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芷溪陸靖洲》[寧芷溪陸靖洲] - 第3章

天命十四年。
陸靖洲已經近乎瘋癲地思念她。
寧芷溪看着他不顧所有人的勸阻,命人將所有的生活起居用品都搬進了冰殿之中,每日抱着她的屍體同眠,簡直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
可沒人再敢說不好,因為陸靖洲會用他至高無上的權勢堵住別人的嘴。
隨着日子慢慢推移,陸靖洲的身子也越來越削瘦。
他彷彿在等一個時機,寧芷溪也不知道,她只能被逼着陪在陸靖洲的身邊,看着他做一些昏君才會做的荒唐事情。
有時候,她甚至在想。
陸靖洲奪這個皇位其實是從沒又想要得到權利,僅僅只是為復仇、報復。
可仇恨這種東西,本來就是無解。
原本寧芷溪以為,自己不知道多久才能擺脫陸靖洲對她的靈魂束縛。
畢竟他堂堂將軍,體魄恐怕整個寧朝都無人能和他相比,想起來應會長壽。
可照這種事態發展下去,相信不久自己的靈魂就能得到自由。
……
又是一個雪夜。1
陸靖洲吐血了,許是過於思念,他翻出了公主府里她所有的物件。
每看到一件,那血就黑得愈發濃郁。
這些日子,寧芷溪熬得也無聊極了,說來諷刺,從前她憔盡心力只為見他一面,可如今,她最不想見的人就是他。
而此時此刻的陸靖洲,卻每日煎熬得要命。
陸靖洲將她的所有物件拼湊在一塊,有他送她的桃花簪子,有兩人曾一起打趣刺繡的鴛鴦鞋、還有垂釣做的細繩、一對鮮活的陶瓷娃娃……
寧芷溪倚在窗檯,看得百無聊賴,不覺就打了個哈欠。
正在這時,房門被推開。
是清秋!
寧芷溪頓時坐起,清秋為何還會回來,她不是讓她帶着母妃的屍體遠走!?
她如今還回公主府做什麼?撞上喜怒不定的陸靖洲這個傻丫頭可怎麼辦!
寧芷溪瞬間急得像熱鍋里的螞蚱。
可清秋卻淡定從容地步步朝陸靖洲走來,眼帶滔天恨意:「駙馬如今是坐上了至高無上的位置,怎麼還有臉回公主府?」
「這裡沒人再等你回來,那個願意整夜不睡,等你回來的公主已經死了,被你親手逼死在金鑾殿!陛下開心了嗎?」
陸靖洲看着寧芷溪的丫鬟清秋,黑眸晦暗:「若是要殺我孤,你還不夠格。」
清秋冷嘲:「我怎麼殺你?」
意料之外,她瞬間跪在了地上,凄聲懇求:「奴求陛下放公主屍身自由!」
公主一生孤傲,怎會還願意呆在駙馬的身邊?
陸靖洲收起一件件寧芷溪的物件,居高臨下看着清秋,嗓音淡漠:「她是孤的。」
「死了也是。」
登時,清秋抬頭,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公主深愛過的男人,再不懇求!
他要將公主佔為己有,即使死了也不肯放過!
