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漢彰武》[季漢彰武] - 第9章 遙望盡親朋(2)

道:「阿父在死戰之前,干勸阿父辭官逃難,但阿父和干說『世亂不能養浩然之誌,食祿又欲避其難乎?吾行何之,必死如此。』,便把干託付給主簿楊會,說楊主簿是他的程嬰,阿叔是他的伯牙,讓我一定要來投奔您,話猶在耳,但阿父已不在人世。」

陳冲一時無言,良久嘆道:「壯哉,南容不負為傅介子之後。南容即把你託付給我,我怎敢不盡心竭力,撫如親子。」又對虞翻等人道:「等老師在西河平定賊患,還要安定民生,等到那時,君等再來不遲」。虞翻等人紛紛應諾。

陳冲又問楊會何在,傅干答說楊會自以為德行淺薄,不敢面見陳冲,便在太學之外等候。陳冲忙又前往太學門口,將楊會接入府內,等到一切善後都解決完畢,月露殘影,已是將近戌時。

陳冲此行安排了五輛馬車,一輛馱雜物,一輛馱書籍,一輛馱錢財,一輛馱兵器,還有一輛專門載蔡琰回潁川。剩下的學生們都騎馬遠行,這是陳冲一向的作風。

徐庶仰望夜幕低垂,忍不住向陳冲問道:「先生,您遠赴邊疆,為何不讓同學們前來相送?」

陳冲笑道:「元直,都來相送,就弄得如我阿翁會葬一般,好似我此行一去,便再無歸來之日了。」他也仰望滿是星光閃爍的夜空,喃喃道:「更何況,此時天上群星閃耀,我相信其中一顆,便是阿翁正在天上看着我,這便足夠了。」

蔡琰坐在窗內,時不時半是遮掩地望向他,陳冲回首一笑,朗聲道:「阿琰,等我就任,我每月都會給你寫信的!」

於是車隊起行,陳冲再一次穿過開陽門,與妻子分道揚鑣,轉而向西。過得廣陽門外,踏過層層民居,走出三裏,忽見一高塔,高十丈有餘,高塔下俱是寺院廟殿,廟殿最前方立著三座高門,門前燈火通明,有數十人手持火炬,正靜靜地看向陳冲一行人。

陳冲打馬向前去,一眼望去,儘是多年老友。

為首者剃髮行比丘戒,容貌不比常人,高鼻棕目,乃是如今東行來的天竺高僧康居,他雙手合十,對陳冲行禮道:「陳施主遠行,小僧無以為禮,唯有方才譯完的《問地獄事經》一本贈與施主,還望施主斧正。」

隨後一個小丘向呈上經書,陳冲接過經書,還禮道:「大師化外高人,卻特意前來相送,陳冲雖為世俗中人,亦是感激萬分。」

康居誦道:「陳施主心性本凈,佛性本有,以小僧之見,未嚐不能大徹大悟,斬斷因果,得大自在。」

「哪有什麽心性本凈。」陳冲喟嘆道:「身是菩提樹,心是明鏡台。時時勤擦拭,勿使惹塵埃。沖能做到的,也不過是這層境界了。」

康居笑道:「陳施主能做到這一層,想必毘沙門天在上,也會保佑施主的。」

陳冲「哦」了一聲,忍不住笑道:「毘沙門天在上,也會保護自在天魔嗎?」

康居笑而不語。隨即陳冲又與鄭玄招呼道:「鄭兄,如此之晚,還勞煩兄前來相送,沖不能自安啊。」

鄭玄卻撫須搖首,招來三個青年向前,隨後道:「陳兄卻是高看我了,我只是不想陳兄專美於前,只可惜此軀衰朽,已難成事。好在我還有幾個弟子,還能替你分憂解難,還望陳兄可不要拒絕。」

陳冲一一打量,卻是南陽許慈、魯國劉琰、北海孫干三人,他們雖是鄭玄弟子,也常來聽陳冲講學,見面便行禮道:「先生。」

陳冲對他們勉勵道:「你們既是經神傳人,能入沖幕中,沖自然是歡喜非常,還望北行之時,不要墮乃師之名才是。」

最後是鍾繇、曹操、荀彧等豫州鄉黨,他們一一向陳冲告別珍重,曹操落在最後,忽而給陳冲一個擁抱,隨後低聲道:「庭堅,怎麽歸來如此之久,不去與我一聚?可是因本初之事而怨懟於我?」

陳冲與曹操鄭重對視,看他目中真情涌動,只能嘆道:「孟德,君雖為吾友,亦是本初之友,我此次與本初相悖,想必君在其中,左右為難,便不願讓君苦惱罷了。」

曹操一時無言,而後解下佩劍贈與陳冲道:「庭堅此行,路多艱險,此乃我珍藏寶劍青釭,願君一路順風,歸來之時我等再歡聚笑談。」

陳冲拔出劍刃,劍芒如霜,劍氣凌蒼,他頷首笑道:「孟德你也保重,我們定會再見的。」

隨後陳冲快馬加鞭,將白馬寺遠遠地甩在身後,回望齊雲塔,月影拉長,那火光還在原處。

再迴轉前路,陳冲眼前豁然開朗,與雒陽城東城南不同,遠方綿延逶迤的山脈之下,廣闊無垠的曠野之間,只見野火叢叢跳躍,那是涼州難民們夜裏的篝火,與天上的星空遙相呼應著。

魏延騎著並州馬跟在身後,徐庶石韜孟建幾人亦是跟行在後,躊躇滿誌,許慈孫干劉琰三人坐在車轅上,興奮地打量著萬千山川,傅干坐在裝滿雜物的車廂內,不知何時睡著了。到處都有泥土的芬芳,還有不知從何方傳來,纖纖縷縷的悲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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