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浪潮》[陌生的浪潮] - 第3章 求您疼我

驛館荒唐一場,替她解毒之人竟是……謝不傾!
明棠半晌沒回過神來—怎麼,怎麼會是這位九千歲大人!
她還想那人不曾趁人之危占她身子,多半是義氣為先的江湖浪客,做好事不留名,彼此亦不知身份,毒解便江湖不見,誰曾想這才分別幾天,竟以這般情勢重逢。
明棠掌心沁出細細密密的冷汗,一時之間壓根顧不上羞窘,只落入自己女子身份暴露後墮入深淵的惶然之中。
謝不傾何等冷酷無情之人,不可能無緣無故救人,必是認出了她。
女子身份是牽連着她全部身家性命的大秘密,如今情狀,不啻於將自己的小命雙手奉到謝不傾跟前。
大梁皇帝頒下那削爵令來,多半是為了削減打壓士族之權,正在這節骨眼上,身為陛下耳目鷹犬的謝不傾知曉了她的秘密,怎可能不會拿此事來做筏子?
她的身份一出,明家少不得一個欺君大罪,斬首、抄家、流放必是少不了的。
能以她一個女子之身將整個明家拖下萬劫不復之地,名正言順,不費吹灰之力便可瓦解六姓之一,謝不傾焉會放過她?
明棠慌得天旋地轉,這副久病未愈的身子一路上奔波早就累垮一半,只憑着一口氣吊著,如今她心神大動,差點又昏了過去。
她死死地咬住唇珠,以疼痛保持清醒,強逼自己不要昏過去,一面強自鎮定下來—慌不得,自亂不得陣腳,上輩子即便是淪落風塵,她亦從那日子熬過來了,今日之事未必就沒有個妥善法子。
鳴琴見她臉色蒼白如雪,以為她只是暈車暈得厲害,心疼地低聲安撫了她兩句,外頭的馬車便倏忽停了下來,片刻之後,竟有番子來請明棠下車。
明棠心中一緊,難不成謝不傾要此時發作?
她不敢忤逆,下得車來。
鳴琴亦緊張起來,但那番子竟稀罕地解釋兩句:「郎君體弱,這車行車不適,我等替郎君換車。」
鳴琴鬆了口氣,正欲跟着明棠一同下車,卻被攔在明家車內,再抬頭一看,那番子竟引得明棠走至謝不傾的車駕前。
這左右並無其他車駕,難不成要請她家郎君上九千歲的尊駕?
而明棠立在那馬車下,一時之間竟也呆住了。
這位九千歲,竟請她同坐一車?
她沒動作,亦無人催促她,她靜靜地站着,細密的雨絲撲到她蒼白的臉頰上,卻叫明棠在惶惶然之中靈光一現,頓時在紛亂的頭緒之中理清一條線來。
謝不傾,應是不想殺她的,至少如今不想。
若謝不傾有意用她作筏子,何必殺了不相干的人,幫她擋下脫衣之辱?
只需等她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脫了衣裳暴露了身份,再將她捕至詔獄,彈劾明家欺君罔上即可;更何必如今叫人將她引來,令她同坐一車?
明棠的心驟然落回原處。
那一夜顛倒荒唐,只他們二人知曉,若謝不傾肯幫她遮掩,那就只余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只是她並無稀世珍寶進貢給謝不傾賞玩,亦無權勢可借他一用,何以堵住謝不傾的嘴?
正進退維谷之時,那車簾後終於傳出聲音來:「本督聽聞你精於音律,雍州有名曲《夭桃》,本督亥時回府,請郎君過府演奏。」
字字惜字如金,落入明棠耳中,字字都得拆解開來聽。
雍州……她與謝不傾相逢荒唐,正是在雍州驛館;《夭桃》確為雍州古曲,所述乃是狐仙報恩、主動獻身的故事;亥時已經極晚了,乃是就寢之時,尋常府邸皆落了鎖,並非演奏之機。
於是將這話重新組合在一塊兒,明棠訝得睜大了眼—謝不傾以驛館解毒之恩,令她夜裡就寢之時主動上門……獻身!
前世里謝不傾乃是出了名的葷素不沾,身邊一個人沒有,衝著他的權勢自薦枕席者甚眾,但多半豎著進去橫着出來,旁人對美色憐香惜玉,他卻堪稱退避三尺。
如今,他竟要自己主動獻身?
她那夜走投無路,不想將自己送進這般魔爪,他一介宦官,殘缺之身,要她獻身,如狗一般搖尾乞憐—做個太監的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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