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可現在看看，哪怕一日也不過是煎熬。
蘇安檸不禁自嘲，自己這一生何其可笑又可悲。
愛人求而不得，親人將她當做棋子。
一夜沉霜。
蘇安檸就這麼坐看着日頭慢慢爬上來。
隨後，她換了身干潔的衣衫，走出門。
院落內的海棠樹一夜花開，大片的紅紫艷麗至極。
蘇安檸瞧着，出了神。
這時，一陣嬌笑聲響起，打破了靜。
她轉頭看去，就瞧見陸逸城和陳冰言從碎玉閣里走出。
所以他昨夜又宿在了那裡了嗎？
風吹過，吹動着衣袂簌簌響，也吹落了滿樹的海棠。
陸逸城似有所感似的看過來，就瞧見紛紛揚揚海棠花瓣中靜立的蘇安檸。
許是剛起，她並未束髮，烏黑的髮絲散着，被一根青色的髮帶系在腦後，整個人看上去溫婉柔和。
這是他第一次見這樣的蘇安檸，心裏莫名一動。
一旁的陳冰言沒有得到回應，順着陸逸城的目光看去。
看到蘇安檸的那一瞬間，臉上的笑容差點弋㦊掛不住。
她忙收回視線，當做什麼都沒有看到，抓着陸逸城的袖子撒嬌。
「阿宸，不是說今日帶我去都尉府，我們現在過去吧，剛好和他們一起用午飯。」
隨後，陳冰言拉着他往外走。
看着這一切的蘇安檸默默收回了目光。
見狀，陸逸城也收回了視線，同時也抽回了被陳冰言抓着的衣袖。
手中空落，陳冰言下意識地攥緊了手，臉上卻還強掛着抹笑。
花香隨着風吹了好遠，也帶着層雲漸去。
蘇安檸回到屋子裡，冷意霎時包裹了依誮全身。
她手拂過之前收拾好的包裹，一個人慢慢的將一切都擺回了原位。
她坐在床榻上，拿出枕下的白瓷瓶，打開將那葯倒了出來。
圓圓一粒，黑色的，在皙白的掌心。
她看着，慢慢收緊了拳，喚來伺候的丫鬟：「去幫我請個畫師來，我要畫一幅畫像。」
第十章 月圓人不圓與此同時，都尉府內。
陳冰言被錦衣衛束縛了手腳，押在一旁。
陸逸城厲聲下令：「把她盯緊了，我要看看她身後的人到底是誰！」
從三年前那場刺殺之後，他就在暗中查探真相和背後指使之人。
未死的陳冰言自然成了唯一的突破口，這也是這些年他將她留下的原因。
錦衣衛梁宣應下，突然想到了什麼，不禁開口問：「那公主那邊？」
「她與這件事無關，等一切過後，我會和她聊聊。」
陸逸城說著，揮了揮手叫人退下。
陳冰言聽着這一切，滿目不可置信！
她不相信這是真的，她以為陸逸城救她、對她好，都是因為愛她。
卻原來，一切都是假的。
「你一直在騙我？」
陳冰言掙扎着想要衝上前質問。
陸逸城只是冷眼瞧着，讓人將她帶下去。
陳冰言的嘶喊質問聲音越來越遠。
陸逸城恍若未聞，自顧走到桌案前，從暗格中拿出一張紙。
上面赫然是蘇安檸的小像。
他看着這張自己當年親手畫的畫像，眼裡情緒複雜。
那一年初見，自己對蘇安檸一見鍾情。
卻怎麼也沒想到因為身份之故，讓二人走到如今這般田地。
等此事了了，他一定要將所有事情都告訴蘇安檸。
而此時的指揮府，一片寂靜。
蘇安檸看着畫師低聲請求：「您可否將這色彩畫的更明艷些？」
畫師有些為難，這畫人像最忌重彩濃墨……蘇安檸也瞧出來了，輕聲說：「不用太多，一點就好，我只是不想……」只是不想這輩子最後留下來的東西也寡淡到晦暗無光。
畫師應了下來。
一盞茶後，蘇安檸拿着已完成的畫像，手撫着上面的自己，眼中情緒複雜。
她畫這畫像是想留下來，證明自己曾活過。
可如今這畫完成，卻又不知該給誰保存。
送給陸逸城？
他怕是根本不稀罕。
送給皇兄？
他也不會要。
想到這兒，蘇安檸心間漫着層層苦澀，默默將畫像捲起。
院落內，風卷着海棠落葉沙沙作響。
蘇安檸看着，還是想跟陸逸城道個別。
但是他不在……她想着再等等，可是日落天黑，夜微涼，心漸冷。
突然，心裏一陣陣陣絞痛，一股血腥氣從喉間湧上來。
蘇安檸強忍着，不讓自己咳出來。
天上圓月高掛。
她看着，終恍悟自己和陸逸城不過一句『月圓人不圓』。
蘇安檸慢慢收回視線，走到桌案前，提筆留下了封信。
「此去一別，各生歡喜，願君此後青霄直上，與陳冰言子孫滿堂，白首不離。」
墨浸紙，終成書。
燭光微微，蘇安檸細細瞧着，而後將它壓在了鎮紙下。
拿起畫像和白瓷瓶，她出門上了馬車。
車輪軋過青石板上的雪，吱吱作響。
蘇安檸靠依譁着搖晃的馬車壁，手裡緊緊握着那瓶葯。
皇兄讓她死，是為了陸逸城手中錦衣衛的權力。
可她從不想傷害他。
是以，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離開指揮府。
於是遣走玉泉後，她便讓人在離城十里外的義莊備了口棺材。
那是她給自己最後的去處。
蘇安檸想着，眸間溢上抹苦。
這時，馬車突然一個劇烈晃動，牽動了心口好不容易壓下的絞痛。
一陣血氣上涌，她悶咳出聲：「咳！」
血從唇畔湧出，大片的紅，蘇安檸的臉色霎時又白了幾分。
她忙用帕子將血擦去，隨後塞進袖子里，不讓人瞧見。
經此一遭，滿身的力氣漸漸逝去。
蘇安檸疲累不已，只能合上眼，盡量減少動作保持體力。
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終於停下：「公主，到了。」
蘇安檸聞聲用了好大力氣才睜開眼，強撐着起身下車。
義莊寂靜無聲，只有隨風翻飛的白皤。
孤寂，破敗。
蘇安檸看着不禁自嘲。
又有誰能想到，這會是她的歸宿，一生最後的去處！
第十一章 歸宿收回視線，蘇安檸轉身將手中封好的書信和藥丸交給駕車的侍衛。
「明日祭祀鐘聲敲響前，將這兩樣東西交到我皇兄手裡，不準早一刻，也不準晚一刻，記住了嗎？」
「是。」
侍衛應聲，駕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