峮河縣 花子村

村子裏這幾天正在辦喪事兒。

花鐵杆的兒子花不缺死了，死的很蹊蹺。

年前回來的時候體重兩百來斤，死的時候連骨頭帶皮肉頂多也就六十來斤。

家裡報了案，法醫檢查過後說是猝死，可花不缺的樣子分明不是正常死亡。

村子裏議論紛紛，說他是虧心事干多了，遭了報應。

花子村大部分村民都姓花，大多沾親帶故，只有少數幾戶外來戶，不管誰家辦紅白喜事左鄰右舍的都要去幫忙。

不過這次是個例外，沒人敢去，一來是覺得花不缺死的活該，二來怕沾染了不該沾染的。

只有姓花的幾個親戚幫忙。

花鐵杆是我二大爺，我爸他二叔，他家裡出了事，我們家也要去。

我媽不忍把我一個人留在家就帶上了我。

一進門就聽見我二奶奶哭的撕心裂肺，我幾個嬸嬸也是哭天抹淚。

「不缺啊，你說你咋丟下我們就走了，叫我們白髮人送黑髮人，你個不孝子唉！」

我爸讓我媽去勸勸我二奶奶，他被叫去給棺材刷油漆。

花不缺是橫死，村子裏的老人說橫死的人要睡紅棺。

「瑤瑤，你自個兒在院子里玩兒，哪也別去，聽見沒有。」

「聽，聽聽聽聽見了！」

我是小孩子，用不上我幫忙，我就自個兒在院子里玩兒。

一個石子砸在我頭上，門口路過的小孩朝我做鬼臉。

「大傻子，小結巴，白眼珠嚇死人，小怪物，略略略略略！」

「我不不不不傻，你們有爹生沒娘養，我不不不跟王八說話！」

「你敢罵我們是王八！」

堂叔家的幾個孩子哈哈大笑！

「說啥呢，滾，再說打斷你們的腿！」

我四伯沉着臉拿着棍子就要追，一個個跑的比兔子還溜。

我爸臉黑沉黑沉的，悶着頭刷漆。

我二嬸子拉着自家的孩子：「以後你們再聽見誰笑話瑤瑤，就直接懟回去，當我們花家沒人咋地」。

「論吵架，我還沒怕過誰！」

堂兄堂妹點頭如搗蒜。

主人家要請來幫忙的客人吃飯，就去了廚房做飯。

我媽也去幫忙去了，她怕我餓着，拿了炸好的油果子過來放到我手裡叫我吃。

天色昏暗，剛過完年空氣還是冷颼颼的，我拿着油果跑到當堂蹲在火盆前邊烤火邊吃。

花不缺的屍體就放在地上草甸子上，身上蓋着被子，臉上矇著火紙，穿着團福壽衣靜靜的躺在那兒。

一雙枯樹皮般的手從袖筒里露了出來平放在屍體兩側。

我並不感覺到害怕，肚子餓的厲害，低着頭只管吃油果。

吃的正香忽然聽見屋子裡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把頭抬起來朝四周看去，在放祭品的桌子底下發現了一個一歲左右的小孩兒。

小孩兒側對着我坐在地上，生的白白胖胖，肉嘟嘟的，大冷天身上只穿了一個紅肚兜，兩隻手抱着一個蘋果用他那沒長齊的牙刮著蘋果瓤。

咔咔咔咔——咔咔咔——

聲音在寂靜的當堂聽得特別清楚，也不知道這個小孩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九零年代末一些比較偏僻的山村剛通上電，用的白熾燈泡，散發出昏暗的幽幽的光亮。

小孩兒躲在桌子底下黑影晃來晃去看不清他的臉。

我心想祭品可不能亂吃，那是給死人吃的東西。

我鑽進桌子底下把手裡的油果遞給他一個。

「喂，小小孩兒，你吃，吃，吃，吃這個，好好好好吃！」

桌子很矮，低下的空間只有半米多高，我半截身子在裏面半截身子在外面，努力的伸長手臂。

小孩兒見到我遞過來的油果抓起就吃，我高興起來，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