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用了一句話的時間，顯然任暉已經不滿了。
裴霽月毫不在意：「戰隊應該根據隊員的情況制定新的戰術，配合不好，就不應該再用。」
沉默，充斥着整個房間。
半晌任暉才溫聲道：「好，下個賽季俱樂部會重新審視這個問題。」
裴霽月接著說：「蘇音不能去拍廣告。」
「她的操作本身已經拖了後腿，現在更不應該離隊接商務。」
又是一段死寂。
其他孩子們頭都快埋進地里了，個個怕得跟鵪鶉崽子似的。
雖然他們心裏都力挺裴霽月，可是仍舊不敢吱聲，只有裴霽月敢直接對嗆。
任暉聲音淡了：「選手操作下滑教練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你應該反省。」
會議再一次不愉快的結束。
裴霽月望着黑屏，久久沒有動靜。
有時候他也會覺得心累，現在這個MilkyWay，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他熟知的MilkyWay了。
旁邊的夏有銘嘟囔着：「我覺得教練說得對，既然配合不好，何必執着一個明星組合呢？」
另一個隊員也哼唧：「能打出教練那樣的最佳搭檔，簡直史無前例好么。」
夏有銘更是頭疼。
他接的是裴霽月的近戰法師，是主力輸出，是中心控場。
按理蘇音的魔法師的作用是掩護他，起輔助作用。
可是漸漸的，倒成了他這個近戰法師跟在魔法師身後，處處替她補爛。
也是，沒有人會記得站在光外的人，所有的歡呼都是給予光環**的英雄。
夏有銘不由感嘆：「教練，當年您的搭檔心胸真大。
不爭不搶，甘願陪襯，……她叫什麼名字來着？」
裴霽月愣了一下，開口：「姜楠。」
說完之後他就陷入了沉默。
心裏是異常的難過。
「姜楠……」夏有銘越念越覺得熟悉，陡地瞪大了眼睛，「那不是，摘星的教練嗎！」
喊完，他才記得噤聲，小心翼翼看向教練。
卻見裴霽月神色失落，明明渾身乾燥，卻像被雨淋**一般。
過了一會，又見他站了起來往外去。
少年們也不敢問，只能目送着離開。
一路緩步，太陽也開始逐漸西沉。
赤紅的暖光與紫色的冷光交替，將建築的影子拉得極長。
裴霽月踩着暮色最後一線停在了摘星門口，腳步踟躕。
他今天把摘星上上下下得罪透了，不知道該怎麼才能討個好。
直到月上中梢，裴霽月還杵在圍牆底下，朝着窗口眺望。
凌晨，俱樂部的門吱呀呀的開了。
賀冉大步朝着另一個方向回家了，沒有注意到裴霽月。
接着，一聲細微的軲轆聲響起。
裴霽月從圍牆欄杆縫隙中看到，姜楠緩緩移着輪椅出來了，停在了他的面前。
第三十二章早在傍晚姜楠就看見裴霽月了，像個雕塑一樣，和圍牆融為一體。
姜楠因為頸托被迫仰着頭，問：「有事嗎？」
月色不濃，淡淡的光灑在裴霽月的額前，眉骨，隱入眼窩。
「想見你了。」
男人的聲音微啞。
姜楠聽不得這種話，接連幾天都是這種話有些厭煩。
而且裴霽月什麼時候養得這個習慣，大晚上的找人，見不到人難不成坐一宿？
可眼下，男人垂着的眉眼透着失落。
夜風清涼，俱樂部門口的梧桐和青樟沙沙作響，攪散了心裏那絲絲不虞。
姜楠開口：「那走走吧。」
裴霽月欣然跟上。
輪椅和鞋底碾過落葉的窸窣聲在空寂的街道響着，不遠處還是燈紅酒綠，人聲鼎沸。
姜楠感受着夜風，神色平靜。
忽然，肩上一暖。
是裴霽月脫了他的外套，蓋在了她的身上。
姜楠要脫下，便聽見裴霽月說道：「蓋着吧。」
指尖在外套上摩挲了兩下，最終緩緩的放下了。
「脖子。」
裴霽月頓了頓，「沒事吧？」
有事，根本動不了，吃飯都難受。
但是姜楠只是淡淡的說：「沒事。」
她一直仰着頭，餘光一掃就能看到裴霽月的頭上的紗布。
忽然之間她有點想笑，他們兩個現在像個離家出走的病弱殘疾。
這一路沒有盡頭，似乎能這麼走到地老天荒。
但裴霽月一步跨在了她的面前，停了這無盡的步伐。
「蘇音推你我沒看到。」
裴霽月內疚得不行，他蹲着，察覺這樣姜楠看不見，又只好站了起來，「很痛吧。」
姜楠就這麼直直的接受着裴霽月的目光，二人隔得近，那眸子里晃動的難過，像雨水一般淋了下來。
姜楠那無波無瀾的心，忽的抽動了一下。
她平平的扯了一下嘴角，欲蓋彌彰：「沒事，她不是故意的，你不用替蘇音覺得抱歉。」
裴霽月搖了搖頭：「我是為我自己向你道歉。」
頭頂上有落葉緩緩飄下，在即將落在姜楠頭上時，被裴霽月一手接住。
他捏着那片還算綠的葉子，不敢看姜楠：「我竟然今天才知道，你以前受了什麼委屈。」
心裏的酸澀咕涌着，把腸胃都打成了結。
裴霽月緊張得拇指在葉子上掐出了汁：「姜楠我愛你。」
分明是結婚四年的夫妻，可這是他第一次說「愛」。
這種焦灼的情緒一下子把他拉回成了18歲的少年，青澀稚嫩。
姜楠靜靜的望着他，瞳孔是倒映着月華的湖水，平靜無風。
有些東西遲來了，就是沒用了。
半晌，姜楠出聲，「可是，我不要了。」
這句話戳痛了裴霽月，他覷着掌心的葉子，風起掃落。
越是想要留住的，就越留不住。
他蹲了下來，姜楠只覺得掌心一涼，被塞進個什麼金屬質的物件。
接着，裴霽月站了起來。
他的語氣冷靜而認真：「以前是我錯，但是現在不一樣，再給我個機會。」
裴霽月的眼睛輪廓偏圓，裏面盛滿了溫柔。
「別躲我，也不要怕我，我會讓你重新愛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