，你的微操還要練；奶媽，不要再犯上次那樣的低級錯誤。」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蘇音身上。
「在場上要記得聽從隊長指揮，切忌擅自衝動。」
蘇音咬了咬唇，臉上閃過一絲難堪。
自裴霽月退役之後，MilkyWay便再也沒有拿過冠。
於是在比賽中，蘇音時常會因為情緒而失控，犯下一些低級的錯誤。
她今年也到了職業選手的遲暮年紀了，操作和判斷力急速下滑。
若不是因為還有着商務，俱樂部去年就已經打算將她換下。
不過明年，蘇音確實也要退役了。
一番叮囑後，這場賽前會議才算完。
看着裴霽月離去，房門重新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