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吻墨大少請收好》[我初吻墨大少請收好] - 第5章(2)

下,籠罩寂寂山崖,掩蓋天地塵囂。
仙宮已許久未下過雪,白雪將萬誅劍掩埋,亦將仙門前的血跡掩埋,放眼望去一片茫茫,灰的是天,白的是雪,巍峨的是宮闕……浩渺仙宮,寒意入骨。
墨鈞霆生平頭一次感到極冷。
那冷意落在肩頭時,如林千染拂面的長髮;落在手背時,似抬手輕撫她臉頰時,從她鬢髮間垂落的明珠步搖;落在臉頰時,像是她流下的血淚,浸潤着他……
恍然間,有虛無的聲音在墨鈞霆耳畔撫過。
林千染在喚,淵郎,淵郎。
他聽見當初的她輕聲在問:「淵郎,如今你已是帝君,會否如人間的帝王那般,三宮六院鶯鶯燕燕?」
「饒是傾城絕色,在孤眼中也不及你分毫。弱水abc ,孤此生此世,只取你一瓢飲。」
「若反悔呢?」
「若孤反悔傷了你的心,將心挖出來賠給你……」
往事如酒,越釀越濃。
墨鈞霆心內像有鈍刀攪動,雪下得太密,密到他無從喘息,那寒涼的氣味像極了血,在鼻尖縈繞不去。
他大步往前,長袍卻被寒風扯動。
這風,這雪,都似在拉扯着他、阻攔着他,想將他帶到那墮仙崖邊,送他抓住那未脫落的紅線,以至於每走出一步,腳步都更凝滯幾分。
然而他終是一次也未回頭。

第十二章既無情,又怎會痛

有些事,已無法回頭。
墨鈞霆獨自站在空空蕩蕩的九霄殿中,面色冷沉。
他殺蘇烈,殺墨鈞霆,只為維護皇權,他有何錯?
偏偏林千染說他做錯,身為帝後,竟絲毫不體諒他的身居高位的一番運籌帷幄,這樣的帝後,要之何用!
可為何看着她跳下墮仙崖,他竟會心痛如絞?
墨鈞霆眉心蹙起,無論睜眼還是閉目,她這千年來的喜怒哀樂都會一點點浮現在眼前,叫他無論如何也無法驅散心頭痛楚。
數千年前,他曾是這仙宮的帝儲,在仙魔一戰中傷及仙魂,致使情竅不通,被父王削去帝儲之位,淪落了為大荒之地的一介廢儲。
情為何物?
墨鈞霆已遺忘太久。
登上帝位時,有仙兆官曾曰,蘇烈之女林千染,生來情竅極深,與他恰似一陰一陽、一正一反,乃佳偶天成。
後來那仙兆官被他賜死,他情竅不通之事,自此無人知曉。
在遇到林千染時,他的確有過心動,他以為那便是情。
可那情只達眼底,不達心間,許下諾言的一瞬或許真摯,諾言卻如膚淺無根的水中浮萍,一朝秋風起,便枯黃逝盡消散於無……
墨鈞霆閉目,窺向自己的仙魂。
他乃白澤所化,魂氣透着無上的威嚴,唯獨心的位置缺了一塊。
那缺失的情竅,被遺失在了仙魔大戰的荒原中,再無找尋不到。
如今,空缺的地方澀澀透着風,虛無的痛楚湧入四肢百骸,每思及林千染深一分,便痛得更厲害一分。
墨鈞霆握緊雙拳,指節陣陣泛白。
定是錯覺。
既無情,又怎會痛!
……
入夜,白雪依舊飄飛。
一身華服的香芩柳眉緊蹙:「這麼晚了,帝君怎麼還在九霄殿?難不成今日又不來寧遠宮了?」
「娘娘且放寬心,如今這仙宮之中只有娘娘一位,殿下還能忘了您不成?再說,娘娘還懷着帝君的子嗣呢。」身旁的仙婢碧兒勸道。
香芩輕撫小腹,冷笑一聲:「即便沒有這個孩子,帝君也絕不會冷落本宮……那林千染算什麼東西,竟也妄想同我爭寵?」
宮婢碧兒正待點頭接話,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窗外有道熟悉的纖瘦白影。
定睛一瞧,那白影卻一閃而過,詭異地消失在了她視線里,着實將她嚇得驚叫一聲。
「怎麼了?」香芩不滿碧兒一驚一乍。
碧兒打了個哆嗦,害怕得壓低了嗓音:「奴婢……奴婢似乎看到外頭有人!」
香芩漫不經心:「這麼晚了,自然是值夜的宮婢。」
碧兒嘴張了張,結結巴巴再出聲:「奴婢……奴婢看到的好像是帝後林千染。」
林千染曾是仙宮唯一的帝後,她的身形,碧兒再熟悉不過。
「你說什麼?」香芩一驚。
碧兒是香芩貼身婢女,替她做過不少見不得光的事,此時額上已不知不覺冒出了一層冷汗:「娘娘,該……該不會帝後的魂魄找來了吧?」
雪落無聲,夜色如一張大網,將偌大的仙宮網羅其中。
話音落下,二人才覺這寧遠宮實在靜得出奇。
「閉嘴!」香芩咬牙,強作鎮定,「定是你眼花看錯,她已灰飛煙滅,哪來的魂魄,怎可能出現在本宮面前?」
碧兒訕訕擦去額上冷汗,連聲點頭應是。
「你出去看看,究竟是何人在裝神弄鬼!」香芩接而吩咐。
碧兒後背發涼,對上她的目光卻不敢不從,壯着膽子走出門,外頭的雪地里別說是人,就連半個腳印也沒有。
她飛快看了幾眼便急急轉身,卻見門口不知何時多了一物。
那是一朵玄璃花,一看便知是剛摘下不久,夜間花瓣本該閉合,此刻卻片片張開。
誰人不知林千染是玄璃花修鍊成仙?
碧兒一聲尖叫卡在喉嚨里,幾乎嚇得癱軟在地,連滾帶爬朝門內逃去:「帝姬娘娘,帝姬娘娘,林千染的冤魂回來了——」

