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狗面目猙獰，手裡抓着引線，以一種欣賞姿態環視着所有人：「我告訴你們，能抓到我不是因為你們有多厲害，而是我不樂意陪你們玩了。」
「你們追了我二十多年，怎麼的也得給你們一個好點的結果，就是所有人一起死，多乾淨啊……」
姜延緊咬着牙：「青鳥，準備拆彈！」
青鳥還沒回應，獵狗就打斷他：「別白費功夫了，這炸彈我改造過，只要一拉引線立刻就炸，在我死的前一秒，我一定會留着口氣拔引線，你們誰都跑不了。」
周木清深吸口氣，保持鎮定後看向陸庭耀和公安支隊大隊長，無聲做着口型：「讓你們的人都撤退。」
陸庭耀臉色一變，剛想說什麼，卻被周木清的眼神阻止。
他用力捏着槍柄，骨節慢慢泛白：「所有人，撤退到安全距離！」
大隊長也只能跟着讓公安撤退。
姜延也示意雪狼突擊隊的其他人離開，只是給了隊里狙擊手山風一個眼神。多年合作的默契讓山風立刻明白，離開廠房後，便找到了掩護的地方，將瞄準鏡對準了獵狗的腦袋。
但獵狗似乎知道會有狙擊手，直接側過身，將自己隱藏在周木清身後，讓他不能輕易動手。
眼看人陸陸續續後退離開，整個廠房裡只剩下自己和周木清，還有陸庭耀和姜延，獵狗嘲笑道：「讓戰友去死，自己逃跑，這就是你們軍人和公安的作風？」
「獵狗，你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不也是一次次卑鄙的耍陰招嗎？」周木清不甘示弱地回敬一句。
姜延朝陸庭耀悄悄比了個手勢，陸庭耀立刻明白。
他主動收起槍：「獵狗，你不是要人陪葬嗎？在這兒里我的軍銜最高，你把她放了，我過去。」
周木清愣住，詫異看着面不改色的陸庭耀，又看姜延用比作槍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臟，頓然明白。
乘着陸庭耀和獵狗對峙時，她合眼穩住呼吸。
再睜眼的同時，猛然扣住獵狗抓住引線的手，側身躲開他的胸膛。
『砰』的一聲槍響，獵狗瞳孔驟然一緊，胸口也多了個血洞。
鮮紅的血不斷從他嘴裏汩汩流出，顫顫巍巍的身體軟趴趴地倒下。
命中目標，山風鬆了口氣後才出去待命。
「蝴蝶！」
「木清！」
陸庭耀和姜延上前，緊張地打量周木清。
陸庭耀率先問：「沒事吧？」
周木清搖搖頭：「沒事。」
姜延吃昧，有些宣誓主權似的握住她的手：「行了，任務完成，咱們可以回去結婚了。」
聽了這話，陸庭耀一僵，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分不悅。
周木清笑了笑：「好了，我們走吧，其他的交給公安了。」
陸庭耀和姜延點點頭，轉身朝外走。
周木清卻沒有立刻跟上，而是回身望向地上的獵狗，眼神不忿又帶着絲遺憾。
她一直覺得死亡對罪大惡極的人來說不是懲罰，而是解脫，更遺憾不能親手殺了他，給爸爸報仇。
可人已經死了，又能怎麼樣……
「蝴蝶？」
聽見姜延的呼喚，周木清回過神準備離開。
但就在回身的一剎，卻看見獵狗顫抖抬起了手，用力將引線拉開！

第37章
周木清瞳孔驟然收緊，回頭看向朝自己過來的姜延和陸庭耀。
「危險！」
她用盡全身力氣，將他們推了出去。
姜延和陸庭耀猝不及防，踉蹌摔倒在地。
還沒反應過來，只聽『嘣』的一聲巨大爆炸，整個廠房都跟着震動了起來。
混亂中，一抹纖細的軍綠身影被震飛，又猶如片落葉砸落在地。
姜延和陸庭耀緊縮的眸子顫了顫，恍覺呼吸和時間都在這一刻停滯了。
「蝴蝶——！」
姜延撕心裂肺地嘶吼，跌跌撞撞朝她奔過去。
周木清只覺視線一片模糊，耳邊很亂，有雜亂的腳步，有痛徹心扉的吶喊，有沙啞的呼喚……