清秋站起身,為自己這一懇求的行徑覺得可笑,嘲諷聲越說越烈——
「陸靖洲,公主只不過是和你成婚一場,就要遭受你帶來的亡國之禍,全家都不得安寧而死!」
「可是她有什麼錯?上輩子的恩怨為何要落在她的頭上,她只是一心一意等着她的少年郎回來!」
「可你給她帶來了什麼?用盡手段,將她傷得體無完膚!你現在有什麼資格陪在她的身邊?」
「陸靖洲,你不配!」
清秋不要命一般發泄着堵在喉間的憤恨,忤逆犯上。

======第14章======
清秋想,她早該陪着公主的,她那麼怕疼的一個人。
當時,該多疼啊。
可陸靖洲看向清秋,冷冷一撇:「你以為這樣就能激怒孤?」
說著,陸靖洲自嘲一笑:「孤不會殺你,因為殺了你,她會怪孤。」
話落,他又黑眸晦暗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着手裡的桃花簪。
清秋握緊了拳頭,仰天長長一笑,為她的公主不值。
遲來的深情真是比草都賤。
如今,她的公主走了,她早就不想活了。
清秋朝樑柱上狠狠撞去,血灑了一地。
斷氣前,她彷彿看到了她的公主,倚在窗台上,哭得梨花帶雨。
「別哭啊,公主……」
「清秋來陪你了,你不是孤獨一人……」
陸靖洲怔愣地看着清秋在眼前斷了氣,順着她最後眼睛所看的方向,怔了又怔。
而寧芷溪就坐在窗檯,看着清秋的魂魄同她死前一樣離體。
可終究是沒能停留,她甚至連告別都沒來得及。
清秋的魂魄在眼前慢慢變得透明。
她說:「公主,你今後一定要幸福啊,下輩子別再這麼苦了。」
寧芷溪拚命去抓她的手,可什麼也抓不了。
陸靖洲看着她的方向,對着空氣問了一遍又一遍:「你在是嗎?」
「你一直都在,是嗎?」5
滿堂死寂。
可陸靖洲卻仍舊不死心,他跑到她的眼前,對着空氣一通質問:「寧芷溪!回答我!」
「你是在的,對吧?」
「你一直在我的身邊沒走……」
「我看見了的,你的丫鬟死前說你在哭,你哭了嗎?」
「為何要哭?」
一串串問題最終消失在空氣之中,無人應答。
陸靖洲順着牆檐,高大的身體無力地癱坐在地:「阿溪,為何你一次都不入我的夢。」
「我好想你。」
「好想你……」
白雪飄零後融化,終是不知歸處。
……
自那日後,陸靖洲四處尋找高僧道士,為她引魂。
冰殿之中,門被人輕輕推開。
寧芷溪呆坐在冰棺之上,看向來人。是一位身着光頭和尚,穿着一身金燦燦的袈裟,一看就知道是來騙錢財的。
這些時日,陸靖洲找了不少據說能招魂引婚的和尚還有道士。
個個都說能將她的魂魄引回來,更可笑的是還有誇下海口說,能讓她起死回生的人。
寧芷溪只覺得好笑。
自她死後,陸靖洲的腦子真是越來越不好使了。
她無趣地撇開眼,卻驟然聽見那和尚說:「公主的魂魄一直都在陛下身邊。」
寧芷溪的魂體驟然一僵,再抬頭時就見和尚看着她的位置,淺淺一笑。
他看得到她!
寧芷溪激動萬分,朝和尚飄去。
而陸靖洲手上的桃花簪應聲墜落,在地上碎成了兩半。
他的黑眸之中像是頓時有了光色,連問:「她在哪?」
「她還能回來?」
可話到一半,他自嘲一笑:「阿溪再沒入過我的夢,她定是不願回來。」
和尚阿彌陀佛了一番,然後若有其事說:「陛下與公主的紅線已斷,執迷不悟只會傷了自己。」
和尚的話明明是對陸靖洲所說,可寧芷溪總覺得此話也是在對她說。
「若陛下堅持,小僧這有一念珠贈予陛下。」
說著,和尚拿出一串泛着藍光的念珠,遞到陸靖洲的手上。
奇怪的是,此念珠一出,寧芷溪便不自覺地想朝念珠靠近,彷彿有一股溫暖的力量將她包裹,直達靈魂深處。
「陛下多行善事,造福百姓,為其一。」
「為佛祖廣建寺廟,將念珠放至佛祖像前,受香火供奉,為其二。」
「下葬公主,使其入土為安,為其三。」
「屆時斗轉星移,姻緣再遇,一切皆看陛下造化。」

======第15章======
和尚話音落,寧芷溪直直從冰棺之上坐起!
她飄到和尚眼前,凝聲質問:「和尚,你什麼意思?我還有可能活過來?」
和尚雙手合十,又阿彌陀佛一番:「公主,因果未了,小僧言盡於此。」
什麼叫因果未了!
寧芷溪攥緊手指,這可恨的和尚什麼都不說清楚,在這賣什麼關子!