第十三章願為娘娘效犬馬之力

一記耳光狠狠朝碧兒扇來。
香芩咬牙切齒,強忍心頭懼意:「是嫌動靜鬧得不夠大嗎?快把這東西給本宮扔出去!」
碧兒哪裡敢碰那花?連忙施法術將花扔遠。
晶瑩的花瓣在半空中碎裂,似有鮮血滲了出來。
碧兒見狀已是臉色慘白,定睛再一瞧,玄璃花滾落雪中,已然不見了蹤影。
地面乾乾淨淨,哪有什麼血?
這夜,寧遠宮燈火通明,香芩與碧兒兩人遍體生寒,一夜未眠。
……
次日,眾仙進諫,請墨鈞霆為林千染立衣冠冢,處理身後事。
墨鈞霆不準,眾仙於是再諫。
蘇氏一脈雖造反,但林千染這位已薨逝的帝後,在眾仙眼中並無不是之處。
她居於後宮卻關心政事,墨鈞霆性情冷冽,若眾仙官有錯必定重罰,而她良善體恤,常適時為眾仙求情,是個再好不過的皇后。
墨鈞霆最不喜有人同自己唱反調,見群臣堅持己見,勃然大怒,下令將為首進諫的幾人收押,這場風波才終於平息。
碧兒聽說之後,立刻回寧遠宮稟告了香芩。
「娘娘,蘇家雖倒,但在仙界聲望甚高,另立帝後之事,恐怕沒那麼容易……」
香芩被昨夜的事擾得心神不寧,聽聞立後二字,卻是胸有成竹:「急什麼?帝後之位遲早會是本宮的,誰也別想從本宮手中奪走!」
言語間,外頭傳來通報聲:「帝姬娘娘,東靈真人叔吟求見。」
東靈真人?
香芩正疑惑這是何人,一旁的碧兒開口:「聽聞這東靈真人能當上仙宮全蒙祖上蔭庇,並無多少真材實料,娘娘大可不見。」
「無妨,既然來了,不如聽聽他要說什麼。」香芩招手,仙奴便將那叔吟領了進來。
「東靈真人叔吟,拜見帝姬娘娘。」那人恭敬見禮,笑眯眯地直起身。
是個發色灰白的男子,相貌平平,身上帶着一股油滑鼠氣,說是妖界鼠精也未嘗沒人相信。
香芩上下打量了這人幾眼,眸光湧現輕慢:「東靈真人前來,所為何事啊?」
「自然是為了帝姬娘娘截帝後書信的事。」叔吟依舊是笑眯眯,說出的話卻叫香芩面色一變。
「你說什麼?」香芩盯着他,眼底滿是陰翳。
此事天衣無縫,怎會被人發覺?
叔吟早已料到她會有如此反應:「不瞞帝姬娘娘,帝君已知是有人暗中作梗,正派人徹查。娘娘若信得過臣,臣可替娘娘將此事擺平。」
香芩似笑非笑:「你與本宮非親非故,為何要幫本宮?」
「帝後已薨,仙宮只剩娘娘一位,臣幫娘娘,還需要理由嗎?」叔吟說得意味深長,攀附之意已是溢於言表。
「臣不僅知道娘娘截獲了書信,還知娘娘命人仿照筆跡另寫了一封,叫蘇烈誤以為帝君要殺帝後。蘇烈情急之下果然起兵,娘娘一石二鳥,既除去了蘇烈,又讓帝後與帝君徹底離心……此計堪稱妙不可言啊。」
他說得抑揚頓挫,香芩聽得皮笑肉不笑:「看來你是掌握了證據?」
叔吟搖頭:「一切只是臣的猜測罷了。」
不過從這位帝姬娘娘的反應看來,自己倒是沒猜錯。
他不動聲色繼續說道:「娘娘做這些,是為了那帝後之位。而今看來,帝後之位遲早會是娘娘的,臣自然願為娘娘效犬馬之力。」
香芩紅唇勾起:「東靈真人何必如此客氣?從今往後這仙界若有什麼動靜,務必頭一個稟告本宮,待本宮當上帝後,少不得你的好處!」