不知道為什麼，大腦好像放起了一部電影。
畫面里是上輩子和這輩子的自己，和陸庭耀相遇，對他一見鍾情，求爺爺讓自己嫁給了他，和他離心離德，狼狽離婚，最後自己自殺身亡。
而後時間倒退，回到了她重生的那一刻，失去爺爺，失去陸庭耀，卻在磨礪中遇到了姜延。
這個被人稱為『鐵面教官』的男人，把所有溫柔給了她，讓她真正明白被一個人愛着護着是什麼滋味……
兩輩子很漫長，可現在好像只是眨眼間，所有的畫面都戛然而止。
身上也很冷，只有嘴裏吐出的鮮血好像還有溫度。
周木清睜着雙眼，定定望着天。
這一刻，耳畔忽然響起爺爺蒼老而慈祥的聲音：「木清，無論發生什麼事，你永遠都要記得，你是爺爺的驕傲！」
眼淚順着周木清血紅的眼角滑落。
爺爺，我沒給周家丟臉……
姜延，對不起……
慢慢的，她的眼神開始渙散，可眼睛卻像凝望着信仰一般，沒有閉上。
看着懷裡的人沒了呼吸，姜延猩紅的雙眼顫抖着：「蝴蝶？蝴蝶？」
一旁的軍醫無奈地搖搖頭，無聲宣告着周木清的犧牲。
「木清……」
姜延啞聲一遍遍呼喚，小心翼翼的將人摟進懷裡，淚水頓然淌滿塗滿迷彩的臉。
心臟被挖空般的劇痛，超過了曾今所有受傷的痛楚，他貼着周木清冰冷的臉頰，再也控制不住仰天嘶喊：「啊——！」
陸庭耀站在一旁，垂在身側的手顫抖着，幾次隱忍回去的淚水在這一刻肆虐。
所有人都紅了眼，脫下帽子，朝天放槍，凝送着光榮犧牲的女戰士。
……
兩天後，蒙北軍區。
軍區的各個首長站在停機場，看着武直慢慢飛來停下。
機艙門打開，面容憔悴的姜延率先下來，佩刀、山風、青鳥和颶風抬着身蓋國旗的周木清緩緩下來。
「敬禮！」
一步一步，姜延凝望着前方，吹來的風彷彿捲來了周木清的聲音。
「青山處處埋中國，何須馬革裹屍還，爺爺，爸爸，媽媽，如果有一天女兒犧牲了，請允許女兒葬在蒙北，雖相隔千里，英魂不滅，女兒守着邊防，守着周家的驕傲！」
這是她成為特種兵後寫的遺書，寥寥幾筆，留給的卻是給所有去世的親人。
淚水再次漫上眼眶，痛的姜延兩唇發顫。
上了車，他再次撫過周木清冰冷的面頰，聲音低啞：「再見，我的蝴蝶……」

第38章
滬北公安通過獵狗的情人田丹，配合境外警方將獵狗所有的走私品全部查出。
秋天剛結束，蒙北就下起了雪。
烈士園。
姜延將一等功勳章緩緩放在周木清的墓前，單膝跪下，輕輕吻了吻碑上的名字。
恍然間，曾經和周木清的點點滴滴再次浮上腦海。
碑上照片里的女人笑容彷彿一束陽光，還是那麼明媚鮮活。
「我們明明拉過勾的，要好好活下去……」
姜延苦澀笑着：「早知道啊，在訓練前我就去打結婚報告，那樣你就永遠是我的老婆了……」
說著說著，淚水划過了彎起的嘴角。
如果不是因為周木清犧牲，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眼淚這麼多。
從滬北軍區過來的陸庭耀抱着束花，站在姜延身後不遠處。
他遲疑了片刻，才緩緩上前，將花放在周木清的墓碑前。
姜延站起身，目光始終沒有離開碑上的照片：「你後悔嗎？」
頓了頓，又問：「如果她沒有跟你離婚，沒有來蒙北軍區，或許她會有自己平安的生活。」
聞言，陸庭耀滿是血絲的雙眼暗了暗，沒有立刻回答。
他不知道會怎麼樣，但知道周木清會活着。
半晌，陸庭耀才開口：「我們後不後悔都不重要，因為木清從沒後悔過，她找到了作為軍人的意義。」
聽了這話，姜延喉間緊澀。
他記得，周木清說她這輩子活了兩次，一次是在爺爺的庇護下，在陸庭耀身邊，一次是來蒙北軍區，參加訓練成為特種兵。
哪一次，她都沒有說過後悔。
姜延聲音沙啞：「可是，我們都沒能留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