可當她正想罵罵這臭和尚,一張放大的俊臉驟然出現在眼前。
3毫米的距離,靜得看得見他臉上細小的毛孔。
陸靖洲看着眼前的空物,黑眸幽暗:「阿溪,我知道是你。」
寧芷溪屏住呼吸,瞬間一動也不敢動,只能被迫仰着頭看他。
生怕一點空氣的變化就能勾起男人的暴虐。
陸靖洲伸出手,寧芷溪看到他穿過自己的身體,然後怔在原地。
寧芷溪剛想嘲諷一番,下一秒卻看到陸靖洲驟然發笑!
笑意在他那張俊美絕倫的臉上漸漸放大,充滿陰翳和算計,令人不寒而慄。
「阿溪,你不想見我沒關係。」
「這和尚說的話,我信。」
陸靖洲走到落兵蘭邊,抬手覆上寶劍的劍身,黑眸陰暗:「多行善事、造福百姓。」
「廣建寺廟,香火供奉。」
每多說一句,男人的話音就低沉一分,最後一句近乎咬牙:「下葬公主,入土為安!」
「鏘!」
寶劍出刃,划過驟冷的空氣。
然後在男人的手上勾出一道血紅,陸靖洲看着手裡的藍色念珠,眼眸微斂:「不管是五年、十年,還是二十年。」
「阿溪,你說過,我與你生生世世都得在一起。」
寧芷溪看着這樣的陸靖洲,攥緊了手指。
當年,她是年少無知,才會和陸靖洲一起許下這樣的誓言。
如今讓她痛嘗了教訓,這誓約不履又如何?
寧芷溪冷笑,瞪向和尚:「和尚,本公主就是不活,也不願與陸靖洲姻緣再遇,你不要瞎當攪屎棍!」
「亡國之恨,殺親之仇,我與他之間早就不可能!」
和尚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窗外又飄起了白雪,點點滴滴,將寧芷溪的心一點點澆透、沉下。
……
天命十五年。
皇帝將公主以最高的皇后之禮下葬,與此同時,舉國興建寺廟。
寧芷溪的魂魄依舊跟在陸靖洲的身邊,無法離去。
可隨着寺廟裡香火的興盛,近日她感覺靈魂越來越輕,也時常昏睡。
而陸靖洲自那以後,日夜操勞國政。
身體漸見虛空。
無數的大臣想要給他納妃,綿延子嗣。
可都被陸靖洲嚴詞拒絕,若還有異議者,就地問斬。
饒是父皇生前,寧芷溪也未曾見過皇帝這般的果決。
又是一夜。
寧芷溪伏在陸靖洲的案几上瞌睡,就被一陣咳嗽聲吵醒。
一雙削瘦的大手掀開床幔,陸靖洲的臉上長了許多鬍鬚,可也從不命人打理。
孤冷的寂寥空前,陸靖洲看着空蕩的寢殿,黑眸歷經多年,染上風霜:「阿溪,就快了。」
「等等孤。」
寧芷溪撐着下巴,美眸微顫:「陸靖洲,沒人再在原地等你了。」
她撇過眼,自和尚一別後的一年,陸靖洲每夜都這樣自顧自的說話。
像是極其確定了她就在他的身邊。

======第16章======
殿內冷風蕭瑟,白色帷幔隨風揚起。
陸靖洲拿出枕下的藍色念珠,黑眸深處是前所未有的思念和恩柔。
寧芷溪歪着頭看Ns着陸靖洲,床榻上的他與她死前蒼老了不知多少倍。
他們之間隔着國讎家恨,無所謂他如何,她都不想理。
她想,照陸靖洲這個情況,不出一年,他就得駕崩。
陸老夫人如今已是太后,看著兒子這個情況也來勸過幾次,但都沒用。
許是深宮太寂寞,也許是他再也找不到像她這樣全心愛他的人了。
寧芷溪看得清楚,陸靖洲是真的悔了。
但也與她無關了。
寧芷溪每天所想,就是如何逃離陸靖洲的身邊。
……
天命十六年。
陸靖洲學會了自殘。
寧芷溪也不知道他哪裡想到的方法,難道是那日見清秋死去,見到了她便學會了自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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