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漢彰武》[季漢彰武] - 第17章 五胡分次第(2)

馬王。

而後才有一人慌張從破碎的馬廊中跑出,看見大馬毫髮無損方才安下心來,躡手躡腳走上前去,嘆道:「余勒都思,余勒都思,你可是要害慘我啊,即使不願為人驅使,也不至於此啊。」

那名為「余勒都思」的大馬低首看向他,又長嘶了一聲作為回應,隨即慢步踱回馬廊。推攘的人群這才鬆懈,除卻被大馬傷及的幾人,路人們逐漸如常往來。那人這才鬆了一口氣,也準備隨之迴廊,不料陳冲忽而把他叫住:「朋友,那匹馬是你家的馬嗎?」

那人詫異地回頭,見陳冲立在原地,如同被冰雪僵直了一般,隨即仔細上下打量他的衣着,笑道:「這位漢人朋友,你卻是說錯了,我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當戶而已,哪裏能有這般好馬?只是我確實負責照顧於它,不知朋友你有何指教?」

當戶當然算不上小字,匈奴諸部除去為首的諸王與諸骨都侯,往下只有兩級官僚,第一級為管理戶籍的且渠,負責繳納賦稅的卜氏,第二級便是訓練士兵的當戶。當戶雖然是匈奴的基層官僚,卻往往管理著百名以上的聚落。這位當戶言下之意,只不過是他背後還有大靠山罷了。

但陳冲當然不會懼怕哪個匈奴靠山,他也並不是因為自己而義憤,他強咽下怒火,指著癱倒在街道上呻吟的胡人說道:「那當戶大人,你照顧的馬在這裏踢傷了四人,你竟然能視若無睹,一聲不吭嗎?」

那當戶好似頭一次聽見這種話,他的眼裏透出不可思議的情緒,又打量起在一旁躺在雪水裏的四名胡人,他們衣着破爛,只不過堪堪足以避寒而已,一人小骨外折,一人捧腹呻吟,還有兩人直接昏死過去。

陳冲聽他說道:「不過四個羯人而已,畜生一樣的東西,也值得大驚小叫嗎?」,此言當真是火上澆油,陳冲向前幾步,如松般立在當戶面前,喝道:「四個羯人不也是人嗎?你算什麽東西,比他們更像人?我看你連畜生也不是!你背後的首領是誰?把他叫出來見我!」

四周人群本多已退走,卻不料還能產生爭端,不由好奇駐足圍觀。這個馬廊又身處馬市要道,未久,來往的人群便將兩人圍得不見邊際。但他們倒也不是和陳冲一樣義憤,反而多用一種敵意、冷漠、奇異的目光打量著陳冲,倒似是與這名當戶是一夥的。

這個當戶倒是毫不生氣,反而嘻嘻發笑,假模假樣地給陳冲鞠躬道:「看來這位漢人兄弟是第一次來美稷,卻不知是哪裏的大族子弟?好教您知道,這處馬廊卻也不是別人的,隸屬當今左賢王於扶羅,在下不過是左賢王一名小卒,可整個匈奴將來都是左賢王的財貨,不過一二雜胡,死便死了,左賢王自己都不介懷,何須老兄勞心?」

陳冲看到他這惺惺作態噁心人的模樣,也笑了起來。平心而論,這也算是個在胡人樹立威信的機會,這倒讓他心神平復,問道:「那請問這位當戶大人,卻不知左賢王何時歸來?我想與他拜見一二。」

當戶見他聽聞於扶羅之名,反而不為所動,這種反常的情形讓他有些不知所措。即使是遠來的大族漢商也沒有人敢得罪匈奴左賢王,未來的匈奴單於,這讓他忍不住開始猜度對方的身份,只是陳冲一行人雖然氣度不凡,卻也沒有大隊隨從,讓他無從猜起,這種時候還是小心為上,於是他老實道:「左賢王今日與左右日逐王前去五原會獵,如閣下需要求見大王,可留名謁住處於我,待大王回來,我自會知曉閣下。」

陳冲幫魏延徐庶二人把傷及的四名羯人背上馬背,隨後撣去身上沾上的泥水,笑道:「名謁卻也不用,你就告訴他,新任西河太守陳冲陳庭堅前來拜訪,還望大王自重,西河太守自不能像護匈奴中郎將般把單於給換了,但換他一個左賢王,還是綽綽有餘!」

圍觀眾人一陣喧嘩,都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那名當戶也好似被一塊骨頭卡住了喉嚨,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徐庶魏延領著馬向集外行去,看見他們面孔上的肅然正氣,路人彷彿被一股無名的力量所驅使,自覺讓出一條道來。

臨別時,陳冲冷冷地回望了那名當戶一眼,說道:「這裏是大漢西河郡,百姓不分胡人漢人,都是我陳冲治下的子民,按漢律,縱馬市集本是違律。等左賢王回來,我希望你再把之前話語再說一遍。」

那名當戶渾身一顫,彷彿被一劍封喉,隨後竟站立不住,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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