第十四章帝王就當無情

與此同時,九霄殿。
墨鈞霆處理完政務,抬頭才見夜已深。
他嗅到一股熟悉的安神茶香,心頭忽暖:「九兒?」
轉目看到的,卻並非林千染,而是香芩。
香芩妝容精緻,身子婀娜,行步間步搖叮咚作響。
墨鈞霆記得,林千染夜間總是早早沐浴,換上舒服的雲裳,替他端來安神茶。
無論他處理政務到多晚,她都會陪在他身側。
那道熟悉的影子被眼前人所覆蓋,他擰眉,莫名不悅:「你來幹什麼?」
「自然是來給帝君送茶。」香芩將茶擺在桌案上,又端出幾樣小點心,「帝君嘗嘗這下界剛送來的翠果,酸酸甜甜滿口生津。」
說著,拿起一顆翠果,遞到墨鈞霆唇邊。
墨鈞霆卻並未沒吃那翠果:「退下,孤還有折諫要批閱。」
香芩的手尷尬伸在半空,面上的媚笑僵住,頓了頓才尷尬道:「既如此,妾便不打擾帝君了。」
言罷,瞥了一眼那放在最面上的白玉折諫。
那是一封勸帝君立新後的摺子,稱帝姬只是一介小仙,絕非帝後人選。
還列出了幾名大方得體、年輕貌美的上仙,皆尚未婚配。言下之意,帝後可出自這幾位之中。
香芩看得大為火光,面上絲毫未表露,暗暗將那上諫之人的官職與名姓記住,心裏已恨不得剝了那人的皮。
墨鈞霆只是將那折諫扔到了一邊,全無批閱之意。
香芩稍稍放下心來,行禮後轉身離開了九霄殿。
她走後,墨鈞霆目光沉入深深夜色。
近來常有宮人稱帝後魂魄不散,看到過一道虛無縹緲的白影。
或許是以訛傳訛,或許……是確有其事。
若真是她的亡魂,為何偏偏不肯出現在自己面前?
真如此決絕,即便化作亡魂,也此生不願再見?
墨鈞霆心頭湧起說不出的痙攣,他放下硃筆,起身出了殿門。
紛紛揚揚的雪,不知何時已停,仙園中寒意入骨,呵氣成冰。
他站在園中,身影高大卻涼薄。
「今日群臣進諫,要為你立衣冠冢,將你風光大葬,孤沒有應允。」
回應他的,是更涼薄的夜色。
一隻寒鴉振翅,飛入仙林深處,帶落枯枝上的積雪。
墨鈞霆薄唇微動,繼續說道:「孤知你沒有死,你定是活了下來,活人又如何能立冢?」
四周依舊寂寂無聲,寒風吹散他呵出的白氣。
「你若來見孤,孤可免你所有罪名,可為蘇氏一脈……」
那「平冤昭雪」四字,終究沒能從墨鈞霆口中說出,哪怕夜靜無人,誰也不會聽到,誰也不會知曉,他也無法開口承認自己有錯,承認自己冤屈了蘇家。
一個帝君,怎會有錯?
即便有,那也定是旁人的錯。
這話,當他還是帝儲時,他的生父——崇鴻帝君曾在耳邊重複過不下千百次。
那日他殺回仙宮,奪回帝位,看着病榻上仙壽將近奄奄一息的帝君崇鴻,內心竟全一雪前恥的快意。
曾高大威嚴,如山不倒的父王,在那一刻孱弱得如人間的白髮老叟。
仙也不能不老長生,終究不是所有的仙都能成神成聖,權勢沒盡頭,壽命卻有盡時。
那時崇鴻見了他,沒有怒罵,蒼老的臉上只有恨和悔:「當初就該斬草除根……」
無非是說不該只將他貶至大荒,沒有殺他。
墨鈞霆笑:「是啊,斬草不除根,終將後患無窮。」
於是奪得帝位之後,他將崇鴻當時封的帝儲流放到下界,派暗衛把人殺了,殺得全無聲息,沒留下任何把柄。
殺了崇鴻最看着的兒子,他來到崇鴻榻前:「你做不到的,孤能做到。失了情竅,冷血薄情,對帝王來說怎會是壞事?」
帝王就當無情,否則如何穩坐帝位?
沒有情,那就用權勢來填補。
墨鈞霆此生心之所向只有權勢,別無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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