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嬌靨》[慕嬌靨] - 第9章(2)

穀物一起熬煮,竟是有幾分記憶中的味道。
孟元元坐在床邊疊着衣裳,余光中男子背對坐在桌邊,偶爾一聲瓷器見的輕碰。這般情景,像極了兩人在秦家時,不大的房間內,夫妻兩相對無言。
當然,她讓他來到西間,並不單單是這碗紅薯粥,而是想說明白一些事。在這邊,也不必擔心秦淑慧那敏感的小丫頭聽到。
見賀勘放下瓷勺,孟元元上前,給他遞了一條手巾。
上次兩人說話還是她從郜家回來,實在算不上愉快。可就算再不愉快,橫亙在中間的結還是要解。
「興安說,有一艘南洋的船回來?」她先開口。
「是,」賀勘拿巾子擦着手,眼帘微垂,「從海上回來,現在停在碼頭。」
洛州並不靠海,但是洛江往東有一片遼闊的水灣,連通大海,是以海船可以來到城中港口,甚至還能繼續往上遊走。
孟元元低頭想着,這艘西洋回來的船,是否就是郜居所說的那艘?也不知在洛州會留幾日?她想去看看。
「船下西洋,最遠能去哪兒?」她問。
賀勘看她,想起上次她想看那張海圖的事,心中猜到一二:「官家方面定下的是大食,至於別的,有商船說去過更遠的地方,甘棠。」
他所說的這些,和孟元元從郜居那兒知道的差不多。甘棠國,據說人都生的通身黝黑,有些權貴人家的崑崙奴就是來自那兒。
她點頭嗯了聲,可能賀勘知道的更多,只是不願說罷了。
「還有,我有事與你商量。」孟元元心中暫放下海船的事,開口。
賀勘眉眼清淡,頷首:「何事?」
四目相對,彼此間瀰漫著生疏的氣氛。
孟元元覺得,不會有夫妻如同她和賀勘這般罷?哪怕相對著說一個字,也全是尷尬。
「放妻書。」她別開眼,手一伸,將桌角的紙筆推到了男人手邊。
三個字,賀勘這樣聰明的人肯定一聽就懂。孟元元知道,賀勘不會主動提休妻,脾性使然。他一個高潔君子,才貌決然,人人稱讚,不會做出休棄髮妻之事。
大渝律典,女無家可回,夫不可休;女侍奉公婆盡心,孝義,夫不可休;先貧後富,糟糠妻,夫不可休。
瞧,她這三條可都佔全了,賀勘休不了她。這也難怪賀家出了這麽個法子,讓她沒名沒姓留在輕雲苑。
所以,兩人分開只剩下最後一條路,和離放妻。
由賀勘寫一紙放妻書,說明夫妻兩人自願和離,彼此放開,無關其他。這是一種最平和的方法,不會鬧得滿城風雨,甚至都不會有人知道,賀家長子曾經娶過妻。
「何意?」賀勘皺眉,捏起那張單薄的紙,提到孟元元面前。
孟元元垂眸,纖長眼睫落下一方陰影:「等淑慧好起來,我就走。」
說出這幾個字時,心情遠比她想像中要平靜許多。之前,她腹內也是編了許多的話,可真到這會兒,卻還是直接的幾個字。
賀勘薄唇抿平成直線,盯着女子發頂:「走?就因為前日的事?」
方才東間與小妹的話,他不信她沒聽見。他娶了她就會認她,可她並沒放下前日之事,如今還如此胡鬧,說什麽放妻書?
僅僅相隔兩步遠,孟元元明確感受到賀勘的變化,似有一股無形的壓力,讓她喘不上氣,生出想退後的心思。
「不是,」她仰臉對上他,那雙深眸仍探不見底,「秦尤將我抵了賭債,我若不是秦家婦,他那契書便不管用,而公子你,早已不是秦胥。」
不是秦胥,婚事自然也就不算了。索性就說個明白,彼此斷開那些不必要的牽扯。
賀勘眉間漸漸鬆開,短暫的情緒變化很快消逝:「我說過,這件事我會去查,等幾日便好。」
他手臂落下,那張薄紙落回桌面上,手不輕不重的拍了下。
孟元元軟唇抿了抿,聲音仍舊清澈沉靜:「你知道,不止是因為賭債的事。」
還有很多,過往的那些糾葛。
「元娘,」賀勘唇角微啟,下頜微揚,視線略過孟元元,看去冰冷的牆面,「最近府中事多,老太爺壽辰將至,其他事容後再說。」
孟元元唇角微張,輕聲應下:「好。」
賀家長輩做壽,這個節骨眼兒他倆鬧和離,的確不妥。也就兩日,她等。
兩天,所以他這是答應了罷。
「就這樣罷。」賀勘眼帘微掀,往孟元元看去。
她靜靜而立,燈光中眉眼柔和,任誰都會覺得恬靜美好。
曾經,他第一次見她的時候,也是這般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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